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的問題來得太過突兀,從弄明白這問題的來由到解決,根本不是一時片刻的事情。www,非常文學這會兒雨下得很大,就算是站在廊裡,那廊外的雨水也直往裡濺,更別提已經(jīng)越發(fā)涼了的天氣了。溫惜玉心裡惦記著小公主剛剛纔好些的身子,別又受了風寒鬧出些旁的毛病來,哪裡會想在這風大雨大的廊裡繼續(xù)墨跡。這心裡一急啊,舉動上自然也不復往日的穩(wěn)重。“好了,說什麼呢,誰說不要你了?”溫惜玉皺著眉,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拉正抱著自己腿的小公主。溫惜玉急著帶小公主進屋,手上不自覺地就加了幾分力氣,結(jié)果那軟乎乎的小傢伙半點沒被拉動不說,溫惜玉還明顯地覺得自己的腿被抱得更緊了,都勒得有點兒疼。
“剛纔有嬤嬤來說修容娘娘生了個小皇子……”許是因爲小公主把臉整個兒地悶在溫惜上的緣故,那聲音變得甕聲甕氣還斷斷續(xù)續(xù)的。
自己基本沒怎麼耽誤就回來了,這宮裡的消息倒是傳得夠快的。“是呀,以後你就多了個弟弟。今兒太晚了,等改天我?guī)闳ヒ娨姟!睖叵в褚娎粍有」鳎瑖@了口氣解下了身上的薄披風,彎腰披在了小公主的身上,“剛出門不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鬧脾氣了?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了?”話都說這份兒上了,溫惜玉還一點兒都沒意識到陳修容生了皇子,和小公主說的那句不要她了有什麼關(guān)係。不過也難怪溫惜玉遲鈍,實在是雖然都是皇帝的孩子,但是那個孩子在她心裡是半點兒比不上任佑哲和任夢瑤的,一時也難以領會小公主此時的糾結(jié)心理。=烽=火=中=文=網(wǎng)=
扭捏扭捏扭捏,明明是小公主先挑開的話題,可溫惜玉真問了起來,小公主又悶著臉一副不再開口的樣子。溫惜玉只覺得腿間衣裙被扯得極緊,已經(jīng)不得不屈身來遷就那樣的力道。示意身後跟著的宮人先進屋,四周再無閒人,溫惜玉索性蹲下了身,輕輕拍著小公主的後背,再次問其異狀。這回小公主倒是沒再硬耍性子不動,反是從善如流地鬆開溫惜玉的腿,轉(zhuǎn)投去了她懷裡。
這幾個月兩人相處得極好,朝夕相對,晚上還一牀睡了。溫惜玉早就見多了小公主這般黏糊的舉動,極爲順手地就把她帶進了懷裡,還習慣性地拍了拍後背以作安撫。這不拍還好,一拍,懷裡居然有了小聲的飲泣聲……溫惜玉身子一僵,自從把小公主接到瑤華宮,一直是被溫惜玉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裡的,這哭自然是絕對沒有過的了,平日連一點兒不開心那都是沒的。這會兒居然哭了,這讓溫惜玉意識到,或者這不是因爲自己深夜拋下她出去了一趟使的小孩性子,而是真的有事情了。溫惜玉越發(fā)著急,想著趕緊進屋暖和一下,再說說清楚,便想把小公主就這麼抱起來回去。
可溫惜玉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這幾個月被自己填鴨式餵養(yǎng)的小公主。不同於上次在牀上勾勾手就扯進懷裡這種簡單的動作,想把一個五歲的孩子抱起來,對於溫惜玉來說,還是太困難了一些。^烽^火^中^文^網(wǎng)^.加上這幾天一直下雨,溫惜玉的膝蓋總是隱隱作痛,這會兒一勉強用力,孩子還沒抱起來呢,溫惜玉就覺著膝蓋處的骨節(jié)一陣鈍痛,痛得人都快站不穩(wěn)。
每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會有各異的經(jīng)歷,而這些經(jīng)歷,會將他們推向不同的方向,擁有不同的特質(zhì),成爲不同的人。小公主單純又敏感,這讓她對於人的喜惡乃至細微的變化都能有所體察。擁抱著自己的懷抱如往日般溫暖,披上披風和輕輕撫背的小細節(jié)都是溫惜玉對自己的喜愛和疼惜……此時此刻,溫惜玉的擔憂和感情,任夢瑤都清楚。這樣的溫惜玉讓她的疑問說不出口,有種明知道自己開始無理取鬧卻又找不到臺階下得感覺。而就在小公主無措到開始抹眼淚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想要抱起自己的那個人動作突然停滯,連身子都變得僵硬。“母妃!”小公主從溫惜玉的懷抱裡鑽出來,糾結(jié)什麼的都在看清溫惜玉皺眉痛苦隱忍的表情時飛走不見。
“沒事,沒事。”溫惜玉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拍了拍小公主扶住自己手臂的小手,又替她抹了抹臉上未乾的淚水,“走吧,我們進屋說好不好?”
