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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了，她已經(jīng)沉沉睡下。
殷千城給她蓋好被子，撫了一下她的頭髮，起身，到了“山洞”裡面的牀頭前。
長指抓起電話，待通了，裡面?zhèn)鞒雎曇簦骸澳谜垎栍惺颤N可以幫您？”
他頓了頓：“還有房間嗎？這個房間並不好，嚇到我女朋友了，麻煩給我換一間。”
“哦，”服務(wù)生有些瞭然，“您要換房間啊？真的巧了，半夜剛剛有人退了一間，收拾一下就可以，是觀星房，不過要加錢……”
殷千城直接道：“隨便多少，給我換。”
服務(wù)生很爽快：“哎，好，馬上。”
掛了電話之後，整個房間裡的寧謐就又將他包圍。
這種黑暗中的安靜就像吃人的猛獸，在草叢裡臥著，隨時能撲過來，剖開他的胸膛，讓他的那些不堪露出來。
殷千城一雙冷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靠在那裡，修長的手指揉著眉心，那股罪惡感自從涌上來起就沒有下降過一點兒，他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
觀星房裡，開了燈以後，一顆顆的小星辰亮起，被佈置成了銀河系的形狀，落在天花板上。
底下是Kingsize的大牀，關(guān)了燈以後，透過透明的天花板，就可以看到星空。
江慕水起來得迷迷糊糊，被他抱走了。
再次躺下來的時候，只覺得空調(diào)開得渾身熱烘烘的，半夢半醒一睜眼，卻看到了眼前一副美麗無比的漫天星辰圖畫，開闊，大氣，像真實的天空一樣覆蓋住她。
就像那個夜晚，灰濛濛的像鍋一樣蓋下來的天色。
她一個激靈，猛地一掙，看到了頭頂?shù)囊笄С恰?
他神色淡然，一雙眼眸裡沉澱著凝重的歸屬感。
她幾乎一下子就放鬆了，小手依賴地伸出去，一定要抓住他的胸膛。
“……”殷千城笑了一下，也沒抓開她，反而手覆上去，就這麼跟著她上牀，掀開被子抱緊了她。
他就是她的殼，他再也不想教育她什麼，只要她想，隨時鑽進(jìn)來避難，無論何時也無論何地，都可以。
大手揉揉胸前的小腦袋，他的心情也終於好了那麼一些些，長長舒出一口氣，緊擁著她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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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輝大廈下面的娛樂城，是前年政府新開發(fā)的項目，注資近十億，打造出來的一個能容納城市所有年齡段人羣的娛樂王國。
殷千城守著江慕水，她睡到快將近中午纔起來，一起吃了個飯，到影城裡面看了個電影，就差不多快傍晚了。
7D炫影城堡直徑足足有百米，周邊圍繞著花型的噴泉，一到太陽隱沒了最後一絲餘暉，燈光突然打開，水柱從無數(shù)個孔裡噴灑出來，在廣場上玩耍著的人尖叫著躲開來，音樂緊接著伴隨著噴泉一起啓動，廣場上爆出的歡呼驚歎聲此起彼伏。
一個纖瘦的身影冒著水花跑出來，旁邊高大挺拔的男人架著她的胳膊，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來，抹去她臉上的水花，一把將她拉進(jìn)懷裡，避開水霧區(qū)域，看著這磅礴的景觀。
兩人一直沿著人工河的河道走，一路都有商販在賣東西，比城市裡的別處都賣得貴一些，但也貴的不離譜。
江慕水手裡拿了幾朵香檳玫瑰，換了長裙跟他一起走過橋面，聽見那邊對岸，有人在唱蘇州戲，旁邊就是一家蘇州菜館。
“餓了嗎？要現(xiàn)在吃東西，還是等會走的時候？”
殷千城去丟了垃圾回來，摟住她的肩膀問道。
江慕水看那家蘇州菜館的標(biāo)誌看得出了神，突然一個恍惚回神過來，說：“哦……現(xiàn)在吃吧，就去那家，芙蓉花標(biāo)誌的那個。”
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那家江南風(fēng)格的餐廳倒是在一堆餐廳裡顯得別具一格。
“好，”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聽你的。”
……
餐廳裡，人不算多，大概沒有人喜歡在熱鬧的廣場吃清淡又特色不太明顯的蘇州菜。
殷千城看著菜單，半晌後擡頭，見她心不在焉，一直四處環(huán)顧，一笑，抓過她柔軟的小手問道：“看什麼呢？進(jìn)店門之前，就發(fā)現(xiàn)你對這裡感興趣，到底什麼吸引你了？說給我聽聽。”
