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努力回憶，還是覺得自己沒有收過這樣的徒弟，她對海風(fēng)秋堅定的搖頭。

“是前年。”海風(fēng)秋收回伸出去的手，從褲兜裡摸出一個黑皮舊記事本，面無表情開始念：“x年5月12號，六級，拜師。十級，師傅拉我進yyxxxxx，師傅居然是女孩子。十一級，小師傅雙騎帶寒山秋到長安地圖做任務(wù)。四十一級，師傅接電話忘記關(guān)自由麥……”海風(fēng)秋停下，他的記事本上寫著：她哭了，她爲(wèi)什麼哭的那麼傷心？

海風(fēng)秋停頓了一下，打量白芷。他的小師傅真人和遊戲裡的御姐模樣完全不同，看上去柔柔軟軟的，眼睛很大很亮，思考問題的時候櫻脣微微撅起，特別誘人。海風(fēng)秋在心裡琢磨很久，覺得用萌妹形容她最恰當(dāng)。這樣的軟萌妹子，爲(wèi)什麼要提讓她再傷心的往事？他把記事本合攏揣回褲兜。

白芷聽到幫會yy號，趕緊召出幫會界面查看幫會成員，寒山秋這個名字在一堆小號裡很不起眼，等級只有五十級，門派標(biāo)誌是太極陰陽魚。白芷翻到師徒面板。寒山秋還是大弟子呢，拜師的時間確實是前年五月。

白芷擡頭，正好看到海風(fēng)秋黑臉瞪她，一副師傅不要他的模樣，跟她從前養(yǎng)的黑寶似的，每次她去學(xué)校，黑寶蹲在門口送她，也是這個“主人你怎麼不要我了好傷心嗚嗚”的樣子。糙漢子偶爾學(xué)狗狗賣萌，還是蠻好玩的。

“哎，不要生氣，時間太久忘記了嘛。”白芷笑，“你看，你就上線那一次，我把你帶到五十級，你就沒再上過線了對不對，你看你看，你還是我大弟子呢。我都沒跟你解除師徒關(guān)係”

海風(fēng)秋插在褲兜裡的手捏緊了那個小記事本。怎麼可能會忘記她？這三年，幾乎每天臨睡之前，他都會把這個記事本拿出來翻看，回憶那個溫暖的晚上。

小師傅用她的小紅馬載著他，把他從楓葉如火的長安帶到終年冰雪的華山入門派，帶他入幫會，教他跳兩儀門，給他做裝備和揹包，帶他做任務(wù)。雖然她的話不多，雖然他一句話都不說，雖然開始的時候他覺得小姑娘像小孩過家家一樣當(dāng)他的師傅很有趣也很可笑，但是後來，那個晚上在他的記憶裡，靜謐美好到甜蜜。

在黃沙漫天的龍門，他滿五十級的時候，那個背影窈窕的遊戲人物站在沙丘上，風(fēng)沙中粉色衣帶凌空紛舞，她說：“徒弟，很久我都不能上線了，你要保重身體。”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再見，她就下了線。她那樣溫柔的對待他，又那樣輕易的拋棄了他。他每天晚上八點上線，十一點下線，在龍門傻傻站了一個月，也沒有等到她上線。

“喂，別這樣。”白芷爲(wèi)自己把這個小徒弟忘了而深深愧疚，她在海風(fēng)秋眼前搖手，“我們現(xiàn)在不是見面了嘛，師傅煮好吃的投餵你好不好？”

除了汪承鵬，白芷長這麼大也就跟小林接近一點。小林是個吃貨，投喂一點好吃的，什麼事都好說。白芷覺得小林和海風(fēng)秋很有共同之處，直接就拿對付小林的那套來哄他。

小師傅是真的把他忘了，海風(fēng)秋不自覺又把手插進褲兜，舊記事本的皮封面柔軟如同肌膚。即使她不記得了，即使遊戲是虛擬的，可是那些甜美的記憶是真實的，他對著白芷點點頭，“我?guī)闳ァＤ愕募绨虿荒苡昧Γ医o你打下手。”