小公主自然不會再說半個“不”字。溫惜玉膝蓋的不適,讓小公主一下子恢復了往日乖巧體貼的樣子,小手高高舉起,認認真真扶著溫惜玉進了屋不說。www,在溫惜玉打發(fā)人去請?zhí)t(yī)的時候,也老老實實貼著溫惜玉坐著,還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給溫惜玉捏著膝蓋。這幾日連著下雨,溫惜玉有幾次在夜裡疼得睡不好,小公主也是醒了的。只是溫惜玉當時說沒事,小孩子又困,就沒多想又睡了。這會兒看著溫惜玉這個樣子,小公主心裡都快自責死了。若不是自己聽了嬤嬤的話,耐不住地去廊裡等她,還鬧著不肯回來,說不定她也不會疼成這個樣子。小公主想著想著心裡難受,眼淚就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了。
結(jié)果溫惜玉遣了夏容去宣太醫(yī),又吩咐完人去做些暖湯點心過來,這再往旁邊一看,小傢伙怎麼又開始哭了。“好了,好了,和我說說,一開始你說的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有人在背後說了些什麼?我什麼時候說不要你了……”溫惜玉只當小公主還在糾結(jié)之前的那個問題,掏了手絹邊替她擦眼淚,邊哄道,“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最喜歡你了呀。好了,不哭了,再哭就變成小花貓了啊,一會兒白姐姐要過來給我看看膝蓋,你不怕她笑話你呀?”
幾個月前第一碗給小公主用的藥,是溫惜玉編了瞎話讓白芷給抓的。結(jié)果那藥味道不是很苦,效果也很是不錯,所以把小公主接到瑤華宮之後,便一直宣的白芷過來給小公主看傷。一來是白芷的藥的確不錯,小孩子也易於入口,二來自然是幾番接觸下來,溫惜玉覺著白芷的人也不錯,不是那種會到處瞎說話惹是生非的。=F=H=Z=W=W=溫惜玉本就沒有什麼主子架子,小公主也就是個黏人的小孩兒,白芷心思單純,醫(yī)藥問診上極爲用心,自然是很讓大家喜歡。這幾個月,白芷跑瑤華宮跑得勤,和溫惜玉小公主都熟了。尤其是小公主,也算是多了個玩伴,雖然年齡差了些,但卻是處得很好的。這會兒溫惜玉拿了白芷出來說,本意是讓小公主別哭了,哪料孩子呆了呆,倒是哭得更厲害了。
溫惜玉哄了好半天,小公主的才漸漸止了抽泣,可是還帶著哭音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這次輪到溫惜玉愣了,再看看她一直沒停的,幫忙揉膝蓋的小手。溫惜玉心中一緊,一把將小公主攬進了懷裡,“傻孩子。”小公主嘀嘀咕咕地道歉,溫惜玉從笑著安撫到心酸不已。兩個人好不容易把話說開了,溫惜玉就啞了。什麼叫你會不會喜歡小弟弟不喜歡我了?什麼叫如果我是個皇子就好了?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還好這屋裡沒旁人,傳出去搞不好別人還當這孩子有什麼心呢。再問下去,倒是扯到了文凌雪。其實話題到這裡,溫惜玉就不大想往下談了,可是小公主這般樣子,總是要從源頭上弄清楚的。
結(jié)果自然就說到了小公主從前在那些宮人口中聽說的,諸如文凌雪是因爲小公主不是個皇子才疏遠她不喜歡她這樣的話。這宮裡,總是這個樣子,話被傳來又傳去,看熱鬧的是多,想看清的是少,真假虛實,又怎是小公主這個年紀的孩子可以明白的。至少在溫惜玉看來,文凌雪不是喜歡皇子不喜歡公主,而是無論男女,都會覺得是一種對命運的妥協(xié),是一種自身無力抗爭的證據(jù)吧。小公主吞吞吐吐地把心裡的事情說了,便委委屈屈地坐在一邊,看得溫惜玉好不心酸。只是事情的原委總是無法說出的,又或者,那些文凌雪曾經(jīng)的態(tài)度,無論出於什麼樣的理由,對小公主的傷害已經(jīng)造成,再怎麼辯解,都是無用。而小公主之前在廊下那句是不是不要她了的話,溫惜玉總算是明白了來處。
真是個傻孩子……
