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有些詫異,這是他第一次推開一扇房間的門,因爲在之前,他雖然也推開過不知道多少扇門,但卻一直穿梭在記憶宮殿的長廊中,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走多遠,到底要走多久,不過很顯然,他是在越加深入。
終於,這扇門之後,不在是長廊了。
眼前的一切,只用幾個字足夠來形容了——空寂、美麗。
四面的牆壁是白色的晶體質地,就好像純白的水晶一樣,也可以說這是一間水晶房,在房間當中,有雕刻一般的花兒,但卻不是生活中見到的那種花,因爲包括每一片葉子,都是由水晶生成的。
房間的天花板和地面,各成錐子形,中心地方,是天花板和地面交接的地方中間距離只有不到2米,如果從門口走向中心,因爲地板的光滑與角度,是肯定會走滑落的,不過在通向中心的圓環處,有一處水晶樓梯。
這個房間的構架是吳天從來沒見過的,但是他並不因爲這些新奇而詫異,也不因空寂、美麗而呆滯,因爲在進入這個房間的同時,他發現這裡站著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在那悠長的水晶樓梯通往的中心處,那天花板與地面的交接地,有一個巨大的圓環,在那圓環中,有一張水晶牀鋪,在那牀鋪上,躺著一名少女。
那女孩披散著長髮,穿著純白的長裙,如同睡美人一般,安靜的躺在那裡。
只不過,她不是熟睡過去的,她就躺在那張水晶牀上,雙手安放在小腹,仰頭,望著頭上放成錐子形的天花板,在天花板中,除了隱約的倒影著她那俏麗的臉龐,漂亮的身影,還有一幅幅閃爍的畫面。
在通往這所房間的長廊內,吳天就通過周圍的牆壁、地面、天花板,目睹了雙銀瞳蘇珊在外面做什麼,說什麼,又接觸了什麼人,所以吳天判斷,這裡是越加接近蘇珊記憶宮殿深處的路,但是……那天花板上不斷浮現出的畫面,卻不是雙銀瞳蘇珊現在做的,說的,也沒有她接觸的人。
在看到那些畫面的時候,吳天的記憶彷彿被一道漩渦捲入了最初……
是的,那些畫面,都是他最初的,最爲美麗的回憶。
在天花板上,他看到兩年前,蘇珊站在教學樓內的教室中,從高處向下看,那是宏海一中的操場,蘇珊所看到的是,教學樓下,吳天在前面不停的奔跑著,而他的身後卻追著三名大男生……
天花板上的畫面轉換,那是夏末黃昏,最美麗的夕陽,天邊的雲彩被染紅,在校門口,吳天碰到了葉雨茜,而以蘇珊的視角來看,她那個時候正透過人羣,看著吳天在和葉雨茜說著什麼……
畫面在次變幻,蘇珊向公交車站點那裡的吳天走去,蘇珊上了公交車並且坐在了吳天讓的坐位上,她有些臉紅心跳的看著雙手握住欄桿的大男生……一天一天,蘇珊和吳天都坐著一輛公車,然後有一天蘇珊邀請他去過生日,他們聊天,喝酒……他們坐在午後陽光瀰漫的大廳地板上,說著以後,說著未來,說著承諾!
畫面一變在變,直到蘇珊回到了記憶宮殿,被封閉在了這所水晶的房間內,她在也見不到外面的吳天了!
倆個人,命運的線,自從雙銀瞳蘇珊甦醒的那一刻開始,完全的變了。
做爲想念體的蘇珊,在不能去過生活,在不能去實現與吳天的約定,而吳天,在畫面中,他接到了蘇珊投過去的記事本,從那一刻開始,他就不會在是普通人了,而兩年過去了,畫面中不在有想念體蘇珊的身影。
在天花板上,不停閃現的,則是雙銀瞳蘇珊與吳天后來的故事……
而這一切,躺在水晶牀上的少女,正在面帶一抹微笑的,看著。
就這樣的站著,看著,無聲息的,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畫面不停止的轉換著,終於看到吳天與雙銀瞳蘇珊站在大橋上,但是……
後面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吳天先前問過雙銀瞳蘇珊,打開領域的話,那個世界他創造的禮物,在記憶宮殿中的蘇珊會不會看到,雙銀瞳蘇珊給的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事實上,現在吳天才清楚,有些話,雙銀瞳蘇珊說的並非真的,天花板上的故事,一直暫停到吳天與她站在大橋邊說話,聊天,而躺在這裡的蘇珊,只能看到畫面,卻聽不到聲音,更加看不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吳天創造的小世界,所謂的禮物,她根本就不曾收到過,也包括這一刻,吳天推開門,站在這裡,躺在牀上的蘇珊,根本就不知道。
不知爲什麼,看著躺在水晶牀鋪上,望著天花板的少女,吳天感覺到一種名爲孤獨的情緒,想一想,被當作想念體創造,擁有了一個人該有的靈魂,卻沒有生活的權利,這是多麼的悲劇,對於蘇珊來說,她只能生活在這個四處充滿倒影與畫面的牆壁中,她只能看,只能聽,卻不能說話,不能參與到故事中卻,對於她來說,是多麼的讓人哀傷啊!
