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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以身合道

道人擡腳朝和尚行去,邊走邊沉聲說道:“早年我在深山修行之時,有一人牽著一條狗樹下躲雨,一道落雷,人和狗都被劈死了。那人我知道,罪大惡極,遭遇雷劈,也是咎由自取。而狗卻是無辜的,但天作孽有可爲(wèi),老天可不管這些。繩子拴在狗脖子上的那一刻,就牽連上了因果,修行人本就追尋天道,那又何必去區(qū)分無辜不無辜呢?”

道人行到和尚三丈遠(yuǎn)的距離停下,“汝等教義需依託衆(zhòng)生,故而汝等教義偏向於衆(zhòng)生,只圖人道,卻難窺天道。”

和尚露出可惜的神情,搖頭說道:“道友既如此執(zhí)迷不悟,那就不要怪罪貧僧出手阻攔了。”

道人笑了,“你要普度你的衆(zhòng)生,我要快意我的恩仇,有什麼手段儘管用好了。”

狂風(fēng)捲,殺氣瀰漫。

道人甩手打出數(shù)道紅色匹練,朝那和尚擊去,和尚一抖袈裟,將匹練盡數(shù)接住,爾後單掌結(jié)印向道人一推,掌印虛影化作凌厲的晶芒,當(dāng)頭罩下,道人一個閃身躲了。兩個人的相互問招,都對對方的實力有了底,只是道人殺意已決,索性不再保留。

道人手捏劍指一甩,地上的幾片落葉飛起,如流星一般射向那和尚,和尚左掌前伸,掌心幻出一道佛手虛影,將那幾片飛葉擋落,不料這只是道人的虛招,只見道人早已凌空飛起,雙手結(jié)印,化作一隻巨大的龍爪,由上往下,朝那和尚的腦袋抓去,和尚慌忙將禪杖一擎,禪杖與龍爪碰在一處。

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如水瓶跌碎水花飛濺一般,勁氣四溢。

四散的勁氣將身後的衆(zhòng)村民都推了個跟頭,一片驚叫聲中,都嚇得往後退去。他們一輩子在深山裡,以爲(wèi)幾個人舞起鋤頭幹架就算大場面了,哪見過這樣的陣仗。那和尚也是投鼠忌器,怕打鬥的餘波傷及無辜,於是急忙使出一個“袖裡乾坤”的神通,將一衆(zhòng)村民都收到了袖子之中。

道人看到此景笑了,“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說罷一下子消失了身影,下一秒出現(xiàn)在了和尚的背後,化掌爲(wèi)刀,直劈和尚的頭頂。和尚心生警兆,合掌誦經(jīng),身上的袈裟飛出,化作一張裟網(wǎng),將那道人裹住。道人見掙脫不得,周身出現(xiàn)一條半蛇半龍的虛影,將那袈裟撐破。

只是這一招,立是讓道人露了本相,那和尚看到後心中大定,開口說道:“阿彌陀佛,原來是青蛇得道,汝等不在深山好生修行,來世上妄作殺孽,不怕天劫到來,讓自己身死道消?”

和尚所言的確不假,這個世界上人是萬物之靈,就算修行也是名正言順。而動物草木修行,不僅艱難百倍,還不時要遭受雷劫洗禮,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動物植物修行更是天地不容,基本都是低調(diào)修行,有的深掩行藏,有的下山出馬行善以圖抵禦劫數(shù)。眼下道人所使手段,露出本相氣息,稍時天機(jī)感應(yīng),雷劫就會到來。

想到此處,和尚柔聲說道:“福禍相依,小靜本世所受磨難,來世定當(dāng)換來福報。汝等還是少做殺孽,爭取有朝一日得道飛昇。”

道人擡頭朝天邊望去,那裡漸漸匯聚起了一大片的烏雲(yún),烏雲(yún)翻滾擠壓,裡面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閃電,遠(yuǎn)遠(yuǎn)望去,星星點(diǎn)點(diǎn),如燈火般閃爍,又如煙花般絢麗。只是今日這“煙花”,究竟?fàn)?wèi)誰而綻放?

“小靜下輩子有福報?小靜上輩子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也是這麼說的?遲來的正義已經(jīng)不再是正義,那遲來的因果和福報有什麼意義?如果處處講究因果那又何必區(qū)分善惡?如果世世因果糾纏不清那孟婆湯還有什麼意義?”

道人漸漸憤怒起來,“你們總說衆(zhòng)生平等,可你們和尚卻分佛祖,羅漢,菩薩;你們沒能力去阻止邪惡的發(fā)生,卻去勸說那些想要報仇的人大度?你們總是站在道德制高點(diǎn),處處顯得自己智慧,可這個世界不僅需要智慧,更需要手段!”

