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你認爲我朝海禁大開之後，海外貿易之利如何？”張翼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先拋出一個問題，讓這張鏡心思考。

張鏡心沒有想到張翼會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倒是有點意外，隨即沉思了一下，仔細考慮才道：“雖然不算太懂，但不說其他的，當年老夫在南京任職時候，僅江南一帶每年朝廷可以通過海外貿易獲得稅收，僅蘇州市舶司一年稅收便百萬有餘?！?

張鏡心在來兩廣赴任之前曾經在南京六部任職過，因此對於江南的情況還是很熟悉的，江南絲織業的發達和海外貿易的發到，他也是有見識的。

“如果拿廣州市舶司的情況來看，每年可獲稅收，也可以接近百萬?！睆堢R心在想了想，然後說了自己來兩廣時候，看到的廣州的情況。

張翼點點頭，然後再次問道：“那伯父認爲海商如何？”

海商是大明統一對進行海外貿易的商人的統稱，已經成爲各地稱呼從事海外貿易以及相關行業商人的稱呼。

“富可敵國?！睆堢R心根本沒有多想，隨口便出。

大明朝海商之富，或許只有鹽商才能媲美，揚州的鹽商富裕程度，張鏡心是見過的，那真是富可敵國。有時候張鏡心就想不通，爲什麼大明朝財政如此困難，而天下商人卻能如此富裕。這也是困擾很多大明朝有識之士的問題。

朝廷爲了籌集一點點對付農民起義軍還有關外滿清鐵騎的軍餉，不得不一次次向老百姓加派徵收軍餉，比如崇禎皇帝這些年就不斷向老百姓徵收“三餉”，每年收取上來的也不過數百萬銀子，可這樣反而更加激起天下百姓反抗，讓整個天下更加混亂。

然而，老百姓如此之窮，不斷zaofang，張鏡心這些朝廷官員卻是看到大明朝的各地商人，卻是富可敵國，這真的讓他們想不通，有時候這些大明朝的士大夫甚至還認爲是商人的富裕導致了整個國家飛貧窮，卻是沒有看到商人在整個社會的作用和以及商人在聚集大量財富背後的那種辛勤的勞動。

張鏡心還算是開明的士大夫，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過，更多的還是認爲是大明朝積蓄的太多社會弊端導致現在的時局惡化，因此並沒有認爲是商人富國而窮。

至於海商的富裕，張鏡心來到兩廣之後，也大致看到了。

不說來兩廣，就算在南京的時候，他看到的那些江南海商，他便有了海商之富，富可敵國，堪比鹽商。因此張翼這樣問，他毫不猶豫的直接回答了。

“呵呵，看來伯父對海商還是認識很清楚的?！睆堃硇α?，這張鏡心的認知還是很清楚的，張翼便再次問道：“那伯父認爲，海商又如何？”

張翼再次問海商如何，但他這次的問題卻是另外一層意思了，他是想要問張翼怎麼樣看待這些海商，而不是光看他們的財富。張鏡心先是一愣，隨即也明白張翼想要問什麼了，終於開始沉默，然後靜靜的思考。

好一會兒，張鏡心才擡起頭看著張翼，慢慢道：“海商獲利之豐厚，確實讓人意外。不過我朝從太祖定下的士農工商地位，數百年無從變化，商人在之末，然而商人今日的作用，卻是不得不承認他們有著能力。商人不敢否認太祖定下的規矩，但商人對我朝的作用，卻是大大加強。就拿稅收一說，每年商人便貢獻多達數百萬，江南的賦稅，幾乎養活我整個大明朝，然江南賦稅之大半，來源商人?！?