“我既然帶你回來,自然不會不要你。新生的小皇子是陳修容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啊,怎麼會被他奪了我的心思。”有些話說出來,雖是實話,但總是失了後宮團結(jié)的意思。不過在溫惜玉看來,這會兒還是哄孩子要緊,反正自己也沒打算做出什麼母儀天下的樣子。
小公主聽了這話,原本的忐忑愁容減了不少。只是片刻的功夫,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抿了嘴,鬱鬱寡歡的模樣。
哄孩子絕對是個考驗耐心的技術(shù)活兒。好在溫惜玉耐心足夠,技術(shù)嘛,總是會隨著時間慢慢進步的。就在溫惜玉溫言哄著,想繼續(xù)探明小公主又在糾結(jié)什麼時,白芷被宮人領了進來。
幾乎是看到白芷出現(xiàn)在門邊的時候,小公主就迅速地從軟榻下去,站到一邊,給白芷讓出了地方替溫惜玉看診。
明明在屋裡覺得屋外的雨聲漸漸小了,可白芷進來的時候,幾乎身上全溼了,衣襬處滴滴答答地不斷落著水滴,只是站了片刻,腳邊都快有個小水潭了。
“你這是……”溫惜玉見白芷這副狼狽的樣子,愣了一下,繼而很快回過神來,略微拔高了聲音對門外說道,“來人,帶白醫(yī)女下去沐浴更衣了再來。”
一宮的規(guī)矩,總是按著主子的習慣走的。溫惜玉平日除了夏容,身邊不喜歡有太多人伺候著,和小公主一處的時候,屋裡一般都不留旁人。剛宮人將白芷領了進來,便出去合了門。這會兒聽著溫惜玉喊人,宮人剛把門打開呢,就聽白芷拒絕道:“給我塊乾布擦擦就好,先看診吧。前幾日來的時候就聽小公主說娘娘膝蓋不適,想替娘娘把把脈,娘娘還說沒事不讓。這才幾天,剛纔夏姑娘就說娘娘都疼得站不起來了,這是怎麼弄的?都是我不好,當時要是堅持替娘娘看看就好了,也不必今日受這罪。”白芷皺著眉,嘀嘀咕咕地說著,還一臉擔憂地看著溫惜玉,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身上擦了擦,奈何身上更溼……白芷嘆了口氣,回頭對愣在門邊的宮人伸手:“乾布啊,乾布……溼乎乎的怎麼把脈啊。”
“娘娘……”宮人求助般地看向溫惜玉。
溫惜玉還想勸說一番,話卻被白芷那副嚴肅不已,萬事沒商量的樣子給堵了回來。“就按白醫(yī)女的意思吧,取兩塊大些的乾布來。沐浴的水替她備著,這邊一會兒就完,對了,再讓廚房煮些薑湯。”溫惜玉好笑地揮手讓宮人去了。也不知當初那個害羞的姑娘哪裡去了,熟悉了之後,倒是更多地看著了白芷對醫(yī)術(shù)的認真和執(zhí)著。
乾布送來,白芷粗粗擦了擦臉,倒是手細細地抹乾之後,又倒了杯熱水,捂了一會兒。等到被雨凍涼的手重新變得溫熱,方纔走上前替溫惜玉把脈。溫惜玉只當白芷身爲醫(yī)者心細如塵,完全不會想到這個姑娘正糾結(jié)於那些心中懵懂的好感,總想做到盡善盡美,毫無瑕疵的心。
溫惜玉的膝蓋是因爲受了寒,寒氣進了骨,於是陰雨天就會覺得痠疼。若說受寒,怎麼看都是去年的大婚之夜吧……溫惜玉不自覺地摸了摸肩背處,那段不願再回憶的日子,卻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恐怕餘生都再難忘記。
白芷在茶幾邊彎腰寫著藥方,邊寫還邊嘀嘀咕咕地囑咐著各項需要注意的事情。小公主已經(jīng)又爬回了軟榻上,賣力地給溫惜玉捏著膝蓋,攔都攔不住。靠在軟榻上,溫惜玉覺得有些困,眼睛看到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只覺得此時暖紅的燭光照得一室溫馨。也許,人活在不同的時候,不同的地方,都會找到不同的,溫暖安心的人和理由吧。能遇到很好的人,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無論是過去了的,還是現(xiàn)在存在的,都是一種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