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沒有晚自習,原本以爲一整天都不會見到肖安,沒想到中午的時候,他竟來找我了。
教室外的走廊上,學生來來往往。肖安站在靠近窗子的地方,漫不經心地望著窗外鬱鬱蔥蔥的玉蘭樹,眉宇中有一種事不關己的平靜。
我放下手機向他走過去,逆光中,他長長的眼睫柔順地低垂下來,略微蒼白的臉頰線條美好,朦朧猶如雕琢漂亮的玉。小時候他就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孩子,現在眉目長開,有時咋一看過去,竟有一種和‘那些’東西相似的氣息。
我走到他身旁,他回過神看見我,微微笑了一下。我這才注意到他臉頰右側,有一道明顯的被尖銳的東西劃破的傷口。“你的臉怎麼了?你昨天,究竟是在做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昨天在博物館遇到了一隻束縛靈,它打碎了玻璃皿,不小心就被劃到了……有普通同學在旁邊,沒法告訴你。”肖安擡手蹭了一下被劃傷的臉,不在意地笑笑,神色平靜,漆黑的眼底卻有一種莫名的,難以讀懂的東西。“學校的迷失靈擴大了迷失範圍。經過昨天——你應該知道了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迷失靈歌聲傳播的範圍,現在迷失之歌基本以擴大到了半個學校都能聽到。我沉默著點了點頭。
“鏈子一定要記得帶。”他微微俯身過來,蒼白秀氣的指尖挑起我頸上的鏈子。“嘖,都變黑了。”他和我捱得有些近,我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只能生生止住。感覺似乎有淺淺的光芒閃了一下,他鬆開手,鏈子落回我的脖頸,溫度竟然冰得猶如在涼水中鎮過一般。“好了。還有,以後從今天開始,下午六點以後要出學校也必須給我打電話。我會來送你。”
我微微一驚,按照的我經驗,真正的逢魔時間是在九點以後,如果六點就會有危險,那說明已經嚴重到了一定程度。
“情況還會越來越壞的。犧牲者大概不久就會出現了……”他看著校門的方向輕輕低嘆息了一聲,聲音低柔,眼底有著淡淡的憐憫“不過,這也是報應吧……”
報應……
我看著他近乎完美的側臉,他的神色優柔而寧靜。然而一瞬間,我竟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垂著眼低低笑了“我不會讓你變成那些東西的犧牲品的。”
我無法言語。低垂的秀美眼睫下,他眼底妖異的光芒,讓我觸目驚心。
一個星期以後,出現了第一個犧牲者。
聽肖音說,那是大三籃球部的部長,七點多打完球和隊員出去吃飯。快到校門口時和周圍的人說聽到了唱歌的聲音,周圍沒有人當真。結果出校門的時候他忽然就一頭栽倒,再也沒有起來。
醫院什麼檢查都做了,大腦也沒有損傷,就是神智不知,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從那以後,不斷有人在校門口暈倒失去神智,半個月後,受害人已經變成了六個。
謠言漸漸在學校傳開了,說什麼的人都有,總之越傳越玄乎,人心惶惶,還有學生被嚇得藉故請假回家了。
情況也的確越來越嚴重,在我取下鏈子的時候,甚至白天上課時都可以聽到若有若無的歌聲。
“這樣下去學校要亂了。”下午六點半,我和肖安一同往校門口慢慢走去,原本這個時候正是人流高峰期,但現在大家都不敢往校門口走,路上居然沒什麼人。“爲什麼那些人會變成那樣?”
肖安今天穿著一件格子短袖襯衫,揹著書包走在我旁邊“如果那天我沒有在迷失之境裡面把你找出來,你也會變成那樣。那些人的魂魄被困死在裡面了,他們不停做夢。迷失靈想把自己的願望傳遞給他們,迷失靈希望什麼,他們就會做什麼樣的夢,除非迷失靈自願放開,他們死也出不來。”他用的是純粹就事論事的語氣,語調起伏不大,也沒什麼感情。
“以前好像也沒有這麼嚴重……”
“那是因爲怨氣變深了。”肖安微微笑了起來,望著校門的方向,眼底竟似乎有一種由衷的愉悅“如果我沒有料錯,情況還會更嚴重的。”
我微微吃了一驚——他竟彷彿對這種情況很滿意。
“不錯。”彷彿猜到了我在想什麼,他回過頭對我微微笑了,“我的確很高興……有些東西,最好付出代價。所以這樣的警告…對誰都有好處。”他微笑的時候,神色總是很柔和。陽光下,他的五官完美毫無瑕疵,輪廓優雅得近乎優柔的秀麗,削薄優美的脣勾起溫柔的弧度。“不過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的。學校會採取措施,博物館那邊…也快出事了吧。”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忽然提起博物館,一怔之間,校門口已經到了。
我已經習慣,只要和肖安在一起,就絕對不會被迷失靈干擾到,甚至連絲毫的歌聲也不會出現。肖安有親人,有朋友,有血有肉,體溫偏低但並非沒有體溫。他……應該是人類,但……
“要不要去我家吃飯?我做菜還不錯。”肖安微笑著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
“回家注意安全。”肖安拾起我脖頸上的鏈子,微微拂拭了一下“學校的事情不要擔心。很快、很快就會結束了。”他的聲音輕柔猶如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