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澤耀目光更爲深沉，不是因爲對死亡的恐懼，只是驚恐與生命的脆弱。
誰能想到堂堂城幻集團總裁，前些日子還硬朗的、誓要逼死他和莫野的席利，今天，竟然無力的倒在醫院，接受病魔的洗禮。
人生，真是場喜怒無常的遊戲。
席澤耀一句話不說，沉思的坐在那兒，席老爺子雖然疑惑，但心裡是滔天的喜悅，他的孫子，冰釋前嫌過來看望他了，本以爲自從上次以後，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再來看自己，沒想到的是，奇蹟發生了。
或許澤耀也沒有想象中恨他，或許他們的關係在他臨死以前可以回到從前。
席利如此幻想著，渴望著，身體上的痛苦消散了不少，肺部的疼痛隨著喜悅的充斥逐漸化爲濃痰。
一口氣沒上來，老爺子扶著胸口，大聲咳嗽著，咳的眼淚險些落下，整個人，氣短呼吸不了！
大口大口的濃痰堵住了氣管，他咳出來，莫雲若立馬眼疾手快，遞過去垃圾桶，還有一杯熱水。
吐完痰，老爺子的胸口舒服了不少，衝著莫雲若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並無大礙，氣息順了，他的面色稍稍恢復了些許血色，因爲心情愉悅，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垃圾桶裡的液體，雜夾著鮮紅的血液，觸目驚心，被席澤耀瞧了個正著。
當下，攥緊了拳頭，他面無表情，心裡卻忍受偌大煎熬。
席老爺子若真的死了，他和莫野之間不會再有阻撓，可是，他真的能接受席利就這樣死去嗎？
那是他的親生爺爺。
席澤耀人生第一次面臨這樣的選擇，特別特別的艱難，一邊是他即將死去的爺爺，一邊是等待他歸去的莫野，他不想令任何一個人失望，他們都是他的親人，是他一生當中最重要的人。
心情莫名煩躁，竟也忘了打電話去問莫野的情況，不知道小丫頭有沒有按時吃飯，作息時間是否規律。
席老爺子看席澤耀的目光都帶著難以掩飾的欣喜，他愉快的問：“澤耀？吃過飯沒有？我見你來的這麼匆忙，一定沒吃吧。”
頓了頓，他昂頭喚：“雲若，帶澤耀去醫院外面吃些好的，別餓著。現在天冷，多吃點身體也暖和。”
莫雲若一愣，連忙道：“爸，正巧小童也沒吃飯，不如讓她和澤耀一起去吃吧，我留下來照顧你。”
老爺子思忖片刻：“也好，小童，這兩天辛苦你了，家裡醫院來回跑著照顧我，吃晚飯了就回去好好歇著，爺爺沒什麼事了，過些天就可以出院了。”
這話不知是對誰說的，也許是他自己，也許是在場的所有人，可席澤耀卻聽出了滿滿的嘲諷意味，心底有些疼，想說什麼，猶豫片刻，他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席老爺子恐怕……這次，永遠都出不了院了。
這個事實是殘忍並真實的，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就像誰都想不到，意外來的會有多突然。
不遠處的葉童，聽言，立馬露出渴望並期待的目光，她甜甜的笑著，等待席
澤耀的回答。
他們難得有可以單獨相處的機會，他應該，不會拒絕的吧……
誰知道呢？她猜不透他的想法和做法，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禱著，一定不要拒絕，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唯一可以單獨相處的機會！
席澤耀漠然看著席老爺子，什麼話都沒有，就那樣陌生並無理的看著。
看的老爺子莫名心顫，他不知道席澤耀是個什麼意思，那種打量的眼神代表什麼，可他知道，一定不會是好消息……
微笑，強撐也要微笑：“澤耀，別發呆了，快和葉童去吃飯吧。”
席澤耀倒也不反抗，順從的擡腳走出病房，葉童立馬眼疾手快跟上去。
病房門慢慢關閉，席老爺子的神情隨著房門的關閉一點一點變幻爲失落、絕望、哽咽。
莫野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疑問：“爸，您怎麼了？”
“雲若，若我死了，城幻該怎麼辦？”
“爸……你在胡說什麼？你怎麼會死！”
“不如，我把它交給你吧。”
“……”
有時候現實就是個天大的玩笑，就比如說，她先前如此渴望卻無法得到的東西，今天卻意外的送上門來。
她有拒絕的理由嗎？
“爸，您放心，有我在，城幻永遠不會出事。”
出了病房，席澤耀走的很快，步伐又快又急，不多時便出了醫院的大門，他面色陰晦，面無表情，心情差到了極點，正式因爲心情差，他耽擱了最重要的事情，並且，直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
