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捏著摺子,感慨萬千,讓人召了端木蓮生進(jìn)宮,舉了舉手裡的摺子,“這是你父親請立世子的摺子,你看過沒有?”
“臣看過了?!?
“噢,你父親給你看過了?”
“不是臣的父親,是……王相?!倍四旧徤侠蠈?shí)實(shí)答道。官家失笑,“你也實(shí)誠的太過!王相拿摺子給你看,那是他一片好意,你怎麼就這麼跟朕實(shí)說了?”
“不說也瞞不過陛下?!倍四旧徤ы樀拇瓜骂^。
“嗯!有這份敬畏之心,很好!”官家看起來非常滿意,“你就沒什麼要求朕的?”官家晃著手裡摺子,只等著端木蓮生開口。
“有!”端木蓮生垂頭,官家笑容微斂,眼底閃過絲失望。
“臣想請陛下施恩,立臣四弟端木柘爲(wèi)世子?!?
“噢?”官家呆了一呆才反應(yīng)過來,意外而驚訝的看著端木蓮生,“端木家三兄弟,你居長,又是元嫡所出,這爵位理所當(dāng)然要由你來承,你怎麼倒要讓異母幼弟來承爵?”
“陛下,”端木蓮生仰頭看了官家一眼,神情坦誠,話語直白,“臣自小跟著大哥,從沒想過世子之位,後來大哥故去,有繼母在,臣也想過這世子之位,如今臣蒙陛下恩典,已經(jīng)官居一品,就是不做這世子,也能自立,可臣兩個(gè)弟弟一個(gè)雖成家未立業(yè),一個(gè)既沒成家也沒立業(yè),這爵位讓臣弟襲了,他們兄弟也好有個(gè)依恃。再說?!?
端木蓮生垂下了頭,停了停才低低道:“自從林相壞事,繼母就病倒了,病情一天比一天重,臣知道她的憂慮,臣幼弟幼妹尚小,連親事都沒定,臣自幼失母?!?
端木蓮生低著頭,好象說不下去了,官家感慨非常,一下下拍著端木蓮生的手背,好半天才說出話來,“也就是你,朕沒看錯(cuò)你,難得你如此重情重義,好好好!”
端木蓮生垂頭不語。
“你三弟哪裡不合適?”
“四弟性子寬厚溫和,心地坦蕩,不失端木家風(fēng),再有,三弟和二爺交情深厚,四弟和高王爺、姚家兄弟等交情極好?!倍四旧徤哉Z破碎,官家卻是一聽就明白了,臉色一下子陰沉了。
“若立子你三弟,你怕異日招來禍端,以至端木家不保?你倒想的長遠(yuǎn)!”好半天,官家纔開了口,語氣裡滿是憤忿之氣。
端木蓮生垂著頭,一聲不敢吭。
“行了,不用嚇成這樣?!惫偌业呐瓪膺^去,神情疲倦的揮了揮手,“這是你想的長遠(yuǎn),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唉,朕當(dāng)年若是……算了算了,你也別顧慮太多,你領(lǐng)著南軍,他……唉,朕準(zhǔn)了,就端木柘吧,那孩子我見過幾回,確實(shí)寬厚溫和,就他吧?!?
冊封世子的詔書是禮部堂官送來的。
端木明節(jié)一身湖藍(lán)色緙絲暗紋長衫,頭戴金冠,中間用羊脂玉簪固定,迎風(fēng)站在正殿前,人品俊秀,神采飛揚(yáng)。
他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要承繼這靖海王位,要振興靖海王府,他生下來,就是爲(wèi)了這靖海王位的,爲(wèi)了這王位,他奮鬥了十幾年,今天總算天不負(fù)他!
過了今天,過不了多久,這座王府就是他的了,這京城,除了官家,還有誰比他更尊貴?他絕不會(huì)象父親那樣,他要做個(gè)真正的靖海王,他有無數(shù)的抱負(fù),他要讓世人看看,端木家這一代,究竟誰纔是真正的人中龍鳳!
端木守志失魂落魄的站在後面,二哥定親阿淺……是二嫂,他避出京城,他不想聽來自京城的任何消息,他覺得他快能寄情山水了,二哥把他召了回來。
怎麼會(huì)這樣?表哥怎麼會(huì)自殺呢?外翁……想到外翁一家,端木守志心如刀絞,他昨天去看了外婆她們,外婆病的厲害,怎麼會(huì)這樣?他從前讀史,興替存亡看過無數(shù),到這興替落在眼前,他這才體味到這中間的殘酷悲痛……
物是人非!
端木守志慢慢扭頭,看著一身素白,憔悴蒼白的靠著林明月的端木睛,妹妹病了,阿孃……端木守志的眼淚又要奪眶而出,阿孃病了,卻不肯吃藥,難道外翁出了事,她就不想活了?這不是阿孃!
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們一定還瞞著他什麼事,三哥的神態(tài)不對,二哥……二哥不見他。
欽差站好了,端木守志渾渾噩噩跟著跪倒。
二哥承了爵,阿孃一定很高興,可三哥肯救外翁嗎?三哥……端木守志從後面看著情緒昂揚(yáng)、喜悅到掩不住的三哥,三哥凡事只顧自己……阿孃讓他照顧好妹妹,他哪有本事?他自己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也許這爵位給二哥更好些,二哥不是阿孃說的那樣,再說,還有阿……還有二嫂,表哥死了,外翁被圈禁,爵位不應(yīng)該是二哥承嗎?爲(wèi)什麼會(huì)冊封三哥?
端木蓮生的目光又落在跪的筆直的端木蓮生,三哥承了爵,二哥怎麼辦?要搬出王府嗎?
自己該怎麼辦?
端木守志只顧想自己的心事,詔書的內(nèi)容他一句也沒聽到,他只聽到了三哥一聲憤怒之極的尖叫:“這不可能!”
“三弟,快過來!”端木蓮生招手叫他,端木守志莫名其妙上前,禮部堂官一臉堆出來的笑,“恭喜四爺,噢不!現(xiàn)在是世子爺了!恭喜世子爺!”堂官說著,雙手捧著那張明黃閃亮的詔書送到端木守志面前。
端木守志傻了,再怎麼著,他也知道怎麼回事了。
“不是三哥……三哥……”
“什麼三哥二哥的!快接詔!這是官家的旨意,二哥、三哥都沒用!”端木蓮生推了一把端木守志。
端木守志機(jī)械的接過詔書,幾個(gè)小廝急忙上前接過世子金冊、禮服冠帶等物。
禮部堂官瞄了眼還呆呆跪在地上,彷彿被抽空了精氣神的端木明節(jié),又看了眼一臉茫然明顯不知道怎麼回事的端木守志和哈哈笑著拍著端木守志的端木蓮生,暗暗嘆了口氣,所謂鶴蚌相爭,漁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