廚房外面的小院子裡堆著半人高一堆燒壁爐的木柴，空地上還搭著一個簡易的磚竈，竈上架著一個空水壺。

白芷取出兩桶水，又提出一小包米，一大塊真空裝的臘肉，一包還結(jié)著冰的豌豆玉米，甚至還有一瓶食用油！

海風(fēng)秋驚奇的看著她，白芷對他笑一笑說：“師傅有空間，徒弟要保密哦。我們先燒水，豌豆要用溫水泡一下。”

海風(fēng)秋一言不發(fā)點頭，出去生火，洗水壺?zé)襾硪粋€大鍋子淘米，用一柄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美工刀把臘肉切成塊，和解凍的豌豆玉米粒一起倒鍋裡。白芷倒了一點油進去，讓海風(fēng)秋攪拌一下，準(zhǔn)備工作做完，水壺裡的水也燒開了，換鍋上竈煮臘肉悶飯。海風(fēng)秋搬個小馬紮，就守在竈邊看火。

說是白芷做飯，其實白芷除了把東西拿出來，就倒了點油，別的事都是海風(fēng)秋乾的。白芷心裡很過意不去，在揹包裡扒了一會，扒出來她的茶葉罐子，廚房裡找了幾個乾淨(jìng)茶杯，泡茶送上。海風(fēng)秋接過熱茶的表情很意外，低眉垂眼喝茶的表情很愜意。

院子裡只有木柴燃燒的噼叭聲，白煙慢慢升起，在鍋上聚成煙柱。海風(fēng)秋沉默的喝茶，白芷握著茶杯倚在柴堆看天空。a城的深秋，天空總是那麼藍，陽光總是那麼燦爛。如果沒有末世，這樣的天氣，她可以帶一本書，買一杯奶茶去公園找個安靜的角落消磨一箇中午吧。白芷悵然若失。

海風(fēng)秋舉著茶杯，默默對著白芷的方向致意，表情嚴(yán)肅。白芷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人怎麼會跑去玩遊戲，還被她帶著在遊戲裡轉(zhuǎn)到天亮，她只能搖一搖茶杯，對海風(fēng)秋微笑著說：“大徒弟，你好。”

沒一會，張?zhí)煺账麄儍墒挚湛諒母舯诨貋恚勚D肉的香味兒找到廚房來。那兩隻抱著茶杯就湊竈邊去了。師姐端著杯茶退到客廳去，白芷扭頭對海風(fēng)秋他們笑笑，端杯茶跟師姐溜客廳說小話。

“隔壁沒吃的，廚房裡全是酒店的外賣空盒子。”張?zhí)煺瘴罩璞悬c悶悶不樂，“海風(fēng)秋怎麼套你話的？”

“好巧，他是我大徒弟。”白芷笑的有點小得意，“剛纔還喊我?guī)煾盗税ァＩ洗吻鍘蜁矝]把他清出去，五十級的那個小號寒山秋就是他。”

“然後呢？”師姐似笑非笑，放下茶杯翻幫會面板。

“然後我把他帶廚房去弄飯。他也沒問別的。”白芷捧著茶杯笑，“那兩個兵哥哥套你話啦？”

張?zhí)煺拯c點頭，“任曉南召喚不出系統(tǒng)揹包，他也不能使用技能。我教他先召喚揹包，還是不行。”

“咦，不是很容易嗎？”白芷疑惑了，“我就是找揹包的時候無意喊了聲揹包。進幫會領(lǐng)地也沒花多長時候啊。”

“開始我喊了幾百聲揹包也不行。我差點都放棄了。”張?zhí)煺湛嘈Γ叭螘阅险賳静怀鰮d包，他們就沒有立場爲(wèi)我們保密。我們找個機會溜吧。”

