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纔從牀上掙扎起來,全身上下疼得都不是自己的了,洗臉、刷牙、穿衣每一樣都費勁,等我搞清楚回來,西瑾和尹方珞也爬下了牀。
你們也去?!我頗有些驚訝,對比下來,她們的情況,比我似乎要好一些?
唉。西瑾拍拍我的肩,說到,現在這裡,只有天絮可以不用去吧。
我霎時不知要說些什麼,只好和她們互相扶著挪到教室門口。
剛進教室,就聽到同學交頭接耳的在議論紛紛,顯然,打架的事情已經被傳得全校皆知了。
看到我們進來,大多數同學都不約而同的閉了嘴,只有蘇蘇那一撥,像是故意般,用那雖不大聲,卻足以讓我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高調的和她的同伴說到,看是誰來了?我們的“正人君子”課代表居然帶著傷還來上課耶,真不愧是老師相中的人才啊。課代表,聽說你跟人打羣架,是因爲人家看到你跟一個男生從賓館裡出來啊?你這樣,不適合當班幹吧。
我知道她是故意氣我,可當下我真是忍不住氣來,抱著書就要衝過去,好在西瑾和尹方珞及時拉住了我。她們看著我,對我說,不要理她。我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可心中那口氣卻怎麼樣也咽不下去。
見我被拉住,蘇蘇傲慢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面朝黑板坐了回去。
西瑾和尹方珞押著我坐下,我一肚子的火氣還沒壓得下,根本聽不進去課,索性暑期課本又睡起覺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碰見沐日,我們的事他都聽說了,我問他左昀可好?他說,左昀也在氣頭上,而且跟你們一樣被記了過,要不是她手下那兩個女生護著她,沒有說出左昀私自組社團的事,可能都難逃退學。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我問他,那現在她怎麼樣?
他說,就是心裡憋著一口氣,也不想去上課,一個人慪著呢。
我說,那你要多看著她,她個性比我還衝動,要是她心裡氣不過又去找人算賬,就劃不來了。
他說,我最近會多陪在她身邊看住她。你還說她,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個性衝動,動不動就找人去打架,我倒反是怕你又跑去找人家打架啊。抱怨完我,又放鬆口氣關心到,你怎麼樣?還好嗎?
我兩隻手一邊一個摟主西瑾和尹方珞的胳膊,拉著她們跟沐日說到,我沒事啦,有她們在呢,她們會看住我的,放心吧。
嗯,那你自己要小心哦。他跟我說到,我回去看看左昀了。說完,擡起手和我道別。
看到沐日已經走遠,我回過頭跟西瑾和尹方珞說到,走吧,我們也吃飯去。
回宿舍的時候順便幫天絮也帶了點吃的,拿給她的時候她還在牀上休養。熊婧涵看到我們回來了,就一個一個拉著我們到我牀上坐下,捧出宿舍的醫藥箱來。
醫藥箱是我們大夥兒一起買的,裡面都是些跌打扭傷的外傷藥和一些治感冒發燒、頭疼腦熱癥狀的口服藥。
既然來到明裕這所學校唸書,大家自然都是知道,一些暴力事件是肯定免不了了,就算你不去主動挑起事端,不見得別人不來找你麻煩。如果遇上打架掛了彩這種事情,通常都不太願意去找校醫看,讓校醫知道的話就等於給老師知道。雖然是不是真的有書唸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可重要的是,如果老師找了家長,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所以,剛開學沒多久,我們宿舍就自己掏錢準備了一個醫藥箱,裡面放些常用的非處方藥,要是遇上個小摩擦小磕碰的,自己上藥就給解決了。
熊婧涵回來的時候聽到孟允翔和裴少歆在說我們去上課的事,才知道我們不在宿舍並不是因爲我們去找校醫看傷口去了。
她這時候捧出醫藥箱來,是要幫我們上藥。看著她漂亮的臉龐,善解人意的笑容,溫柔的給我們擦藥,我悄悄地跟她說了聲“謝謝”。
天絮在一旁吃著東西,但顯然有些困難。我開口對她說到,天絮,你要不要去給校醫看一下?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們是不敢去,怕惹麻煩,你去給她看一下,開點藥回來,會好得快一些。
她嘴裡咬著食物,笑著搖了搖頭,於是熊婧涵回過頭來跟她說到,那你等一下吃完,我來幫你上藥吧。擦點藥會好得快一些。
嗯。她小心的吃著東西,點頭應了一聲。
