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將沉
第二天清晨,天下四人才知道了蕭俊離開的消息,他嘆息一聲:“我本想讓蕭俊做火元素法劍的主人,沒想話還未開口,他已不知所蹤。”
夕然說道:“他一直與弟兄們在一起,這一次爲(wèi)什麼孤身離開?難道昨夜宮中之行並不順利?”
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妙言便低頭不語,此刻深深吸了口氣:“他或許有他的苦衷吧。”說罷,坐在桌前,轉(zhuǎn)開話題:“眼下最重要的是尋找吳大哥,天下,我想他一定會來幽州城的,我們就在這裡找他怎麼樣?”
天下正要答應(yīng),卻見吳萱搖頭說道:“我想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這裡了。”
妙言想了一番,也暗暗點(diǎn)頭。
吳萱雖然不願哥哥這麼做,可她瞭解吳痕,便道:“在王中庭一干人殺了衛(wèi)林月之時,哥或許就想與王府玉石俱焚,可那時他怕連累家人,因此纔沒妄動。如今,他再無牽掛,應(yīng)該會在王府附近出現(xiàn)。”
天下也是這樣想,聽吳萱自己說出,對安慰過吳萱的夕然更是佩服,不由看了看身邊的夕然,卻見夕然目光躲閃,他暫且壓下心中的疑惑,說道:“據(jù)我所知,王府耳目遍佈,安全起見,我們一起先從城外打聽吧。”
天下四人走出城外,沒有多久,來到一座小木橋前,橋下是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水。正過橋間,妙言指著遠(yuǎn)處道:“你們看那邊的人是不是蕭俊?”
天下順著方向看去,溪邊正站著一人,果然是蕭俊:“是他。”說罷,四人靠了過去。
蕭俊本來是天下選中的五元素法劍的人選,在得知他離開後還頗感失落,於今見他就在溪邊,天下心中自是高興。可見蕭俊背影,似乎有些許孤獨(dú)黯然,天下一時不免憂慮起來:“他既然選擇離開,一定有苦衷,我該如何勸他同行呢?”想著想著不由停在了原處。
妙言似乎看出了天下的心思,鼓了鼓勇氣向天下道:“天下,我想我可以試試。”神態(tài)中顯見深思熟慮。
天下見此,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心中仍是不解爲(wèi)何妙言有此信心。正想著,吳萱走近幾步後悄悄說道:“我知道。”
天下疑惑地轉(zhuǎn)過頭去:“你知道什麼?”
吳萱回道:“你想讓蕭俊做火元素法劍的主人,但不知蕭俊是否願意,因此猶豫如何勸說,可更讓你困惑地是,你沒有把握的事,妙言怎麼會有。”
天下愣了一愣:“不錯,我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吳萱做出理所當(dāng)然地表情:“妙言之所以有把握,是因爲(wèi)妙言也懂得她的蕭大哥的心思呢,就如同你和夕然姐姐心意相通一樣。”
聽到這,天下看了眼夕然,可夕然神情專注的望向西方,顯然沒有聽到吳萱的話。
吳萱早知夕然心中有事,也知道當(dāng)有事的時如果沉默不語,反而會讓心事更甚,便對夕然道:“姐姐,你解釋吧,我和他說不清楚了。”
夕然晃過神來,微微一笑掩飾過剛纔的分神,這才道:“自從妙言姑娘見到蕭俊後,目光就一直沒離開過他。蕭俊承受折磨時她的不忍,目送蕭俊入宮時她的難過,聽到蕭俊不告而別後她的失望,正因爲(wèi)有這些,她纔會一路上東張西望,纔會比誰都早發(fā)現(xiàn)蕭俊,天下,你想想,是也不是?”
天下回想一番,果如夕然所說,暗自嘆息自己怎麼沒有留神,殊不知,這只是男女處事不同罷了。
妙言來到蕭俊身後三丈開外,開口問道:“蕭大哥,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蕭俊回過頭來,見是妙言,略微有些驚訝:“是你?”
妙言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直勾勾地看著蕭俊。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蕭俊一時也不知怎麼回答:“我,我隨便走走。”
妙言也走到溪邊,裝模作樣地學(xué)著蕭俊,出神地看著水面,過了好一會才道:“好像這裡除了水什麼都看不到,你是不是想她了,那個姓水的姑娘?”
