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的，一個比一個不能喝......某家居然還對他們抱有過幻想，真是好傻啊。”
看著醉醺醺的柳雲(yún)和荊如意，月東神叫苦不迭。
月下臨窗，三人坐在西坊血窟最名貴，此時卻一片狼藉的雅間裡，推杯換盞。
“我就知道，你玉面龍陽，堂堂弱水宮的少主，豈會讓那幾個正道的蠢貨爬到頭上。荊兄如此低調(diào)隱忍，想來是志向遠大。”
“江兄言笑了。如意哪有什麼志向。”
“荊兄這麼說，可是不把我江某人當兄弟？”
“既然是兄弟，那在下也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別說是小小的請求，便是天大的要求，江某人也應(yīng)下了。”
“那好......江兄可不可以別再喚我玉面龍陽了？”
“......來，先滿飲此杯再說。”
......
月東神抱著雙臂，冷眼注視著從相互試探直到稱兄道弟，卻始終未能進入正題的柳雲(yún)和荊如意。
借喝酒爲名勾心鬥角耍些花花腸子，這絕對是對美酒的玷污。奈何月東神很好奇柳雲(yún)來找荊如意的目的，也好奇荊如意爲何要在大禪頭寺當衆(zhòng)示弱。
數(shù)巡過後，荊如意雙頰浮起淡淡的紅暈，不勝酒力，這一回倒是真的。而柳雲(yún)戴著怪臉面譜，喝得再多，也看不出是醉是醒。
“荊兄啊，你這般隱忍，莫非有忌憚之人？”
放下酒盞，柳雲(yún)沉吟著問道。
“江兄何出此言？”荊如意不置可否。
“以荊兄入魔八重的修爲，以及神乎其技的武學(xué)造詣，若是真打起來，又豈會讓天空禿驢和白山河都拖到三十合。江某敢斷定，荊兄這般，是故意做給某個人看。先被天空和白山河戰(zhàn)到三十合，又莫名其妙的給那柳雲(yún)散發(fā)壽星貼，以此來顯示荊兄的無能和魯莽。”柳雲(yún)道。
月東神暗暗點頭，對於柳雲(yún)識斷人情之術(shù)，月東神向來很佩服。
荊如意神色微微一變，看向柳雲(yún)時眼中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一絲殺機，轉(zhuǎn)瞬即逝。
“罷了。”荊如意重重拍落酒盞，雙手一攤：“既被江兄看穿，如意還有什麼話可說。如意這麼做，的確是有所忌。只是不知，江兄和月兄深夜前來究竟有何貴幹。”
柳雲(yún)腦中閃過數(shù)個念頭，放棄了他來前準備的說辭，臨時起意道：“荊兄不說我也能猜到，荊兄所忌之人定是弱水宮另一名少主。荊兄雖說才華橫溢，可比起那人來，恐怕還差上些許。荊兄這趟來齊京，混入大禪頭寺，原本是想搶下量心尺建立奇功，只可惜功虧一簣。爲了不讓那人生忌，方纔故意示弱。”
隨著柳雲(yún)娓娓道來，荊如意臉上的醉意逐漸消退，又驚又疑，直到柳雲(yún)說完他才長吁口氣。
“真難想象，一個區(qū)區(qū)山野邪道世家，竟能出江兄這樣的人才。先前江兄大鬧石中嶺，擾亂東南域，屢出驚人之舉，如意只當是江兄運氣好。今曰一見，才知並非僥倖。”
荊如意這番話發(fā)自肺腑，柳雲(yún)也無愧消受。
除了郎無病所提供的有限消息外，以上一切皆是柳雲(yún)察言觀色，根據(jù)荊如意在大禪頭寺的所作所爲，在剛剛一瞬間推斷而出。
“荊兄過獎。卻不知荊兄對於將來繼承弱水宮宮主之位，有幾分把握。”柳雲(yún)話鋒突然一轉(zhuǎn)。
荊如意一怔，隨即猛一拍桌子，怒道：“宮主正當盛年，江兄這番話好生無禮，是何道理！”
“未雨綢繆，永遠不嫌早。”柳雲(yún)抿了口酒水，不緊不慢道：“荊兄啊，你莫非還不知道一人爲王千人陪葬的道理。等到那天，你爭奪宮主之位失敗，莫說弱水宮，怕是整個東南域都沒你的容身之地了。退一萬步說，即便你無意競爭，別人也不會因此大發(fā)慈悲的放過你。”
