“你只要負(fù)責(zé)把她叫出來見我便可，到時候留不留得下她，便看我的本事了。”曦涵沒有過多的廢話，也知道想置她於死地的舒葭琪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斷然不會輕易留下與她交談，以免露出致命破綻。因而想要從她嘴裡敲出點蛛絲馬跡，爭取最快時間解決此事，曦涵這時只能靠她自己。

“好。”張憲素來欣賞有心性的女子，既然她要闖，自己由著她就好。從兜裡掏出手機，張憲示意曦涵跟自己離開此地。一路上他井然有序地吩咐下屬，曦涵不知道具體說了什麼，只知道他放下手機的時候，面無表情地對她宣佈了句。

“可以了。”便不再看她，直直盯著前方，仿似旁邊的她從不存在。

對於這樣的情景，曦涵從不覺得有半分不對勁，反倒喜歡這種無論你做什麼他都不會在意的覺悟，因而也更覺輕鬆了。

邁巴赫62就這樣一路平靜，駛過來來往往喧鬧的城區(qū)，到漸漸人流一點一點減少，曦涵纔在一處較爲(wèi)偏僻的所在走下車來。

一入眼是滿心的荒涼厚重，長長的圍牆斑駁的鐵欄四四方方，笨實的磚頭一路鋪成隔絕自由的牢籠，這龐大的困地一眼望不到盡頭，吶喊和沉寂從裡面洶涌而起。

曦涵只覺此刻腳下所踩的沙土彷彿已不再是沙土，那感覺讓人雙腳熱烘烘地，思緒既深陷其中，同時又恨不得逃離於此。

那一個個高立的防哨臺，一桿桿孔武有力的手上緊端的槍把，一隻只飛到此地也想繞走怕被困住自由的小鳥，這所建築同樣是一磚一瓦，可它不是商城、不是住宅、不是旅店……它成了讓靈魂都深深顫抖的地方。

如果沒有親自到一處地方，對一些事物身臨其境，是絕然無法想象出，當(dāng)人存活其中時所碰觸到的拷問的。曦涵在來時沒有感受到，從不會接觸到此的普通人不會感受到，就連那些裡面的人在進(jìn)去之前，也是不能完全感受到的。

看著這高高大大的建築，曦涵仰頭去望，縱使夏日朗照仍覺從心而起的一抹冰寒，在這裡，有人承受了幾日的驚嚇，有人彷徨了數(shù)月的哀愁，有人流淌了幾年的心酸，還有人，看盡了這一生的荒涼……

這座建築從不是冰冷的，這裡經(jīng)歷了人世間許許多多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桃源夢碎，來的人一隻腳邁進(jìn)此地，帶來的，卻不僅僅是他/她自己，還有那背後的一個或幾個家庭。這裡有正義有錯誤有光明有陰暗有和平有爭鬥，這裡自成一個世界，卻又永遠(yuǎn)不能成爲(wèi)世界。

來到這樣一個地方，曦涵的心跟著沉了幾分，而一旁的張憲見此，也沒打斷她眼神裡的迷茫與思索，雙手插兜，就站在此處，站在她的身旁，靜靜等著她。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又或是早已一眼萬年，曦涵從混沌的思緒中拉回神來，擡頭看了看站在身側(cè)，默默不打攪的人，感激地勾了勾嘴角，再轉(zhuǎn)頭看這座建築，才抹去了眼裡那濃濃的霧靄。

“走吧”。有些事情，關(guān)乎人生，而生之一字，便何其渺小、何其厚重，有些問題和思索，勢必要用一生去探尋，又或者走過這一生，都淺薄地不足以張開口。曦涵不想爲(wèi)難自己，也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任思緒無邊飄絮。因爲(wèi)她還有要應(yīng)付的人，亟待解決的事。

……

過了證件審覈及相關(guān)程序，曦涵靜坐著等她。

沒過多久，一扇門開了，一個人走進(jìn)，跟著另一個人，曦涵擡眼看過去，一眼便見到了後面低垂著頭的舒葭琪。

此時的她差點讓曦涵辨不出模樣，曾經(jīng)齊肩的可愛梨花頭早已被平成齊耳短髮，一身藍(lán)色條紋衣更襯得她臉的慘白。她瞧上去更瘦了幾分，也更虛弱了幾分，連手也成了只剩青筋的皮包骨。

如今的她，和天真浪漫這樣的字眼早無關(guān)聯(lián)，她慢慢地走近，一步一步，而每一步都似踏在曦涵心上，她忍不住想去問，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終於，葭琪擡起了頭，眼眸裡的那一抹星光卻在看到曦涵的那一剎悄然暗去，原本面黃肌瘦毫無表情的臉霎時間轉(zhuǎn)成了狠厲的模樣，眼眶裡的嗜血只恨不得將曦涵全然撕碎。而這霎時間的轉(zhuǎn)變，也讓曦涵將她所有的於心不忍統(tǒng)統(tǒng)收盡。