蕭俊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妙言又道:“我纔不信呢,不然你爲(wèi)什麼不站在樹上,非要站在這裡?”
蕭俊被這句話也逗笑了,爽朗的笑聲讓妙言心中也開心了幾分,似乎見到他笑就是很開心的事了,可忽然間,笑聲戛然而止,妙言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蕭俊展開右手,雙眼深深地看著掌心中躺著的一隻紙鶴,輕輕道:“這是她教我疊的,那天她還告訴我,要是哪天沒有思念她,就讓我疊一隻。”
妙言看了眼紙鶴:“這樣的話,你不是每天都會想起她了嗎。明明知道只有分開纔會思念,她還讓你這樣做。”那女孩子家的表情,似乎比蕭俊還委屈。
蕭俊苦澀地笑了笑:“你知道這是第幾只?”
妙言搖了搖頭。
蕭俊望了眼水面,回道:“第一隻!”清澈的水中倒映著他和妙言的身影,這一次,水中的確沒有出現(xiàn)水亦奇的身影。蕭俊愣了楞,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人。
妙言正低頭撥弄著髮絲,臉上的落寞、哀怨慢慢遮掩不住,只聽她小聲輕道:“那你每天都會想她了?”語氣中滿是不情不願。不見蕭俊答話,妙言又問:“那這是哪天疊的?”
蕭俊收回目光,也收回了單戀空許的癡心,回道:“今天!”說罷,將紙鶴輕輕扔向水面,飛出幾米後紙鶴碎裂成無數(shù)碎片,從空中慢慢落到水裡,載著縈繞心頭的苦澀過往隨水遠(yuǎn)逝。
妙言見了這一幕,不安道:“蕭大哥,你沒事吧?”
蕭俊回頭看了眼妙言,妙言的眼神中既有溫柔、又有擔(dān)憂,這是他從未見過的,不由生出幾分感動。這時,腦海忽然響起兄弟們的話:“珍惜眼前人。”於是他露齒笑道:“走吧。”
妙言問:“去哪?”
蕭俊也不回答,大方地牽起妙言的手,拉著她來到了天下身前:“天下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天下早見兩人攜手而來,所以故意轉(zhuǎn)頭望向別處,聽到蕭俊之言才轉(zhuǎn)過頭來,回道:“蕭兄,前路茫茫,可願結(jié)伴同行?”
蕭俊答道:“正有此意!”
天下再問:“平魔蕩寇,以身衛(wèi)道?”
蕭俊再答:“求之不得!”
天下的擔(dān)憂頓時一掃而光,順勢拿出火元素精魄,遞給蕭俊。
蕭俊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不禁一愣:“這是?”
卻說妙言,從剛纔蕭俊抓住自己手的那一刻已經(jīng)懵了,好久後才反應(yīng)過來,心中固是歡喜,可卻疑在夢。趁著這個機(jī)會,終於把手從蕭俊那裡抽出,順勢接過火元素精魄,將蕭俊拽到一邊解說起來,邊解說邊瞪著偷瞄這邊的吳萱。
等蕭俊將精魄與法劍融合後,妙言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人?”
蕭俊道:“誰?”
“吳痕。”
“是皇家學(xué)院傅長老的弟子吳痕?”見妙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蕭俊道:“這件事我聽說過,不過我沒見過他,你怎麼問起這個?”
妙言回道:“因爲(wèi)吳痕是吳萱的哥哥。”
蕭俊看了一眼吳萱,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來如此。”接著問:“你們在找他?”
“嗯,我們擔(dān)心他會去找王氏一族報仇,因此……”
聽到這裡,蕭俊早已明瞭:“我也有事要告訴你們。”說完帶著妙言來到天下身前站定:“天下,你可知我爲(wèi)何不辭而別?”
妙言早就想問,可是不知如何開口,聽蕭俊自己提起,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細(xì)聽。
天下道:“莫非你知道了什麼事情,恐連累同行之人?”