“師姐是害怕只有我們兩個纔有系統(tǒng)嗎？”白芷放下茶杯，鄭重的問。

師姐嘆了一口氣，“很可能就是這樣。其實他們?nèi)齻€人很不錯……”

“救人還被救的人偷走了槍，何止是不錯。”海風(fēng)秋大步走進來，批評自己毫不留情，“簡直是二愣子！”

師姐認同的微笑點頭，同時還落井下石喊了聲“師侄”。

海風(fēng)秋的黑臉好像又黑了一點，但是他調(diào)整的很快，無視張?zhí)煺盏尿}擾，對白芷說：“師傅能幫幫任曉南嗎？”

“我和師兄一樣，都是先召喚揹包的呀。”白芷糾結(jié)了，“雖然不科學(xué)，但就是這樣。”

“召喚揹包？”海風(fēng)秋重複。

“系統(tǒng)揹包。”白芷覺得對徒弟應(yīng)當(dāng)更有耐心一點，“我念揹包或者系統(tǒng)揹包，視野裡就會有一個竹揹簍的圖標(biāo)，”她側(cè)過臉向著張?zhí)煺眨皫熜郑阋彩沁@樣吧。在心裡默唸也行。”

張?zhí)煺帐掌鹞⑿︵嵵攸c頭。

海風(fēng)秋的視線有點遊離，他愣了好一會，問：“圖標(biāo)出來了，接下來怎麼辦？”

“用手指把它點一下，會劃出來一排一排的格子。”白芷反應(yīng)過來，“你召喚出揹包了？”

海風(fēng)秋追問：“然後我能幹什麼？”說這話時他還故意看張?zhí)煺找谎邸?

師姐端起茶杯認真喝茶。

白芷很驚喜，如果要讓她在海風(fēng)秋和南哥哥兩個人中間選一個，她當(dāng)然樂意選海風(fēng)秋。最少那是她徒弟，都好幾年了，人家還記得她。對著自家徒弟，白芷不自覺用教孩子的語氣說：“你看看揹包裡面有沒有什麼沒有綁定的東西，拿出來放進去試試。”

“包裡有師傅給我做的藥水。”海風(fēng)秋孩子氣的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和兩個深深的酒渦，他取出兩捆藍藥又放回去，把茶幾上一個菸灰缸放進揹包又取來。

“揹包可以裝什麼？”海風(fēng)秋問。

“可以疊加，上限兩百。”張?zhí)煺辗畔虏璞Z氣的特別親切，“師妹，你去廚房看看，我來和師侄說。”

“哦。”白芷順從的離開客廳。每次開團師姐用這種語氣說話，不是騙人家高價拍裝備，就是打算黑裝備，這回師姐是要算計她徒弟吧，是吧，是吧，一定是吧。她跟徒弟還不太熟，坑徒弟這種事她將來可以做，現(xiàn)在還是迴避的好。

廚房外邊，南哥哥百無聊賴躺在臺階上，嚴(yán)柏森蹲在邊上勸他。看到白芷過來，嚴(yán)柏林就踢南哥哥。南哥哥翻過身摟住白芷的小腿，“妹子，我錯了，你幫幫我吧。我上有八十老孃，下有三個月大的閨女要養(yǎng)呀。”

白芷撥腿撥不出，立刻出賣徒弟，“你們海哥，剛纔召喚出揹包啦。我?guī)熜衷诮o他培訓(xùn)，等他學(xué)會了教你。”

南哥哥嗷嗷叫著爬起來向客廳衝，過了一會又抱著頭嗷嗷叫著奔出來，抱著嚴(yán)柏森哭天搶地，“不公平，不公平。”

嚴(yán)柏森比較清醒，一邊把他朝外推，一邊勸他：“海哥有揹包就是我們有揹包，他才玩幾天遊戲啊，他都有了你能沒有？”