江慕水愣怔回神，接著一笑，有些甜美，說：“我是看到那個標(biāo)誌進(jìn)來的，我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媽媽老家其實在江南，小的時候，我被她帶著回過幾次老家，然後，我外公外婆也搬出來跟著舅舅了，我就再沒回過蘇州。”
蘇州？
就是這個芙蓉花開的蘇州嗎？
殷千城不知怎的臉色微微變了下，手指用了點力，說：“倒是很少聽你說起過你母親，她原來是蘇州人。”
“是啊。按理說如果在北方，她的性子不該那麼矯揉造作，可她偏偏就是矯情又任性，活該我爸喜歡得要命。”
呵。
是啊。
那樣漂亮又懂得撒嬌的江南女子，何止是一個人喜歡得要命。
殷千城神色微微複雜，鬆開了她的手，看了一眼菜單，拿過去給她，溫柔說道：“那應(yīng)該你比較熟悉那邊的菜，你來點，我怎麼樣都行。”
接過了菜單，江慕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有些尷尬，擡起頭說：“上一次……許歡瑤跟我說，其實你有些辣椒是不能吃的，平時飲食，其實也很注意這些，爲(wèi)什麼你跟我在一起之後……沒告訴我過我這些？我還依著自己的喜好，一直跟你……”
“兩個人在一起……”他倏然打斷了她的話，重新握住她柔軟的小手，道，“都顧自己的喜好還有什麼可過的？我只是沒去嘗試過，而不是不可以，連月亮都有陰晴圓缺，選擇了圓，就一定有缺，選擇了你，我就知道必然要接受你跟我不和的那面……無論是什麼。”
最後那幾句，他嗓音愈發(fā)低沉沙啞起來，眼神專注冷冽，且凝重務(wù)必。
就好像說的都不是情話了。
而是訣別之言一樣。
江慕水覺得周身泛起冷來，覺得異常不舒服，抖了一下，趕緊笑著晃了晃他的手，讓他回神。
殷千城回神，也是一笑。
笑意深深。
不達(dá)眼底。
菜很快端上來了，一邊吃菜一邊聽著戲，好像被江南溫婉細(xì)膩的感覺包圍，周圍像是在下著一場霧濛濛的春雨。
用餐巾擦了擦嘴，殷千城突然開口：“好像一直沒聽你說過你父母的故事……有興趣說一下嗎？就你知道的而言，他們是怎麼認(rèn)識的？怎麼相愛的？最後怎麼會在一起呢？”
“嗯？”江慕水突然聽著有些不對勁，抱著肩疑惑問道，“什麼？”
殷千城眸中閃過一絲冷光，改了說法：“我是說，你母親聽起來很招人喜歡，最後是怎麼選擇的你父親呢？”
“哦……”江慕水恍悟，沒忍住笑起來，笑容悠遠(yuǎn)又甜美，說，“這個啊……說起來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因爲(wèi)，我母親的情債真的太多了，她太能招惹，也真的太會跟所有人撒嬌了……”
“你知道嗎？有一次，她去帝都辦事，回來的時候遭遇劫匪，被送到警局後很害怕，央求著警察送她回家，且一定要送到家門口去……你想想，警察多忙啊？正值春運期間真的人力不夠，她一直哭，一直嬌滴滴地哭，最後一個警察叔叔真的哄著她把她送到門口，送到我外公外婆懷裡，那年她都22了……”
江慕水笑著喝了口茶，回憶著說：“而我父親，大概就沒有什麼特別，她要當(dāng)小孩子，就給她當(dāng)，當(dāng)一輩子，大概所有人都覺得轟轟烈烈地愛完了以後你就該學(xué)著成熟，受了感情的傷就該學(xué)會自愈了，可他並不要求我母親學(xué)會，永遠(yuǎn)都不用學(xué)會……因爲(wèi)有些人的愛不是結(jié)婚的時候說說就算，追求的時候誓言許得信誓旦旦，他不用說的，他只做……”
“結(jié)婚的時候母親也鬧過，也有過不甘心，可是一年一年，就這麼融化在我父親的溫柔裡……他的寬容像大海，像天空，你可以隨便飛，但你終歸會回來，因爲(wèi)倦鳥歸巢，飛累了就會找歸巢，會找跟樹枝歇歇，我父親就是永遠(yuǎn)漂浮著的那根樹枝……”
她笑容明媚，抱著肩不好意思道：“我說的有些矯情了……對吧？”
殷千城修長的手指輕輕把玩著杯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淡淡輕聲道：“不矯情，你繼續(xù)。”
“當(dāng)然，他們感情的確也有一點點不光彩的地方，聽說我父親，也是從別人手裡將我母親搶回來的，”江慕水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後陷入了回憶，“我母親的家境不算好，老家也在江南偏遠(yuǎn)的小鎮(zhèn)，我父親出身書香門第，最後下海做生意也是因爲(wèi)覺得境界無用，愛就應(yīng)該讓愛人物質(zhì)上得到最大的滿足，纔有資格談精神……”
“當(dāng)時好像……”她擰眉，仔細(xì)思考著，“好像有人追求我母親，但嫌棄她的家世，死活不肯接受她，不讓她進(jìn)門……她被棒打鴛鴦，卻還死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