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深沒有開口，眼瞳漆黑，緊緊凝著她，嘴角斜斜一勾，似有些嘲諷。
米芊芊並沒有注意到，她已經探身到了他背後。
藉著牀頭燈，她將他肩膀上的傷疤看了個清楚。
幾乎是瞬間，她跳下了牀，連鞋子都顧不上穿，飛快跑出了房間。
她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她著急地打開了走廊和樓梯的燈，就往樓下走。
站在樓梯上，她卻驀然停下了腳步，她要做什麼？
找樑醫生？
“米小姐？”許管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客廳的燈，此時正疑惑地看上來。
米芊芊愣了半晌，才指著樓上的方向，有些無助地開口，“慕子深，受傷了……”
許管家一聽，急了，就要打電話給樑醫生，還不忘問了句，“傷在哪裡？怎麼傷的？”
“肩膀……”
她說出一個地方，許管家卻是一楞，而後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著急變成了擔憂。
“米小姐是不是看花眼了？先生肩膀上的傷已經五年了。”
米芊芊呼吸有些重，目光迷茫，“可是他很難受……”
否則他不會這樣的……
他那麼強悍的一個人，如果不是真的感到痛苦，是不會有那樣的表情的。
許管家看著她的臉，似在思索著什麼，好半晌纔開口，“米小姐，先生每到陰雨都會受不少苦，如果米小姐想知道的話，還是問先生吧。”
“他不會說的。”米芊芊低聲道。
許管家自然知道，先生不想說的事，他也不會透漏，但是……他希望米小姐能夠幫先生度過這個痛。
“米小姐，先生拜託您了。”許管家鎮重其事地說著，微微鞠躬。
米芊芊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怔，想到慕子深剛纔那樣子，又馬上轉上小跑上樓。
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好幾次差點摔倒了。
她重新回到房間，慕子深還是維持著剛纔的姿勢，頭顱微微低著。
聽到她的腳步聲，皺眉看了過來，“去哪裡了？也不穿鞋，過來。”
他向她招手，有絲責怪的意味，但是她知道他是怕她著涼。
她爬上了牀，鑽到他懷裡，下頜貼在他肩膀上，怔怔看著那個猙獰的傷口。
似是多年前的傷，傷口處微微凸起，好像被什麼利器穿透的一樣，顏色顯得有些猙獰。
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心疼。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受的傷，以慕廉對他的保護程度，根本不可能有人會傷到他。
眼眶發熱，她手指小心碰觸了一下，接著去看他的臉色。
“是不是因爲這個？”她小聲問著。
她不明白，傷口都結疤了，怎麼還會痛？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並不想提及這個話題，慕子深眼神晦暗，眉目也帶著凌厲淡漠。
他左手搭在她肩上，將她壓回了牀上，目光灼灼，透著幾分警告。
米芊芊卻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絲傷痛，可是爲什麼？
牀頭燈暗了下來，米芊芊被他的手桎梏著，想要繼續那個話題是不可能的。
許久，她轉動了一下身子，伸出手抱上了他。
“睡吧……”她
的語氣好像在哄孩子一樣，輕柔微啞。
他是需要哄的，小時候她就知道了。
慕子深身軀明顯一震，她指尖微涼，觸在他背後，好像點在他心臟上一樣。
他神情柔和了一些，好像湊了過來，鼻尖抵著她的臉，說話的熱氣也撒在她臉上，癢癢的。
“心疼了？”他問，語氣帶上一絲曖昧不清。
米芊芊睜大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的手臂緊了緊，輕輕嗯了一下，才重複他的話，“心疼了。”
可能是因爲和韓笙已經離婚的原因，沒有了特意的剋制，她對慕子深的情愫絲絲縷縷溢出來……
很多年前，慕子深只疼愛米芊芊，很多年前，米芊芊只信賴慕子深。
這段時間，慕子深給她的安全感，讓她好像回到了從前。
她一直沒有想過用愛來形容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但是，不可否認，就算慕子深給她再大的傷害，她還犯賤地沒有辦法去拒絕他的親近。
就像現在，這樣抱著他，心裡卻感覺很踏實。
“愛上了？”他的聲音有些縹緲。
卻讓米芊芊恍惚的心思變得清明起來。
他是想問，她有沒有愛上他。
她沒有回答，他卻還在等，長指在她柔順的髮絲上輕撫著，好像一點兒都不著急。