蕭俊道:“正是如此。”繼而說起昨夜之事:“昨晚面聖之後,皇上讓我潛入落日之城以做內(nèi)應(yīng),他說不日暗月國就會攻打落日之城,作爲(wèi)回報,我可以加入皇家學(xué)院。”
夕然聽到落日之城四個字後,心道:“落日之城?這麼快就到來了嗎?”
衆(zhòng)人聽後,均感驚疑。吳萱道:“皇上怎麼忽然有這個想法?”
蕭俊回道:“具體原因我尚不清楚,可是我不願做挑起干戈之人,何況是落日之城。”
妙言聽到這裡,忽然輕呼一聲:“糟了,我們自從昨天出來後,還沒有回去過,前輩一定在擔(dān)心我們。”
天下因道:“既然這樣,我倒有一個提議,我們先回幽州城。”而後解釋一番:“現(xiàn)在五元素法劍剩下金和土還沒有人選,等我們回幽州城後,便去拜見傅劍寒前輩,一來他是金之力,肯定對法劍的人選有不錯的建議,二來前輩是皇家學(xué)院的長老,或許對落日之城的事有所瞭解,我們可以向他打聽打聽,同時也可以繼續(xù)找尋吳痕。”衆(zhòng)人也都點(diǎn)頭答應(yīng)。
進(jìn)城後,時間已經(jīng)不早,吳萱和妙言先回傅劍寒住處告知平安,當(dāng)晚,也將仇恨之血的事告知傅劍寒和梅青。
天下三人在附近找了處客棧住下,準(zhǔn)備第二日一起去拜見傅長老。三人小聊一會,蕭俊便回到了自己房間。
天下看了看夕然,問道:“夕然,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怎麼話變得少了。”
夕然回道:“我本來話就少,何況你們談?wù)摰奈夷难e插得上話。”
天下深深看了眼夕然:“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一定很累了,去休息吧。”
聽到這裡,夕然想到落日之城之行近在眼前,忽然有些不捨,道:“那你看著我睡好不好。”
天下微微一笑:“好。”便扶著然回到屋內(nèi),又扶她上牀躺下,正準(zhǔn)備蓋上被子時,夕然攔住天下,苦笑道:“天下,你怎麼了,我又沒病沒災(zāi)的。”
天下也感自己過了一些,當(dāng)下不知如何回答。
夕然歪過頭道:“是不是你也累了,想早點(diǎn)休息?”
天下?lián)u了搖頭:“我不累。”
夕然再問:“那是不是長老們告訴了你什麼事?”
心事被人說中,得虧天下心思轉(zhuǎn)得快,不漏痕跡地替夕然蓋上被子:“你不是也這樣照顧過我嗎?”
見天下說得情深意切,夕然也將心放下,閉上眼睛道:“你就陪在我身邊好不好,等我睡了你再走。”模樣宛如一個依戀天下的孩童。
天下想起長老的告誡,心中憐惜,牽過夕然的手:“我會的,以後都會。”
夕然神情微微一動:“哪怕我變了模樣,你也會嗎?”
天下將夕然的手攥得更緊:“無論發(fā)生什麼,我的心永不會變。”
聽到這話,夕然洋溢出幸福,慢慢睡去。
天下看著夕然臉上仍未散去的疲色,心中自語道:“當(dāng)天我昏倒在幽州城外,那裡距身語意宮殿上百里路,你一個人在路上,到底承受了多少呢?爲(wèi)了我天南地北的奔波,值得嗎?”轉(zhuǎn)念忽然想到:“三位長老一定知道挽救之法,可爲(wèi)什麼沒有告訴我?他們會不會告訴了夕然?可是我若是問她,豈不讓她知道我知道了暮光之力的事?那挽救之法到底是什麼呢?”一念間,天下想了這多,可仍然沒有頭緒。這時,夕然已然入了夢鄉(xiāng),天下將夕然的手輕輕放下,轉(zhuǎn)身走出客棧。
秋天的夜晚已經(jīng)有了凉意,更讓天下睡意全無。想著想著,他不覺來到了傅劍寒暫居的屋外。
吳萱正擡頭望天,想著家人和吳痕,聽到腳步聲後,這才發(fā)現(xiàn)天下:“天下?”
“你也沒睡?”