“海商之作用，不可泯滅?！睆堢R心最終說道，顯然他不排擠商人，某種程度還承認商人在國家的作用。張鏡心說完隨即看著張翼，很認真問道：“退之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既然伯父有如此認知，並沒有看不起商人，也默認商人於國之作用，那就恕退之無理放厥詞了?！睆堃斫K於點點頭，既然張鏡心並不像其他排擠商人，這就好辦了。

“伯父，在退之看來，商人的作用，絕對不是太祖定下的這種士農工商基調。商人之作用，伯父也看見了，每年商人貢獻的賦稅佔到朝廷賦稅大半，而商人可以爲國家貢獻更多的賦稅，這一點，就足夠證明商人作用了。”

張翼說出這話並沒有讓張鏡心臉色產生什麼變化，只是很平靜的聽著。雖然張翼這話有點大逆不道在裡面，可作爲開明士大夫，他的思想還曾經受過顧炎武這些人的影響，並不是那種頑固的人。

“伯父可知廣州城澳門之情況？”張翼隨即再次問了一個問題。

“略知一二，乃西洋葡萄牙人佔據我大明朝南部的一塊地，現在已經成爲一小城市，爲來往船隻提供停泊?！睆堢R心點點頭，不過他對澳門的認知也僅限於此了。

當初澳門被葡萄牙人以各種理由佔據之後，最後大明朝默認了葡萄牙人的佔據，只是每年收取五百兩銀子的地租，算是默認葡萄牙人在澳門的地位。因此，他對澳門的情況也侷限於此。

“呵呵，伯父有所不知，澳門每年來往的海外貿易船隊數百，每年在那交易的貨物量便是價值過千萬，每年葡萄牙人從中收取的稅收都超過百萬銀子，而我朝獲得的利益呢？葡萄牙人每年只需要繳納五百兩銀子給我朝，便可以獲利百萬，這筆買賣，伯父應該知道怎麼樣算吧？”

張鏡心這個時候臉色終於變化了，他沒有想到，就澳門哪一個小小的地方，居然能有著如此大利益。

因此聽到張翼這樣說，卻是很吃驚。就算張鏡心再傻，也知道這裡到底該如何算了，不過葡萄牙人早已經從朝廷哪裡取得了居留權，就算大明朝也管不了哪裡。現在張翼忽然說起澳門現在的這種情況，怎麼不讓張鏡心震驚。

“果真如此?！睆堢R心震驚問道。

“確實如此，海商每年再此交易的貨物量便是價值過千萬，葡萄牙人收取的稅收，便超百萬。”

張鏡心好長一會兒才長長舒出一口氣，想著廣州城市舶司每年收取的稅收也不過百萬，那澳門彈丸之地居然就能獲得如此多稅收，因此下意識道：“海外貿易之利益，居然如此之大？”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終於有點明白張翼想要說些什麼了。

“你也是想要在那小島上，建成一個類似澳門那樣的地方？”張鏡心問道。

“是的，晚輩不敢隱瞞伯父，退之確實想要在那港島建造這樣的一個地方。說實話，港島的條件比澳門各種條件都好，不管是海港還是各種條件。因此只要有朝廷和伯父支持晚輩，退之有信心建成一個比澳門更加繁華的地方，而且每年的賦稅絕對不比任何地方少，甚至江南的蘇杭也比不上?！睆堃斫K於說出自己的打算。

一步步的引導這張鏡心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思考，現在終於到正題了，只要獲得這張鏡心全力支持，張翼就敢放開手大幹。

張鏡心盯著張翼，張翼也不逃避張鏡心這種直視，兩人就這樣相互對視著，似乎想要看清楚彼此的想法。

“你可有信心？”好一會兒，張鏡心才移開自己的目光問道。

“三年之內，可交百萬賦稅給朝廷！五年之後，每年繳納的賦稅，定超過百萬?！睆堃硪灰а?，爲了獲得這張鏡心的支持，他是打算賭上一把了。

張翼雖然口上這樣說，但心裡面卻是想著一個問題，三年五年之後，到底大明朝還存不存在，這還是一個問題啊，反正自己現在先開出條件再說。

所謂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不就是這樣嘛。

“你要老夫如何支持，又要朝廷如何支持！”張鏡心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長嘆一口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