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內殿只剩下宣仁帝和薛貴妃二人時，薛貴妃從一旁的椅子上怔怔地站起，地面上的茶葉和碎瓷片都被清理乾淨，那木匣子也被擡了出去，空蕩蕩的偏殿讓她格外地覺得陰冷。
“聖上……臣妾只是心憂，這件事……”
宣仁帝擡了擡手，沉聲道：“或許，朕從一開始就不該將鳳印交給你。”
薛貴妃一個踉蹌，可她不能再說其他，這件事是她的把柄，她沒有底氣再說其他話。
再也沒看薛貴妃一眼，宣仁帝越過她走向了殿門。
“聖上！”薛貴妃跌坐在了地上，她臉色慘白，眼裡盡是不敢置信，顫抖著開口道：“聖上要廢了臣妾麼？”
“薛氏體弱，恐難以照料後宮，朕體恤其多年不辭辛勞，晉皇貴妃，於寧澤殿休養，鳳印交由葉淑妃掌管。”說完宣仁帝再沒回頭。
皇貴妃？薛貴妃咬緊了脣掰，直到口中感覺到了血腥氣息，聖上這個皇貴妃只是封給薛家看的，而失去了鳳印的自己又能如何被薛家看好？
好狠的心吶，薛貴妃從地上站了起來，聖上這麼做就是要她失去薛家的助力！
出了殿門宣仁帝就看到了廊柱旁站著的葉芝，她面無血色，脣掰都微微發紫了，宮燈照耀下更是顯得柔弱。
“朕允你起身了？”宣仁帝伸手要脫自己的披風。
葉芝連連後退，“聖上不要……臣妾不冷！”她倉皇地擦去了眼角掉下的淚，“臣妾是來等聖上回去喝藥的。”
宣仁帝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隨後將她攬在了自己的懷中，“跟朕回去。”
站在宮燈找不到的地方，葉淑妃也抹了抹眼角，她還未嫁給宣仁帝的時候就見過這樣的圖景，若是聖上沒有開創大周，如果前朝沒有覆滅，那宣仁帝和文皇后也不會像如今一樣血海深仇陰陽兩隔。
“娘娘……這件事？”一旁的嬤嬤還是驚魂未定，誰想得到這件事就這麼翻篇了？
“走吧，聖上的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
“聖上！”薛貴妃邁出了殿門就瞧見了宣仁帝極溫和地攬著一個宮妃，不必想也知道是那位不戰而勝的容貴人了。
宣仁帝沒有回
頭，倒是葉芝回身行了一禮，“葉芝見過貴妃娘娘。”
薛貴妃在看到葉芝那張臉的時候就愣住了，她後退了半步，掩著嘴驚呼道：“是你……”
宣仁帝拉過了葉芝，沉聲道：“朕乏了，今日的事就到此爲止，貴妃還是早日回去爲好。”
望著宣仁帝和容貴人遠遠而去的身影，薛貴妃在宮燈下站了許久，直到萬嬤嬤再次推了推她，“娘娘，聖上沒有怪罪，還是先回去吧……”
薛貴妃怔怔地回過了頭，“本宮這一世就註定贏不了她了麼？”
萬嬤嬤一時語塞，“娘娘，那只是個一時得寵的宮女，娘娘萬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薛貴妃還在微微顫著肩，方纔那宮女擡頭的瞬間她彷彿看見了那張臉，那張曾經凌駕她之上數年的前朝公主文氏！
“原來如此……”薛貴妃輕蔑一笑，“原來如此！”
“娘娘！還是先回去吧！”萬嬤嬤嚇了一大跳，生怕薛貴妃氣糊塗了。
薛貴妃收回了視線，目光中更是狠厲，“也罷，本宮從沒有怕過。”
趁著清查寧澤殿的機會，宣仁帝連一批守衛都換去了，甚至在審訊中也暗暗調走了薛貴妃的一批親信。
回到了寧澤殿，薛貴妃只剩下恨，濃到讓她幾乎要崩潰的恨意，在這個男人身邊這麼多年，自己分明是有母儀天下的資格，可是最後還是被這個男人質疑和算計，他一點點拔去了自己的羽翼！
“娘娘，奴婢服侍您更衣。”萬嬤嬤凡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到了很是不妙的薛貴妃。
薛貴妃一把掃掉了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她望著一地的碎片又想到了養心殿那一地的茶葉，自己就像一個跳樑小醜被宣仁帝遠遠地看戲，等到自己以爲自己一切要達成的時候再將自己貶去最低微的位置！
“娘娘恕罪！”萬嬤嬤顧不得地上的殘渣一下子跪了下來，膝蓋上如針扎一般的疼痛。
薛貴妃靜靜地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那張仍舊明豔嫵媚的臉龐，可自己這一生一世已經堵在了這座密不透風的宮城中。
她指間顫抖地扶上自己的側臉，這張臉曾經是自己最驕傲的資本，她以爲讓這個縱
橫江山的男人只爲自己溫柔繾綣只是回眸一笑的瞬間，可最終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去取鳳印來。”薛貴妃沒有擡頭，只是緩緩地下令。
萬嬤嬤嚇得不敢起身，“娘娘，聖上還沒派人來取。”
“本宮說讓你去取！”薛貴妃看著銅鏡中忍不住要歇斯底里的人，只覺得驚惶。
萬嬤嬤連忙忍著膝蓋的疼痛去取來鳳印。
鳳印放在一處鑲金點翠的沉香木匣子中，薛貴妃打開了匣子，望著精緻不已的鳳印，她擡起的手最終還是沒有放上去。
“送去養心殿。”薛貴妃冰涼地移開了視線。
既然得不到，自己就施捨出去，她想要的東西甚至不是鳳印可以給予。
萬嬤嬤哆哆嗦嗦地接過了鳳印，看到這個樣子的薛貴妃她哪裡還敢再勸說什麼呢？
很快這鳳印就呈到了宣仁帝的案頭，他只是瞥了一眼，“送去秋光殿，今後後宮一應事務由葉淑妃掌管。”
秦公公心中大喜，他躬身道：“是。”
一旁的葉芝沒有走上前，端著托盤站在屏風旁。
宣仁帝起身握住了她的手，將托盤遞給了一旁的宮女，“喝過薑湯了？”
葉芝點點頭，“臣妾不冷。”
“那麼傻做什麼？朕和你說過，要護你周全。”宣仁帝伸手撫上了她仍舊腫著的眼睛，“不許再哭了，朕想看你笑。”
葉芝扯出一個笑意，“臣妾謝恩。”
宣仁帝攬住了她的腰，滿眼皆是倦意，“陪朕歇一會兒，朕累了。”
伺候宣仁帝躺下後很快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葉芝用帕子捂住了雙眼，她從這裡出去後就沒有想到過可以再回來。
想到了出手相助的沈二爺，她咬了咬脣起身走出了內殿，秦公公正好宣旨回來，看到她要出去忙攔住了，“小主！您這又是要到哪兒去？今兒這事奴才已經被聖上訓過了，以後啊，您就好好地。”
葉芝低頭道：“秦公公，我想見沈大夫。”
秦公公皺了皺眉，畢竟沈大夫也是四殿下的人，他點點頭，“奴才去喊……”
“別，我該親自去謝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