“這幾天妙言一直看著我,一天到晚都在睡覺,所以現(xiàn)在反倒睡不著了。”
天下知道吳萱思念親人,也感悽然,當(dāng)然不會提起此事:“吳萱,我曾說過元素異變會對修道者產(chǎn)生影響,你還記得嗎?”
吳萱點(diǎn)了點(diǎn)頭:“記得,你怎麼會問起這個?”
天下似問似自言自語:“你說,如果一個人受到了影響,應(yīng)該怎樣擺脫?”
吳萱本來見識不多,哪能知道這個:“這個你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說到這裡,忽然想起葉落老師說過的小天堂:“不過……”
“不過什麼?”天下急切地問道。
吳萱道:“或許小天堂上的人知道,即便他們沒有辦法,小天堂上的浩然正氣應(yīng)該也會對受到影響的人有所幫助。”她以爲(wèi)天下問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吳痕,有些感動,心道:“原來你是因爲(wèi)這事難以入眠。”小女孩的心思不免多想了一想:“我們爲(wèi)何總會遇到,難道真是緣分所致?”可忽然再想:“夕然姐姐和你情投意合,你們兩情相悅、無限登對,我實在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又暗自搖了搖頭,嘆道:“我的情只能深埋心底,欲說不能,可你又爲(wèi)何幾番救我?讓我進(jìn)退維谷、欲罷不能。”
“小天堂?”天下默默重複了幾句,忽然心中明瞭過來:“三老的方法一定也是這個,只是,他們知道我和夕然重逢不易,因此才未告訴我。”
兩人走了好久,不知不覺回到客棧外。
吳萱擡頭看了看客棧的一處房間,輕輕道:“天下,謝謝你。”這無頭無腦的話說完後,本想轉(zhuǎn)身離開,可是看到近在咫尺的天下,卻再也不捨得移開目光,就這麼癡癡地望著,而後毫無徵兆地抱了上去:“她真的很好,她真的很好。”說完,轉(zhuǎn)身跑遠(yuǎn)。
天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直等到吳萱消失在路盡頭,才晃過神來。在回客房的路上,天下見夕然房間的燈還沒滅,心中疑道:“剛纔出來時沒注意,我難道忘了熄燈?”想完,輕輕推開門,只見夕然睡得好甜好香,正想吹滅燈火時,夕然的聲音傳來:“天下,你別走,我好害怕。”
天下見夕然忽然醒來,似乎做了不好的夢,便走到牀邊坐下,爲(wèi)她擦去額間的冷汗,輕道:“是不是做夢了,我在這,沒事了。”
夕然輕輕伏在天下肩頭:“我一個人走下九嵩山,面對那樣的寒夜,我也沒有這種感覺,可是現(xiàn)在,我真地好害怕,害怕你又會留下我一個人,一走了之。”
天下清晰地感到夕然心中蹦蹦亂跳,又想起夕然剛纔說的“變了模樣”的言語,一時升起無限憐愛:“在和大眼睛走丟後,我也是一個人,那時我也好害怕,我明白這種感覺,對不起,我不該讓出去亂走的。”
夕然注視天下雙眼,認(rèn)真問道:“你剛纔也是一個人嗎?”
天下不知夕然爲(wèi)何問起這個,想要實話實說:“我剛纔出去走時碰到了吳萱,聊了幾句。”可又想到:“要是夕然再問,我該如何回答,難道實話告訴她,我問了關(guān)於如何讓侵蝕的暮光之力復(fù)原的事?”於是不敢實言以對:“我也是一個人。”
夕然強(qiáng)堆出一絲笑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心中卻是一苦:“說著你也是一個人的謊言,天下,你爲(wèi)什麼要騙我?難道如今的你竟是這樣的三心兩意?”她在剛睡著就做了噩夢,夢到自己成了一個殘忍嗜殺的人,不斷的傷害著身邊的人。失望無奈下,連天下也離開了她。在猛然驚醒後,夕然起身點(diǎn)燈來到窗邊,卻正好看到天下和吳萱並肩而行的一幕。此時情境,她如何知道天下是爲(wèi)了她。
天下在說了謊話後,心中愧歉,只好道:“你睡吧,我會一直在這裡。”說罷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看著夕然躺下。
屋裡的燈火熄滅,兩人雖在同一屋檐,可心卻有了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