米芊芊張了張脣，明明彼此看不到對方的臉，但是她卻好像感覺到他灼烈的視線緊緊鎖著她，她的每一絲表情，他都沒有錯過。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愛上了。”如果那些複雜的感情就是愛的話……
米芊芊說完的時候，便發現心臟噗通噗通不斷加劇。
她努力撐大眼睛，試圖看清他的表情。
但是他卻輕輕按著她的腦勺，讓她的臉貼在了他胸膛上。
“真好……”她聽到他似感慨的聲音。
他的身軀依舊緊繃著，但是卻漸漸變得火熱。
他的吻輕輕落在她額上，鼻尖，嘴脣……溫柔得不可思議。
一波一波熟悉的的情潮似要將她淹沒。
房間溼冷的空氣漸漸升溫，米芊芊眸光迷離，臉帶媚色，卻也淚痕斑駁。
“哭什麼？”他輕輕咬噬著她的耳朵。
“不知道。”米芊芊閉上眼睛。
他的吻落到她眼睛上，輕喃，“傻瓜……”
也不知道纏綿了多久，米芊芊感受到男人均勻的呼吸，終於鬆了口氣。
她的手拂過他右肩那處猙獰，心裡跟著糾緊，但願他今晚能睡好。
沒過多久，米芊芊累極睡了過去。
本來閉著眼眸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真傻……”他嘴裡輕輕溢出兩個字，卻不似方纔的溫情。
他並沒有睡意，輕輕把玩著她纖細柔軟的手指，似在沉吟著什麼。
第二天，米芊芊很晚才起。
雨下得很大很急，她撫著隱隱作痛的頭部坐起來，曖昧的痕跡隱約可見。
她似想起了什麼，臉上微紅，將一邊的衣服裹上。
昨晚真的是瘋了……
她一定瘋了。
她定定看著牀鋪，得出了這個結論後，才坐到了牀邊。
慕子
深不在房間了，也省得她見面會尷尬。
但是不可否認，她心裡甜絲絲的。
“啊。”頭部忽然傳來劇痛，她手掌抵在頭部，重新躺回了牀上。
最近這段時間，每天早上起牀都這般難受。
她咬著枕頭，等待頭部那陣劇痛散去時，她已經滿頭大汗，眩暈陣陣。
她有些頹然地進了浴室，看著鏡中憔悴的面容，心中漸漸被一股悽然填滿。
她的身體變成了這樣，還有什麼資格站到慕子深身邊？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越是這個時候，越是她脆弱無助的時候，她就會想到他。
就比如現在，她很渴望他就在她身邊。
她晃掉腦中的思緒，洗漱後下了樓。
客廳裡只有許管家。
他看了她下樓，面上飛快閃過一抹同情，隨後上前，客氣地開口，“米小姐，車已經備好了，先生說讓人送您回家。”
米芊芊一楞，倒是沒想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問道，“他呢？”
“先生回公司了。”許管家回答。
她也沒多問。
米芊芊回到湛鑫苑，沈玉剛好給兩個孩子準備好午飯。
“媽咪跟叔叔去玩了嗎？”小爾摟著她的腿，仰著小腦袋八卦著。
小奕也目光灼灼看著她。
米芊芊感覺到好笑，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媽咪是跟叔叔去玩了，下次也帶上小奕小爾，行了嗎？”她笑著開口。
小爾這才罷休。
而小奕看到她似乎很開心，目光也帶上了笑意，嚴肅臉溫柔了幾分。
唯有一旁的沈玉，欲言又止。
等安排好兩個孩子上飯桌時，沈玉覷了個空，小聲詢問她，“夫人今天看新聞了嗎？”
米芊芊幫忙端著菜，不在意地搖頭，“你知道我很少去看的。”
果然……
沈玉一時不知道開口還是保持沉默。
還是米芊芊察覺了異樣，開口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沈姨？”
“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報紙的亂寫，說慕先生要和方家千金結婚了。”沈玉還是說了出來。
她沒說的是，這事是慕氏集團官方宣佈的。
米芊芊手一僵，嘴角的弧度也消弭了，“結婚？”
方家千金？方媛媛？
手中的盤子傾斜，湯汁倒了出來。
沈玉連忙接過，“夫人，這……這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她還以爲慕先生是喜歡夫人的……
而且，昨晚他們還在一起，怎麼今天就宣佈和別人的婚事了？
那夫人怎麼辦？
“沈姨，他的事，我不知道。”米芊芊努力揚了揚嘴角，轉身出了廚房。
纖細的背影在沈玉看來，格外脆弱。
之後米芊芊像沒事人一樣，和孩子吃飯，看著他們午睡後，才呆呆坐在沙發上發呆。
她手裡捏著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最終還是撥打了出去。
系統冰冷的女聲提示，關機了。
慕子深竟然也會關機。
是怕她找他？
她嗤笑一聲，將手機丟到了一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