道人不再保留氣息,身後出現(xiàn)了一條巨大的青龍?zhí)撚埃撚把鎏炫叵l(fā)出震天的龍吟,那聲音嘹亮,震得周遭的山峰都微微顫抖,聲浪的衝擊讓那和尚幾乎要吐出血來,龍吟聲很特別,彷彿是重重的悶雷中帶著一絲特別清亮的吭鳴,像是由兩種聲音組成的一般。

雲(yún)聚集,明月失色。

滾滾的劫雲(yún)匯聚在青龍的頭頂,吞吐的電蛇更像一隻只猙獰的手掌,有的雷電擊打在山峰上,崩裂出漫天的星火。那和尚看到如此的陣仗想要逃走,卻被青龍幻出的十八個道人虛影團(tuán)團(tuán)圍住,虛影打出無數(shù)道凌厲的匹練鋪天蓋地的朝和尚擊去。和尚無奈之下,只得使出自己的神通,四身八面,苦苦抵擋。

青龍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望著那旋轉(zhuǎn)的劫雲(yún)內(nèi)心疑惑。自己幼時靈智初開,修身修心,一步步走向修行之路,因爲(wèi)世間的善行,自己纔能有了今天的修爲(wèi),可修到最後,卻發(fā)現(xiàn)天道的無情。

青龍低頭看了看那和尚,又看了看那和尚袖中的衆(zhòng)村民。斬卻七情,就此離去,自己就能以證天道,飛昇有望,可那卻不是自己想要的。快意恩仇,善惡有報,自己就會身死道消,亡於雷劫之下。

青龍忽然感到一陣悲苦和孤寂,原來天道無情,大道更是寂寞。斬去善念,則爲(wèi)哲人;斬去惡念,則爲(wèi)聖人。直至斬卻自身,方能萬劫不磨。只是善惡易斬,自身難斬。或許想要快意恩仇,只有身死道消了。

想到此處,那青龍忽然一陣輕鬆,內(nèi)心也有了解脫。殺想殺之人,救想救之人,這纔是永恆自在,就算殺孽過重成爲(wèi)天魔,那也是自在天魔,得大清淨(jìng),大自在。

於是青龍又仰天發(fā)出一聲龍吟,向著那劫雲(yún)的漩渦,筆直地衝去。咆哮的雷霆似乎有了牽引,無數(shù)的雷光電火都匯聚到了青龍的身上。青龍瞬間皮開肉綻,亮如白晝的雷光讓青龍眼睛有點(diǎn)眩暈。

青龍沒有感覺到疼痛,朦朧中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當(dāng)初那次山中渡劫,自己遍體鱗傷,是一雙清澈的眼睛,乾淨(jìng)的心靈,溫暖的雙手,將自己捧起來,給自己敷藥包紮,還有那,自己一睜眼,放在自己眼前的那枚雞蛋,以及那笑靨如花般的俏臉。

青龍一個俯衝,攜帶著那滾滾的雷霆,那粗壯的雷柱,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撞向了那和尚。朝聞道,夕死可矣。雖然大清淨(jìng)大自在,只有短短的這一刻鐘,但也夠了。

那和尚擡頭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知道自己要圓寂於此,看了看袖中的衆(zhòng)村民,“萬物皆有情,大道自在其中,自己一人若能救下千百人,那也是大圓滿,大歡喜。”想到此處,和尚將那撐破的袈裟裹住袖子,又幻化出一座大鐘的虛影將自己罩住,盤膝而坐,高唱一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阿彌陀佛。”隨即雙手合十,閉目不動。

和尚還是低估了雷劫的威力,巨大的雷柱傾瀉而下,瞬間令其屍骨無存。雷柱落到地面發(fā)出驚天巨響,巨大的氣浪如錢塘江的潮水一般,攜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向周圍擴(kuò)散開去,連帶著方圓幾裡的樹木房屋,都夷爲(wèi)了平地。雷柱以青龍爲(wèi)中心四散開來,沿著那周遭山脈中的金屬礦脈蔓延,形成了一個奇異的圖案。

亮如白晝的圖案晶芒之中,漸漸出現(xiàn)了一絲黑色的裂縫,在光輝之中隱現(xiàn),遊離。那青龍的身體早已經(jīng)破碎蒸發(fā),就在它意識準(zhǔn)備消散的最後一刻,看到一絲黑色的裂縫圓點(diǎn)朝自己罩了過來,繼而一股子眩暈與拉扯的力道貫徹其中,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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