孟允翔此時正躺在我上鋪午休,只聽見她嫌棄的聲音從上鋪飄下來,嗯~~臭死了,一屋子的藥味兒。我當時真想站起來拍著她牀板撂一句“你丫愛睡不睡,不睡給我滾一邊兒去”,可是熊熊拉著我上藥,讓我這半天慪的氣無處發作,只好一個人氣鼓鼓的坐在那等她上藥。
到了晚上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我等了半學期,我以爲我在學校住的這三年裡,宿舍的電話不會爲我而響起。
因爲半學期了沒有一次宿舍的電話響起是要來找我的,慢慢的我也就習慣性的不去接宿舍電話,哪個點是誰的電話大家心裡都有數,到點如果電話響起的話,那個人自然會過來接電話。
電話響的時候我正面朝牆壁躺在牀上看小說,孟允翔從我上鋪爬下來接電話,一屁股擦著我的脊樑骨就坐到了我牀上,當時我只感到脊椎靠近中間的地方一陣火辣的疼。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從我被大家選入當語文課代表起,從我拋頭露面參加學校各種比賽及文藝表演起,從我整天打架鬧事還不被退學起,她就對我很不舒服。
我懂得,她付出得都比我們多,無論學習還是人際關係上。她一定也不願意承認,爲什麼我這麼爛,這麼討厭,一身的臭毛病,她卻要和我住在同一個宿舍裡,每天看著我耀武揚威招搖過市,明明成績偏科得要死卻總是得到老師的青睞。
噢!忘了說,我們帥氣又有著好看笑容的班主任,是語文老師。大概是因爲這樣吧,老師總是喜歡自己的學生把自己的科目學得比較精湛,這樣他纔好在辦公室裡說,看,我們班成績排名,好不錯哦。
很不幸的是,我的語文成績雖然算不上精湛,但好歹每次考試,我的成績總是高於孟允翔的,而且不光是語文,所有文科,我幾乎學得都不錯,只是理科差得有點不太能見人。況且,能文能武,臉皮厚到不怕丟人現眼,老師纔會常常找我去參加什麼學校裡的各種比賽:詩朗誦、短跑、書法、唱歌……等等等等,儘管不是每一次都能拿到名次,不過,既然老師都不在意了,我擔心什麼?有得去,去就對了,反正在宿舍裡閒著也是無聊。
還有,已經上了高中的我,不再似以前那般醜陋,又黑又瘦,個子不高。就算我是城市裡長大的小孩,可是長相卻跟“城市”這兩個字一點也不著邊,就像個農村裡來的土包子一樣。人都說,女大十八變,有變漂亮的,有變不好看的,而我屬於前者。現在拿我高中時候的照片和我小學時候的照片對比看看,你幾乎不可能認得出來是同一個小孩。
也許正因爲如此,阿翔才更是對我百般看不順眼。農村裡來的小孩,天生有一種誰也不可超越的好強心,總覺得自己一定要足夠強,才能夠不被城市裡的小孩看不起。而我明明各方面都比不上她,還成天打架鬧事吸菸喝酒整個一個無可救藥的小壞蛋,卻偏偏老師那麼喜歡,爲這,老師甚至可以對我的惡行睜隻眼閉隻眼。
其實我想說的是,並不是老師對我有多麼放水多麼寬容,而是因爲,在這裡,如果不是犯了特別重大的事情,比如這次我們被逮到條子館裡去,老師一般都不太管得動我們這些學生。要知道,這裡的學生,在小黑道這條道路上走得有多麼的寬廣,除非老師皮癢或是想不通了,否則,不會有人想要去招惹這麼一幫跟瘋子差不多的學生。
而阿翔,努力的想要在這裡求得一席之地,最終卻依舊不得法,會對我這樣子,我想,也是難免的吧。
所以,我並沒有吭聲,只是默默的承受著疼痛,她坐在我牀上接起電話,才說話不到兩句,就把話筒遞給我,沒好氣的說到,吶,你電話。
見我沒有馬上接過她遞的話筒,她乾脆直接把話筒扣在桌子上,又蹭蹭蹭的爬回她的牀去。
我背對著電話,全身疼痛,好不容易纔轉過身爬起來聽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到那個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的聲音,從話筒的另一端傳過來。
亞爍。
是那個曾經讓我朝思暮想的聲音,那個我以爲背叛我的聲音。
小淅。我儘量讓我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很平靜,笑著對話筒說到,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不是課業很忙嗎?
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聽不出溫度。他問我到,你還好嗎?你的事我聽阿沐說了,你有沒有怎樣?
我在電話這邊苦笑,不知要做什麼感想纔好。現在,他連我的消息,都是聽別人說了;連我有沒有受傷,都不來學校跟我確定一下了。他只是好不容易纔打了我留在寄給他的每一封信上的那個電話,在我出事的時候,在他聽別人說我出事的時候。
我應該高興他終於肯給我打電話了嗎?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