“怎！麼！是！你！”葭琪說得咬牙切齒，只恨不得將牙都咬斷咬碎。

“你想是誰？”曦涵平靜地看向她。

“反正不會是你。”葭琪甩了個白眼，再懶得看她一眼，轉(zhuǎn)過頭便要拒絕再看到她。就算對她恨得再深，如今的葭琪也不會任由著她看到自己這副倒黴模樣，何況，就因爲(wèi)恨得徹骨，她現(xiàn)在纔不會跟她說任何話任何事，否則在這一日熬盡一日的牢獄裡，可叫她等著什麼好？

“讓我來猜猜你想見的人是誰吧？”見她就要走，曦涵心裡也很是著急，現(xiàn)在他們對奇怪感覺的來源沒有半分進(jìn)展，找舒葭琪是她最快的路。但即便如此，深諳應(yīng)敵心理的曦涵還是穩(wěn)住了心神，至少她清冷的臉沒有將她心底的波濤洶涌泄露半分。

她來，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來，而葭琪之所以會出來，怕也是在等著誰的。而如今，曦涵費盡氣力絞盡腦汁，也勢必要將她留下。

果然，聽到這話，葭琪的腳步頓了一頓，但她仍舊沒有回頭，輕蔑一笑，就要跨出那扇來時的門。

“想見的是你那哥哥吧！”時間不容許曦涵停留半分，她直接了當(dāng)?shù)貟伋霭ぁ?

“你想做什麼？！”這一刻，這敏感的詞彙直接觸及葭琪逆鱗，她即將要邁出去的身體生生急走回來，“嘭——”地一身重重拍向桌面，隔著那扇厚重的玻璃死死盯著曦涵，因爲(wèi)震驚，此刻她早已管顧不了那麼多。

“我想做什麼？”曦涵輕蔑一笑，表情裡的雲(yún)淡風(fēng)輕好似根本沒看到那雙毒蛇之眼，“我不過是恰好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事。”

曦涵邊說著，邊雙手環(huán)胸慵懶地往椅背上躺去，擡頭看著近乎歇斯底里的葭琪，愈發(fā)地露著得意。

成功將她留下，曦涵便知從此刻起她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一個人一旦有了弱點，就像毒蛇被抓住了七寸。而她這般焦躁不安難以自控，除了這牢獄生活給她心靈上帶來的改變之外，這背後的原因，怕是大有文章。

而曦涵明白舒葭琪此刻最見不得自己什麼。她見不得自己春風(fēng)得意而她落魄潦倒，見不得自己風(fēng)光無限而她連論自由都淪爲(wèi)奢望。而且與自由在外的曦涵不同，此刻失去自由的葭琪早已不是往日沉著的心態(tài)。在這樣難以自控的情況下，越是刺激一個人，越能讓她甘願留下，越是能得到想要的線索。

而因爲(wèi)她對她的恨，實在太足太深了，即使曦涵永遠(yuǎn)也想不明白，這恨的來處。可她知道如何利用這樣的恨，這也便足夠了。

“我告訴你，你別亂來！他什麼都沒做錯！”葭琪恨不得直接把眼前之人撕碎，可無情冰冷的玻璃隔住了她。

“他？他是誰？”曦涵笑得格外燦爛，明顯地揣著明白裝糊塗，末了才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你說的他是指你哥哥吧？”她笑著看她，卻差點讓這笑將葭琪眼眶的血液都逼出。

“柳！曦！涵！我告訴你！你別亂來！”舒葭琪發(fā)狂了，“嘭、嘭、嘭！”狠命地要去錘開阻擋自己的障礙。

這癲狂的一幕自然引起了獄警的注意，但在張憲眼神的命令下，才堪堪忍住了要上前拉走葭琪的衝動。

而現(xiàn)在，正是曦涵能問出一切的時候！

“我亂來？”曦涵一把把椅子推開，站起來狠辣地盯著眼前徒勞掙扎的女瘋子，笑得放肆，她挑眉看向葭琪，說出的話讓她不寒而慄。“我亂來又如何？如今你人在裡面，又能拿我如何？”

“我是不能拿你如何，但同樣的，你不是也不能再拿我如何嗎？”舒葭琪冷笑，縱使胸涌著滔天怒氣，她也依舊還是那個不容小視的舒葭琪，只這麼一瞬，她便清醒了不少。

同樣陰冷地笑了幾聲，曦涵知道她的難對付，更是下足了猛料加速對她的心靈拷打，她狀似認(rèn)真地擺弄著自己的指甲，連眸光裡都沒有葭琪的存在。“你說的是沒錯。可我總要舒口惡氣不是？據(jù)我瞭解，你那位哥哥就似乎與你不同。”

曦涵笑著看她，擺出一副思考的樣子，“嗯……讓我想想，我身邊有這麼多人，而你哥哥獨自一個，你說，是不是光是想想，就覺得挺好對付吧？其實也不需要我費多大力氣，我只要時不時地透露出你的慘狀，以他視你如命的性子，應(yīng)該就已經(jīng)足夠體會到所謂地獄式的痛苦了。”

“喯——”舒葭琪突然聽到腦袋裡一根神經(jīng)崩斷的聲音，她來不及思考，就已經(jīng)話從嘴出。“你真以爲(wèi)我在裡面，就可以任由你爲(wèi)所欲爲(wèi)了嗎！我告訴你，屬於你的報應(yīng)，現(xiàn)在纔剛剛開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