“某家贊同。”月東神舉杯。
“江兄的意思是......”荊如意一臉迷惘。
這小子，還真能裝傻充愣。
柳雲(yún)心中暗道。
“先下手爲強。”柳雲(yún)喝完盞中酒，淡淡說道。
“這......”荊如意麪露猶豫，遲疑道：“他未不義，我卻不仁。不可，不可，他平曰裡雖咄咄逼人，常常當衆(zhòng)輕辱我，可他畢竟是宮主之子，天一境的天才，我弱水宮排位第一的少主啊。”
“荊兄，當斷不斷其必自害。你莫非真想在未來的某一天，被趕出弱水宮，做那喪家之犬？你若有意競爭宮主之位，我當助你。”
荊如意身軀一震，面色變幻不定，最終沉如止水，似被柳雲(yún)說服。
“你如此幫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沉吟半晌，荊如意問向柳雲(yún)。
“荊兄啊，對如今的你而言，是宮主之位重要，還是那量心尺重要？”柳雲(yún)不答反問。
荊如意深深看了柳雲(yún)一眼。
“我欲取量心尺，也不過是爲了博取宮主的嘉獎。”
“那我也不妨告訴荊兄。江某人不爲別的，只爲那柄量心尺。”柳雲(yún)道。
月東神端起酒盞，掩飾住眼中的古怪。
“原來如此。”荊如意麪露了然，又問道：“可你奪那量心尺，和我當宮主，又有何干？”
“荊兄，不知陳平和胭脂飛可在血窟？”柳雲(yún)問。
“在。”荊如意也不隱瞞。
“那他二人應(yīng)當也知道我在此處。”
“十有八九。”
“他們可是那位少宮主的人？”
“什麼事都瞞不過江兄呵。”
“那就好，荊兄且聽我此計。”柳雲(yún)笑了笑，湊到荊如意耳邊。
“......如此這般。”
荊如意瞳孔陡縮，一臉震驚，此前的掩飾、僞裝蕩然無存，便連一旁的月東神也是手腕一抖，晃出幾滴酒水。
“不知荊兄意下如何。”
起身，柳雲(yún)舉著酒盞憑窗而立，靜等荊如意答覆。
荊如意陷入沉默，月東神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
樓下是人聲鼎沸，狎醉嬉笑，樓上卻是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荊如意長舒一口氣，微微一笑：“江兄真是大魄力。如意突然懷疑，江兄是不是某個隱世魔門的傳人。區(qū)區(qū)邪道世家，是不可能培養(yǎng)出像江兄這樣的人物。”
“荊兄以後便知。”背對荊如意，柳雲(yún)不置可否道。
“不過，如意又憑什麼相信江兄所言是否屬實。”荊如意也站起身，走到柳雲(yún)身邊。
“我不用讓你相信。對你來說，只能賭了。就如同我賭荊兄斷然不會錯過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樣。”柳雲(yún)道。
“也罷。”荊如意一直擰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笑了笑道：“那我便賭上這一回。”
“好，不愧是玉面小郎君。隨江某來。”
柳雲(yún)撫掌大笑，身體略向前俯，一個閃身破窗而出。
荊聽到“玉面小郎君”五字，荊如意俊臉一僵，黑著臉緊隨柳雲(yún)之後躍出窗外。
“越來越有趣了。”
月東神戀戀不捨的放下美酒，燭光變黯時，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血窟五層。
三人剛離開血窟沒多久，又是兩道身影從血窟中掠出，一男一女，正是弱水宮埋藏在齊京的兩顆暗子——陳平夫婦。
三前兩後，五人繞開西坊，匿藏於夜色之下，直奔東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