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蒙古大叔的名字叫哈丹巴.特.爾，放在蒙古語裡是英雄的意思，這位漢子也的確夠得上英雄這個詞，屁股從來都是坐在正義這一邊的，堪稱正義的夥伴。

哈力克同伴那一槍雖然人品爆棚，畢竟沒有丁塵的主角氣運加成，所以只擊中了巴.特.爾的大腿，然後沒碰到骨頭，直接飛過去了。

不過這傢伙用的彈頭質(zhì)量不行，在巴.特.爾的大腿裡碎了，只有一部分飛了出去，這一下巴.特.爾就遭罪了，痛得他半邊身子都麻了，只好掙扎著往回退，要不是丁塵及時殺回來，阿爾其楞的一條小命就要交待在這雪原當中了。

除了這四個男人之外，馬車裡還有一箇中年婦女和幾個孩子。本來丁塵以爲這些人都是一個家族的人，打聽之後才知道自己猜錯了。這些人從前都是內(nèi)蒙草原上牧民的後代，一直掙扎著在草原上放牧。

但是隨著人口逐漸減少，他們也撐不下去了，這才決定南下，到人口稠密的地方去生活。這十幾個人竟然來自七八個家庭。阿爾其楞和巴.特.爾也只認識了七個多月。

丁塵對這幾個蒙古漢子也真是服氣，在一起混了七個月，居然就能毫不猶豫地爲別人拼命，也難怪他們能一路從草原深處走出來。

丁塵就地生起火來，替巴.特.爾把傷口當中的彈片都取了出來。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巴.特.爾腿上是貫穿傷，丁塵又沒辦法給他拍X光片，只能依靠手感在肌肉裡尋找彈片，就算巴.特.爾能忍，也痛得死去活來，把從哈力克身上搜出來的一壺酒都灌下去，居然還被痛得清醒過來。

一直折騰到後半夜，巴.特.爾纔算消停下來。丁塵就著處理傷口的血水洗了一下手，走到篝火旁邊，坐到守夜的阿爾巴拉身邊，從吊在火堆上的鐵桶裡舀了一碗熱水，捧到嘴邊慢慢喝。

阿爾巴拉低聲說道：“謝謝你。”

“你不怪我嗎？”丁塵說道：“他是爲了救我才受傷的。”

“這都是長生天的旨意。”阿爾巴拉說道。

丁塵不以爲然地笑了一下，他知道蒙古族一直都有若有若無的宗教信仰，不同於YSL和藏民，倒是有點類似於內(nèi)地的迷信，基本上就是用得著的時候信一下，用不著的時候丟一邊，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虔誠地把老天爺掛嘴邊的人。

阿爾巴拉想了一下，又說道：“那幾個人是前面聚集區(qū)的人，所以我們不能去那了。你從南邊過來，知道最近的聚集區(qū)在哪嗎？”

丁塵搖了搖頭，把自己錯過路口的事情向阿爾巴拉說了，然後問道：“你們打算去哪？”

“我不知道。”阿爾巴拉說道：“本來我們有三十多個人，可是後來有些人不想走了，有些人離開了，就剩下我們這些了。”

他看了一眼裹著馬皮在火堆旁邊呼呼大睡的阿爾其楞，向丁塵說道：“他在草原上迷了路，遇到我們的時候，渴得只剩下一口氣，當時我們都以爲他活不下來，還是大叔堅持要救他。”

他淡淡說道：“他活下來了，然後開始保護我們，你能說這不是天意？”

丁塵嗯了一聲，看著火堆出了一會神，說道：“我準備回家。”

阿爾巴拉一愣。自始至終，都沒人問過丁塵的來歷，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這個時代的大多數(shù)人在一生當中其實都沒有明確的目標，如果把他們的一生寫成書，你會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主線。很多人就是在想方設(shè)法的活著，活不下去的時候，也就死了。

所以他以爲丁塵也是這些不停遊蕩的人中的一員，根本沒想到他居然還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

丁塵看著火堆，淡淡說道：“你知道家是什麼嗎？”

他不等阿爾巴拉開口，就接著說道：“家裡有熱騰騰的飯菜，有溫柔的女孩……”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有些尷尬地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不知道應(yīng)該希望哪個女孩在家裡等自己。

想了一下，他才又說道：“最重要的是，在家裡你可以放下槍，沒人會想著殺死你。”

“我有過家。”阿爾巴拉說道：“大叔有過，額爾德木圖也有過。”他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阿爾其楞，“我猜他也有過。”

“我知道。”丁塵說道：“從前我有家，然後有一段時間我失去她了，再然後，我又找到了她。”

他看著阿爾巴拉，“如果你們沒想好去哪裡，不如跟著我回家。”

阿爾巴拉看了他一眼，又轉(zhuǎn)回頭去盯著火堆出神，並沒有回答丁塵的話。

第二天一早，丁塵發(fā)現(xiàn)巴.特.爾發(fā)燒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於是決定自己回到哈力克棲身的那個聚集區(qū)去找藥。

聚集區(qū)的人都知道哈力克一夥出去幹什麼了，現(xiàn)在看到丁塵一個人回來了，自然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很多人站在街道上，盯著丁塵，眼神當中看不出神采，但是絕對不像是感激的樣子。

丁塵走進雜貨店，看著店主直接了當?shù)卣f道：“我需要消炎藥。”

“你殺了他們？”店主說道。他沒有像上次一樣掏槍，但是也沒有從櫃檯裡走出來。他打量著丁塵，說道：“你也沒有受傷，所以是你的同伴受了傷。”

“你問得太多了。”丁塵說道：“有的話就開個價吧。”

“讓我看看。”店主嘟囔著，彎下腰在櫃檯下翻找著，發(fā)出一連串丁丁當當?shù)穆曇簟?

丁塵聽著這些聲音，慢慢皺起眉頭，然後店主突然站直了身子。

丁塵抽出手槍擊中了店主，老頭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撞在身後的木板牆上，一柄截短了槍管的雙筒獵槍從他的手上落了下來，掉在地上。丁塵開槍的時候，他正用它隔著櫃檯對準丁塵。

“我以爲你們會感謝我。”丁塵說道。

“哈力克死了。”店頭喘息著說道：“這裡也要散了。”

“所以你們其實都是一夥的。”丁塵說道：“他們吃肉，你們喝湯，這纔有了這個聚集區(qū)？”

店主艱難地笑了一下，“這裡一年才能過幾個人呢？如果只靠作生意，可養(yǎng)不了這麼多人。”

丁塵沉默地看著他，直到老人停止呼吸，身子順著木板牆滑落到地上。這才走進櫃檯裡翻找了起來。

他重新回到馬車旁邊，打開一個裝著藥品的口袋時，遠方的天際線上冒起了濃煙，額爾德木圖吃驚地說道：“那是什麼地方。”

“一個聚集區(qū)。”丁塵淡淡說道：“一個曾經(jīng)存在過的聚集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