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錦祿的印象在程洋腦中開始漸漸清晰,程洋從心底深處竟感到了一絲絲的酸楚。
是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原來她還是活著的。
眼前這個人算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可是沒有了曾經的家人,現在他們之間也開始變的遙遠。
她只想在這個長輩面前大哭一場,可是她沒有力氣。長時間的輸液與少量的流食補充,提供不了她足夠的能量。她盯著他,只能任由眼淚從眼角肆意滑落。
陳錦祿要程洋幫他一個忙,一個攸關他國內企業生死存亡的忙。他知道這個時候向她提出這個要求不但顯得冷血而且有些過分??伤浪仨氝@麼做,喪子之痛於他而言同樣未曾平復,可他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程洋就這樣一蹶不振而自此消沉。
程洋躺在牀上靜靜的聽著,陳錦祿沒有帶他的手套,他將假肢隨意的搭放在腿上,放在程洋剛好能夠落視的角度。
他想讓程洋回國幫他經營企業,他目前面臨著一些非常棘手的問題??赡苁菚r代發展的太快,當前高科技信息化的技術迅速替代了很大一批傳統產業,他旗下很多的企業目前都面臨著改制、合併和淘汰的現狀。國內的小兒子進公司還不到一年,目前經驗明顯不足,無論決策還是執行都既冒險又激進。
也許兒子是覺得近幾年父親太多的讚譽和賞識他那位國外的大哥,而這個大哥他卻從未想承認。所以他急於要在父親面前展現自己的才能。留學歸來後,他便急急的拍著胸脯豪情壯志的讓父親給他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
陳錦祿當時也是有心理準備的,但他卻願意爲兒子付這筆學費。
兒子陳昂大刀闊斧的嘗試了很多他在國外學來的新理念、新模式和新技術。然而國內的國情畢竟與國外太大差異,缺乏現實經驗與實踐的他,在陳錦祿還沉浸在喪子之痛的時候又給了他重重一擊。
陳昂也確實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內疚與慚愧讓他一直無法面對父親,他特別想讓父親狠狠的打他一頓。
可是此時,他那未曾謀面的大哥卻又傳來了噩耗。
他知道他是雪上加霜,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跪在父親的牀邊,拉著父親的手向他保證今後一定腳踏實地。
陳錦祿也覺得累,可他卻不能像程洋一樣一蹶不振。程洋的生活很單純,她的生活重心一旦失去就很難再找到其他支撐??申愬\祿不一樣,他有太多的責任,他必須強迫自己站起來。
他忽然想到自己應該怎麼做了,雖然他知道這個想法有些荒誕,但他想讓程洋活下去,充滿鬥志的活下去。
陳錦祿得到了陳昂接下來一切都聽他安排的保證,但他暫時沒有告訴陳昂他要做什麼。他先將他的決定清清楚楚的告訴了程洋,因爲他的這個決定,必須要先得到程洋的同意纔可以。
“孩子,你還是我的兒媳,我需要你!”
程洋聽明白了這個“兒媳”的含義,陳錦祿要讓她有個合理的身份先接受他一部分的股份,因爲她接手公司事務並進行有效的決策,首先必須要具備一些硬件上的條件,這個“兒媳”與她從前的身份無關,這是她今後要面臨的新身份,那是一個新家裡的兒媳。
這個身份,其實於她而言毫無實質性的意義。
程洋知道陳錦祿給她看那隻殘手的用意,父親活著的時候就經常跟她說“你陳伯伯就算不是你公公的身份,你也得像對待自己父親一樣待他,要不是他,你連孝順我跟你媽的機會都沒有,這份恩情你必須得給我牢牢的記著?!?
程洋當時答應的很爽快,因爲她知道,只要他與丈夫相親相愛,就是對陳錦祿最好的回報。她看得出來,他們父子這麼多年纔開始真心相處,那份難得的溫馨與對迴歸父子親情的珍惜,不是簡單的一聲“爸爸”就能詮釋的。
可現在上天卻偏偏剝奪了她這樣的權利,讓她沒有辦法去實現曾經美好的願景。但她知道,她不能拒絕陳錦祿的請求,就像父親生前說的,他跟母親那些年的快樂與幸福是陳錦祿付出了一條手臂換來的,這不是一般的情誼就能抹殺的。
更何況,他還是丈夫的親生父親,是丈夫生前曾一直期盼並經過這麼多年才相認的父親,她作爲他們留在這個世上唯一能夠做出回報的人,她不能讓他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