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情殺？仇殺？

因爲“何婉如碎屍案”與“唐明全沉湖案”都是跟明全房產有關的案子，警局的案情分析會上，張局長就把這兩個案子拿來一起討論。

警員劉利源彙報了唐明全沉湖案的調查進展：就現場和屍檢報告來說，還沒有任何明確證據來證明這是蓄意謀殺，而不是個意外事故。不過，鑑於明全房產公司的複雜情況，警隊還是把它當作一個謀殺案來進行重點調查和走訪。劉利源調查了唐明全死亡前24小時之內的電話記錄，並根據對方電話號碼進行一一排查，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電話聯繫人都是他的員工、親屬、客戶關係人等等。其中以一個叫錢軍的人撥打的最多，有6個電話，經瞭解，他是L市土地資源局的一個土地招標工作負責人，唐明全這次去L市，除了視察自己工地外，就是爲了瞭解一塊土地的招標和拍賣情況，在他死亡前一天晚上，他還特意宴請了錢軍等負責人。第二天，錢軍受託，詳細向唐明全介紹有關土地情況和招標進展，纔有了這些電話。這些情況，都在和風的口供裡得到證實。

據和風反映，唐明全最近壓力很大，因中央出臺一系列有關房產開發銷售的宏觀調控政策，房產市場緊縮，而土地拍賣價格卻不停上漲，他銀行貸款有十億之多，每個月的利息數目都是天文數字。唐明全不止一次當衆嘆息：“現在的房產，真是不好做啊！難怪聽說有房產老總自殺的，這樣下去的話，我看來也耐不住嘍！”除此之外，和風說岳父並沒有什麼反常表現。

劉利源詢問唐青青，唐明全是否有與人結怨結仇的情況，唐青青說，唐明全是個商人，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處世圓滑，從未有與人爭執的糾紛。唐青青想了想，後來補充：最近，在S市，郊區一塊土地待開發，唐明全很想拿下這塊地做商業開發，市政府的規劃卻是休閒綠地和福利中心，他爲了這件事情幾次找市領導協商，結果並不很樂觀，他有些氣惱，卻仍未放棄，曾跟女兒表示，哪怕是豁出命去，也要把這塊地拿下來。

這個情況，經嚮明全房產有關中層管理人員及市規劃局瞭解，都已證實，但這也屬於正常業務範圍之內的，何況以明全房產的實力，並沒有其它房產公司敢來跟他競爭這塊土地，應該不會因惡性競爭引來殺身之禍。

張局長敲敲桌子：“小劉，你根據現在的調查資料，可有方向性的結論？”劉利源紅著臉：“嗯，根據現在資料，唐明全的死好像就是一起意外事故，在他的社會關係裡還找不到有作案動機的嫌疑人。”

張局長點點頭：“小劉，再擴大下偵查範圍，此案複雜，先不要急著下結論。”

接著，李明分析了何婉如碎屍案。他將高清揚傳來的數段錄音放給專案組人聽，又羅列了此案調查取證的材料，其中有幾個重點，他提醒與會人員注意：1、何婉如與和風的情人關係；2、唐青青對丈夫婚外情的知曉情況，並曾跟情敵面對面談判；3、唐青青與顧小蕾的帶有暗示性的談話；4、唐青青的億萬身價。

李明分析，根據現有的資料，嫌疑人很明顯地指向了唐青青，案件性質應該是情殺：唐青青怨恨自己的婚姻，進而遷怒丈夫出軌的第三者，她這樣的億萬身價，很容易做到買兇殺人，殺人後爲了泄憤又碎屍，碎屍後卻因屍塊沒辦法處理，女人慌亂間只好決定藏到她所認爲的隱蔽的地方：水箱。

李明說，一個有物業維修常識的人都不會想到去水箱藏屍體的，除非是個對物業不熟悉的女人，她甚至都不認識水箱是什麼東西，看到有結實鐵蓋子的東西，就自認爲很封閉。當然，這個碎屍案很有可能有另外一個參與者，那就是唐青青的心腹顧小蕾，因爲單憑一個女人的力量，短時間內將屍體碎屍，而後又分別將肢體和頭顱藏兩個地方，是很難做到的。很可能，就是顧小蕾幫她將頭顱轉移出去。

有警員問：“按說，她們這樣高智商的女人，怎會把受害人頭顱埋到自己的建築工地呢？”

李明說：“從這一點上，我認爲恰恰反映出作案人的性別特徵：女人慌亂下總是習慣找自己熟悉的地方。男人的表現卻更加理性。”

張局長頻頻點頭，他以讚賞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愛將，顯然很認同李明的分析。

爲了保護高清揚的臥底身份，她不能參與警局的案情分析會，但會後，李明給她通了電話，交待了下會上的情況和自己的分析。他要高清揚務必在接下去的幾天裡拿到明確的唐青青謀殺何婉如的證據。

高清揚掛斷電話後，翻來覆去不得入睡，她總覺得頭兒的案情分析和結論象是個沒蓋嚴的鍋蓋，某個地方還留著條縫隙，有懷疑和不確定的疑霧不停地涌出來，迷濛了她的雙眼。

高清揚睡不著，乾脆起來把電視打開，新聞里正在重播晚間新聞。她給自己衝了杯牛奶，歪在沙發上漫無目的地看電視。忽然，一則新聞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段有關本市綠地及福利設施建設的新聞，報道了數年來市政府領導在此方面爲全市人民所做的貢獻，鏡頭一轉，有記者採訪副市長鬍雲起的畫面，胡市長慷慨陳詞，表示要一切以市民的切身利益爲重，建設好城市的綠化工程，他舉例說，在市政府領導的關心下，位於某區的全市最大的建綠工程馬上就要動工了――他說的那個地方，就是唐明全生前力爭土地開發權的那塊土地。

高清揚心中一動，她倒是忽略了這條線索：唐明全――胡云起，唐明全在L市的意外，會不會跟這塊地的開發權有關呢？

高清揚想到她在剛接手這個案子的時候，瞭解到的背景資料，唐明全與副市長鬍起雲交情非淺，明全的發展依賴於這位副市長的支持和協助。那麼，這個地塊的難題，唐明全請求幫忙的領導，應該還是胡起雲。但這次溝通顯然並不順暢，以至於唐明全耿耿於懷，對女兒說出了“哪怕要豁出命，也要拿到這塊地”的話，試想，做成這件事的代價，需要“豁出命”麼，這是唐明全在說狠話，還是另有隱情？

高清揚做了個大膽的假設：唐明全想要取得地塊――尋求胡起雲幫助，胡起雲拒絕――唐明全威脅胡起雲（以兩個人長達十幾年的交情，很有可能唐有些可做把柄的秘密）――這個威脅對胡起雲來說是致命的，他爲了自保，決定除掉唐明全――胡起雲開始行動（擔心在S市作案會牽連到自己，待唐明全到L市後，安排心腹秘書尾隨而來）――製造唐明全遭到意外的假想，大功告成。

這個假設邏輯關係嚴密，鏈條完整，正可以解釋唐明全的意外身亡事件，但是，如何她的這個大膽的推理是正確的，如何才能取得確實證據呢？高清揚立起身，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她想到了丁敏，這個跟了胡云起二十多年，有過命交情的貼身秘書。如果這個案子跟胡云起有關，那丁敏應該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