在不知過去多少天的時日裡,她是以什麼樣的角度躺在這裡的……難道,只是看著那些畫面嗎?
雖然被蘇珊關入了記憶宮殿中,但是吳天卻沒有一點破壞記憶宮殿的想法,也沒有對雙銀瞳蘇珊生出什麼情緒,畢竟,去見四國聯盟的高層,雖然有些早了,但是這也是一次順水推舟的機會。
可是,看到眼前的人兒時,吳天的目光瞇了起來,他沒有破壞蘇珊的記憶宮殿,一直沒有讓蘇珊和他走到對立面反而不止一次的幫過蘇珊……其原因,就是因爲想念體在這裡。
不管蘇珊出了什麼事情或者記憶宮殿被破壞了,想念體都會滅亡,出於這個考慮,吳天才做了許許多多與他無關的事情。
但是,當真的進入這個封閉的房間,看到水晶牀上的人兒時,吳天的內心動搖了!
他不想想念體滅亡,是因爲他還認爲有機會讓倆個人的命運產生交織,但是,她就那樣孤獨的躺在那裡,生活在回憶中,每一天,陪伴著她的,只有兩年前的那些回憶,她不能說話,不能與外界交流,甚至有一些畫面能不能看到,都要受雙銀瞳蘇珊的限制。
這一刻,吳天開始在想,讓想念體這樣繼續等待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是不是太過殘忍了,如果,就此讓她長眠……那會不會更好?
想到這裡,吳天不知怎麼的,感覺內心深處彷彿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很疼,很疼!
甚至站都要站不穩了。
他伸手扶在了旁邊的牆壁上,但卻這一個輕微的動作,讓牀上的少女聽到了什麼?
她慢慢彎身,坐了起來,那雙漂亮的眸子,看向門口背光的地方,那裡,太過耀眼,又或許因爲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沒有看到,以至於發現那個輪廓的時候,她略微的吃驚:“你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裡!”
顯然,在離開世紀新城後,除了個別畫面,蘇珊封閉了想念體對外界的接觸,吳天進入到宮殿中,她當然不知道,或許就連蘇珊本體也沒想過,吳天會這麼快的找到想念體吧?
那熟悉的聲音,就像兩年前,那個同桌在問他作業一樣。
吳天擡頭,看了眼中心處,隨後挪動腳步,向裡面走去,當身形一點點離開那背光處,一點點走近的時候,他帶著有些顫抖的聲音說著:“是我。”
這兩個字的回答,是如此的簡單,可是聽在蘇珊的耳內,卻是帶來了巨大的欣喜,或者震撼,她近乎愣在了那裡,直到背光一點點淡下去,她看清楚輪廓的面容後,猛的站立起來,不敢相信的捂著嘴:“吳天……是,是你嗎?”
“是我,我來了!”
“真的是你……真的,真的是你!”蘇珊已經控制不住那種難言的情緒了,她腳下一動,光著腳丫,拉著裙角,就是向樓梯下跑去。
這數十米的距離,並不遠,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跑過去,很慢,很慢!
蘇珊終於接近了,她顧不得所有,張開雙臂,直接將吳天抱住,抱的很緊,很緊……
“蘇小姐,你怎麼了?”
在高空處,那架私人飛機內,艙中,一名亞洲男子這個時候奇怪的問著。
眼前的蘇珊,彷彿受傷一樣,猛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她的表情之上,有著難以掩飾的痛苦,她咬著嘴脣,好一會,搖頭:“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嗎?看你的臉色很差,要不要檢查一下?”
“不需要。”蘇珊說了三個字,轉頭,看向了側躺在一面彷彿睡著了的吳天,他就在這裡,如此的近,伸手就可以觸及,但是,在剛剛那一刻,宮殿中的畫面呈現在她的大腦時,她知道,距離,在也不能拉近了,就算咫尺,也永遠無法觸及!
……
“你怎麼會進來的,你……你是……”
蘇珊有些語不成聲,雖然問著問題,但是她的擁抱並沒有放開眼前人呢,她怕,怕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都是她想念所化成的幻影,她怕一鬆手,眼前的一切都會不見了。
“今天是我們約定的日子啊,既然你不出來,那麼,我只有進來了……”
“真的……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啊,你說的話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吳天一愣,心理又是一種莫名的痛,就這樣緊緊的抱著蘇珊,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他一點點的放開,隨後,正視蘇珊。
她依然那麼美麗,俏麗的臉龐上雖然掛著淚水,但是眼內流露出來的全然是欣喜,當看到吳天在看她的時候,蘇珊似乎想到了什麼:“等一下……你說你進來了……可是,這裡是她的宮殿啊,你是怎麼進來的?”
“是她騙我進來的。”
“她騙你進來的……那麼,你還能出去嗎?”