“也是哦。”南哥哥立刻拋棄嚴(yán)柏森，還不忘瞪白芷：“金龍魚，精力藥水的帳，回頭我讓海哥跟你算。”

“你的損失確實很大。”白芷看著他：“我十分同情你，但是我不會還你一分錢的。”

嚴(yán)柏森不給半點面子的放聲大笑。南哥哥跳起來去掐他，兩個人掏掏打打，顯然感情十分好。飯熟之後，南哥哥翻箱倒櫃找碗，盛出來的第一碗臘肉悶飯還是送到了白芷手上。

張?zhí)煺蘸秃Ｇ镲L(fēng)從客廳出來，吃過飯宣佈他們要一起出去找車，留任曉南在家照顧倆傷員。任曉南雖然不大樂意，還是一口答應(yīng)了。

白芷站起來想跟著去，張?zhí)煺瞻阉椿厣嘲l(fā)上，說：“這間別墅現(xiàn)在是安全的，你上去找個房間睡一覺，好好休養(yǎng)。找到合適的車，我們明天回市區(qū)接人，要是能順便再找一點物資就更好了。”

師姐的意思是讓她去幫會領(lǐng)地整理倉庫。海風(fēng)秋看上去戰(zhàn)鬥力比師姐要強，而且他是氣咩，雖然五十級的氣咩dps不高，但是他有小輕功大輕功可以用，遇到危險落一個無敵還能躲幫會領(lǐng)地。而她不只行動不大方便，剛纔在隔壁緊張師姐的時候把滿管藍用掉了。他們不帶她還安全一點。白芷想一想也沒有堅持，“那……你們要小心。”

師姐在白芷的肩頭輕輕碰一碰，“你昨天累壞了，先上去好好睡一覺。回來我再看看你肩膀。”

海風(fēng)秋黑著臉把白芷拉過來，“師傅的肩膀是我弄傷的，要檢查身體也是我來。”

檢查身體！？徒弟，你知道檢查身體是什麼意思嗎？白芷一連退後幾步，躲到師姐身後，單手護住衣領(lǐng)。

張?zhí)煺锗托Γ翱吹轿規(guī)熋玫姆磻?yīng)了沒有？你，休想。”

“你也別想。師傅，你好好休息。”海風(fēng)秋叫師傅叫得比某人叫師妹還要親熱。“回來我給你帶零食。”

嚴(yán)柏森和任曉南的眼睛和下巴啪啪啪掉了一地。

這兩個人怎麼變的這樣奇怪？白芷目送師兄和徒弟一前一後用小輕功跳出後院圍牆，再回頭看，嚴(yán)柏森和任曉南頭湊著頭不知道在說什麼，察覺到她過來，兩個人還很鴕鳥地轉(zhuǎn)了半圈，一齊拿後腦勺對著她。

南哥哥雖然在極力掩飾，但是他的失落表現(xiàn)的還是很明顯，這個時候人家自己人說點小話給他取暖也是正常的，白芷識趣的上別墅的二樓，挑了一間臥室，鎖好門窗進幫會領(lǐng)地。

幫會領(lǐng)地還是老樣子，npc一個都沒有。菜園裡她播下種的那塊地也沒有長出蘋果樹。從自遇到師姐，還沒有跟師姐分開過呢，白芷很不習(xí)慣。她打開組隊面板，想看看師姐怎麼樣了。

在師姐和她的頭像底下，多出一個太極圖像的頭像，血條和藍條都不到她的五分之一，一看就是個小號。白芷就一直開著組隊面板，開始理幫會倉庫，沒事就瞄一眼組隊面板。海風(fēng)秋的藍條一直在變化，顯然他在吃藍藥。不過他的血條一直沒變化。沒過一會，海風(fēng)秋的藍居然瞬滿，他升級了。

升級就意味著喪屍有很多。白芷有點心神不寧，不管是一直親厚的師姐，還是實際上仍然是陌生人的徒弟，她都不希望他們出事。剛纔她就不該答應(yīng)師姐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