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修低頭，臉上閃過自嘲的笑意，他深吸一口氣，再擡起頭看向金凌，眼神中那些他極力掩飾的炙熱因爲金凌的拆穿，變得不加掩飾起來。

“原來你知道。”低沉的聲音中帶著說不清的酸楚。

金凌蹙眉，只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刺目，“羅修，你還想繼續被魔君利用下去嗎？”

羅修收回自己的目光，看著遠方道：“當年魔君傳承第一關，你可知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

提到這件事，金凌就想起了自己經歷的幻境，被所有人背叛，最後還要弒母救父，那樣的場面她今生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如今再想起來，心中還殘留著那時痛不欲生的感覺。

“我生來無父無母無親族，在寨中也是孤身一人，只有族長對我很好，但在幻境中，我看見的卻不是族長。”羅修轉過來，用十分痛苦的眼神看著金凌道：“我看見了你，差點沒能通過。”

羅修悵然道，說完之後便沉默了，沒有具體再講述幻境中的事情，而他自己卻陷入了回憶中，神情越發苦澀。

金凌不用想也知道，魔君從那個時候就給羅修下好了套，他的復生計劃需要分別得到無相魔體和太一道體的兩個人結合，生下神魔之體的孩子才能實現，若是無情，這個計劃便沒有辦法進行。

魔君利用幻境誘發了羅修對她的情愫，好讓後面的事情能夠順理成章，可是魔君低估了她的堅定。

或許是因爲她在這方面一向寡淡，所以沒有被魔君鑽到空子，若是她當時對羅修有丁點不同的情感，恐怕會和羅修一樣。

想來也是因此，纔有了後面以雙修功法誘惑的事情，那功法對於追求力量的她來說，的確是個很大的誘惑，好在她足夠理智，也提早窺破了魔君的意圖。

“魔君利用我，我一直知道。”羅修繼續道，今日是他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可這麼多年來，我時常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沒有幻境中的經歷，我對你是否會不一樣。”

羅修搖著頭，自己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也找不到答案。”

說完，羅修認真的看著金凌道：“金凌，我想順應本心，你能否信我一次？”

金凌很果決的搖頭道：“不可能的羅修，我只問你一件事，滅天書院的人，是你自己的勢力，還是魔君留下的勢力？”

羅修眼神一暗，避開金凌的注視，金凌嘲諷的笑了一聲，“羅修，你用魔君留下的勢力去對付魔君，無異於飲鴆止渴，你跟我一樣孑然一身，勢單力薄，要我拿什麼相信你能徹底了結魔君？”

羅修說不出話來，只能一點點緊握無極劍，內心承受著無比的煎熬。

“魔君連他隱藏的勢力都給了你，你現在跟我說你是站在我這邊的，我會信嗎？換了你，你信嗎？”金凌冷靜的逼問道。

她不傻，不會天真的相信這麼多年羅修一點沒變，還是當年那個會被她一句話糊弄得掰手指頭數數的羅修，他眼底的屏障，和他始終緊握的無極劍，都在說明他不像他口中所說的那般相信自己。

當年魔君的一縷神念都能逼得她心甘情願的棄道入魔，羅修就真的能不忘初心，若是這樣，魔君又怎會放心的將他的勢力交給羅修？

“羅修，你不該問你自己如果沒有幻境中的經歷你會怎樣，你應該問你自己，你喜歡的是幻境裡的金凌，還是你眼前的我？”

羅修驚愕的擡頭，周身的氣流變得混亂暴躁起來，眼底流露出痛苦的掙扎，當年魔君傳承的第一關，羅修根本就不算通過，是魔君放了水。

因爲有過同樣經歷的金凌都明白，幻境中的人和現實中不一樣，她當時就堪破了這一點，所以她後來能夠坦然的面對傅清河和呂良仁，可以很平靜的向她爹詢問她娘金玉的過往。

可是羅修到現在還分不清幻境中的‘金凌’和現實中的金凌。

羅修的識海中，寂寒淵又跳出來道：“呵呵，她可比你通透得多，悟性高心志堅，聰慧而知進退，羅修，你拿什麼跟她鬥？我看你們兩個人之中，最後能活下來的只會是她。”

“你閉嘴！閉嘴！”羅修歇斯底里的咆哮出聲，唰的抽出無極劍對著遠處的松柏一劍斬出，蓬勃的劍意如決堤之洪水，洶涌暴烈，在地面留下觸目驚心的裂痕，松柏瞬間泯滅在劍光之中。

金凌神色一凜，早有防備的十目不用金凌指揮，立刻用身體將金凌護住。

“羅修你……”金凌的目光落在羅修手中的無極劍上，腦中一個瘋狂的念頭電光火石，忽然想起了巫離讓牧庸帶給她的話。

她想知道的早已擺在她眼前，是她自己忽略了而已。

金凌默默的退後了一步，問道：“羅修，你告訴我，魔君的殘魂是不是在你那裡。”

將情緒發泄出來些許的羅修逐漸冷靜下來，低著頭不去看金凌，寂寒淵說得他從來不信，但他有一點沒說錯，那就是金凌比他聰慧許多，他知道他瞞不住她多久。

“你如何知道？”羅修還是想知道，他究竟哪裡露出破綻，讓她看出了關鍵。

“之前我也只是猜測，你跟我說魔君的事情交給你來處理時，你的語氣十分篤定，就好像你已經有相當的把握一樣。而這件事換了我，首先苦惱的就是魔君究竟在哪裡？所以我那時就猜想，你或許知道魔君的下落。”

羅修苦笑，“所以你那時就不信我，因爲我知道，卻沒有告訴你，還妄圖跟你合作。”

金凌頷首道：“是，魔君若是有足夠的力量，就不必大費周章的算計，所以他的狀態一定非常不好，你能調動他留下的勢力，至少你和他是有過接觸的，所以我猜測他只剩殘魂，而且就在你那裡。”

羅修沉默了，金凌繼續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麼，或許你想滅了魔君殘魂，又不想滅了魔君殘魂，至少我看得出你一直在掙扎，你要我退出，只是在給自己爭取更多的思考時間，來決定你下一步究竟要怎麼做。”

羅修想搖頭，卻發現他無法否認金凌所說，他確實在掙扎，他需要魔君的力量，至少現在很需要。

“以上原本都只是我的猜測，我並不敢確認，甚至希望我猜錯了。因爲至少你是真的從來沒傷害過我，天書院的事情我也很感激你。可是讓我確定我猜得沒錯的，是你手上的無極劍，一直被我忽略的無極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