吳天想了下,當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目光四處看著,隨手深處手去擦拭蘇珊眼角的淚花:“你就是在這樣的地方一直生活著的嗎?”
“你回答我的問題,你還能出去嗎?”見面,是欣喜的,巨大的欣喜,可是,轉而蘇珊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不是小說故事,兩地分居見面的小夫妻,這可是蘇珊的記憶宮殿啊,這哪裡是人說進來就進來,說出去就出去的,況且……
看著眼前蘇珊眼中的急切,吳天抿了下嘴角,搖了搖頭:“只要她不放我出去,我就出不去……不過……這也不錯啊,至少這樣,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不,不行!”
吳天愣了下:“爲什麼不行。”
“至少現在還不行,你的朋友被人帶走了,你外面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怎麼可以留在這裡……難道就沒有辦法可以出去了嗎?你和我可是不一樣的啊!”
吳天開始還有些納悶,但隨後想到了什麼,蘇珊雖然屏蔽了一些想念體與外界的聯繫,但是在世紀新城遭遇的那些事情,她一定看到了,他身邊的莫得一,周文升、鄭依龍、三位大叔、有琴雙雙等等。
如果他和蘇珊就這樣關在這裡,那麼,那些人又怎麼辦?
吳天略微一停頓,笑了下,同蘇珊一起走到了中心處,圍繞著那個圓環,倚靠在牀邊,坐在了水晶一樣光滑靚麗的地面上:“辦法,只有倆個。”
“有……倆個辦法?那太好了。”蘇珊的聲音有些急切,她的眼神代表了她現在雖然欣喜,但是她更關係吳天的立場,如果吳天出不去了,那麼,他外面的朋友與事情要怎麼辦?她不可以那麼自私。
而且……
就算倆個人真的在這裡在一起了,但是……那也不是他們的生活!
吳天點了點頭,望著頭上的天花板,這個時候,天花板上正顯示出一幅幅畫面,蘇珊正與黑衣人交談,不知道他們在聊著什麼,而外面的蘇珊,時不時的看著旁邊的自己。
“第一個辦法就是我剛剛說的,只要她想放我出去,我就能除去。”
“她既然把你騙進來了,肯定不會放你除去的……那,第二個辦法,是什麼呢?”
“第二個辦法,就是她,死!只要她死了,我自然而然的就會走出宮殿,回到我的身體內……可是……”
說到這,吳天不在說了,蘇珊也不需要在繼續聽下去了,比起第一個辦法,這個更難,她到不是懷疑吳天做不到,而是吳天絕對不會做。
因爲如果蘇珊死了,宮殿就會消失……吳天可以走出宮殿回到自己的身體,但是她不行,她只是一個靈魂,一道想念體,沒辦法在外面存活!
“你……在這裡,生活的好嗎?”吳天想了下,還是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蘇珊側頭,看了眼吳天,隨後牽著他的手,將頭斜靠在吳天的肩膀上,沒說話。
就這樣停頓,安靜了不知道多久,蘇珊終於說話了:“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到是吳天愣了下:“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蘇珊倚靠著吳天的肩膀,輕輕的點了點頭:“剛剛你走近時,我看到了你的眼睛,就算你不說,你的眼神也把你內心想的一切都告訴我了,加上你剛剛說的倆個辦法……可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吳天有些奇怪,想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著:“難道,你想這樣一直繼續下去嗎?僅僅做爲一個想念體,一直這樣被關在宮殿中?”
蘇珊搖了搖頭:“我不想,如果可以,我寧可用所有的時間換取外面一天的生活,但是……我並不能選擇啊!”
“那……就讓我結束這裡的所有吧。”
吳天終於說出了他的想法,在看到蘇珊安靜的躺在牀上的那一刻,他的內心深處就萌生了這樣的一個想法,以他現在創造者的權限依然無法找到具現化想念體的辦法,他這已經是命運之神力量的終極了,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將想念體具象化的辦法。
與其讓蘇珊像一個囚徒一般的關在這個水晶房間內,不如由他親手結束這裡的所有,雖然……他的心會很痛,但想來,蘇珊也會願意的。
可是,讓吳天詫異的是,蘇珊……接下來的話,卻在他耳邊輕聲的說著:“你不能!”
“我……不能?爲什麼?”
“因爲……”
“你想這樣一直下去……甚至我永遠找不到讓你出去的辦法?”
“不……我不想!”
“那就讓我結束她……那個人,太自私了,你知道我看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心情是什麼樣嗎?本以爲可以和她永遠不會發生什麼,但是……我想……現在我要做點什麼。”
“不,你不能,她不是自私,她不讓我出去,她將你關進來,你還不懂嗎?”
“懂?難道她是想讓我和你在這裡生活?”
吳天說到氣頭上,這個時候,事情關係到自己,在難清晰思路了,不過旁邊的蘇珊卻是搖頭,咬著嘴脣,終於忍不住說著:“他不是讓你和我在這裡生活,而是她……自己就想死!因爲……因爲她喜歡……喜歡你啊!”
吳天本是憤怒的心情頓時一緊……這是,什麼和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