葉童在後面緊追慢趕，連走帶跑，都沒有追上席澤耀的步伐，她急的滿頭大汗，眼瞧著男人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的心，沒由來一陣疼痛，彷彿即將要失去了他，心裡特別特別的難過，當即飛奔衝上去，穩穩的抓住他強健的胳膊：“呼……澤耀，等等我。”
溫熱的觸感，指尖的觸碰，喚醒了席澤耀混亂的意識，他回過神來，瞧見葉童抓著自己的胳膊，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子厭惡，他十分排斥別人的靠近，瞬間擰起了眉頭，氣場急劇變化，空閒的左手一把推開葉童，充滿氣力的大掌冷漠無情，毫無準備的葉童哪裡料到席澤耀會推自己，一箇中心不穩，手腳一滑，狠狠的跌坐在地面，疼的屁股開花，她狼狽的呆在原地，傻傻愣住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拒絕自己，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可是葉童天真的以爲，經歷過這些，他什麼都放下了，他會接受自己，難道，這些又都是奢望？
疼痛的觸感下，她微微側目，瞧見席澤耀冷漠的睨著自己，聲音冰冷無情，比冬天裡的寒風還要冷上幾分。
“滾開！”
他讓她滾……之前就算是再怎麼厭惡，他也從來沒有叫她滾開過，儘管討厭，他大部分時間也是在無聲息的忍耐，可今天，他竟然讓她滾開！
是不是真的一輩子都無法喚醒這個鬼迷心竅的男人了？是不是愛他就必須要忍受他的陰晴不定？
“席澤耀！你到底在騙誰？你以爲自己很高尚很偉大嗎？你不過就是一個與自己親生妹妹糾纏不清的人渣罷了！這是整個墨城人民都知道的事實，你在憤怒什麼？別忘了，是你親手將席老爺子推到死亡的邊緣，是你，是你對莫野的保護，是那些白花花的冥幣！你和莫野都是毀掉席家的惡人，你有什麼資格難過和憤怒！”
葉童尖聲發泄著心頭一撥又一撥的恨意，她渾身無力，無法起身，眼淚一顆顆往下墜，打溼了面頰，寒風瑟瑟的吹，吹到臉上，冷的發疼。
聽言，席澤耀瞇緊了眼睛，他顯然沒想到葉童會說出這般犀利的話語，倒是顛覆平日裡對她柔弱的印象。
黑眸鎖著地上哭泣的葉童，他緩慢蹲下身軀，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席澤耀蹲在她的不遠處，搖搖望著她面部表情的每一個細節。
葉童也望著她，忽然笑出了聲，眼淚還掛在眼窩處，滑稽又可笑：“你覺得自己聰明嗎？”
人來人往的馬路邊緣，一男一女蹲著身子，隔著距離，望著彼此，輕聲交談。
路過的羣衆疑惑不解，看著這對奇怪的男女胡亂猜測著他們的關係，只當是一出好戲，每個人都很忙，看了兩眼大家便趕著忙自己的事去了。
葉童不覺得尷尬，這種暴露在空氣之上的感覺反而令她覺得欣喜，是的，終於有種他在乎自己的錯覺。
因爲她知道，接下來的話題，席澤耀一定非常感興趣。
果然，沒有一會兒，他便挑眉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葉童看起來十分的不對勁，有話不說清楚，而且從一開始，她就話中有話。
席澤耀不否認他和莫野之間的關係，甚至都沒有給出一句解釋，漠然的好似早就做好了承認的心理準備，這一點，葉童覺得很意外，席澤耀是一個很在乎外界評價的人，從加入城幻，他幾乎從未有過負面新聞，更別提緋聞，他是個絕對純淨的人，乾淨的幾乎一塵不染，可是，現在新聞報道他和自己的妹妹攪合在了一起，他竟然連半點生氣的情緒都沒有。
看來，是真的了，他一定，動了真情。
葉童不甘心，葉童怎麼會甘心，葉童不可能甘心。
她咬著嘴脣，在席澤耀未開口以前，笑道：“不用我說，你知道席老爺子最想看到的事情是什麼，他想要你娶我，或許……”
此言一出，席澤耀想也不想便知道她想表達什麼，話還沒說完，被一聲冷喝硬生生打斷：“不可能！”他絕不可能爲了顧及老爺子的感受而拋棄莫野，娶其他的女人！
回答的乾淨利落，半點情面也沒有給葉童留下。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她只能用最後一個辦法了。
微笑，葉童自認爲自己的笑容很有魅力，見過她笑的人幾乎都說美，不指著席澤耀能欣賞她的美麗，她的笑容無非是渲染氣氛的嘲笑。
“不知道你聯繫過莫野沒有，有沒有打過電話呢？她去哪裡了，做過什麼，你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