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龍鬚糖的小老兒手腳利索的從樹上爬下來,見高迎秋還背對著他的小攤兒站著。
想到方纔明明是薛捕頭極力制住了馬沒踏過來,這姑娘卻只謝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只當(dāng)沒有薛捕頭這個人,看楚大人的眼神還賊兮兮的。
他鬍子便翹了一翹,氣呼呼道:“姑娘,您要買還買,不買還請您往邊上湊一湊,小老兒還要做生意呢!”
“你這小老兒,沒見我家姑娘才被瘋馬嚇著了?”青梅斥道:“張口閉口就是要銀子,你也忒沒良心了!”
“青梅,老人家是出來做生意,又不是開善堂的,咱們理當(dāng)買了東西就走的。”高迎秋很是知禮大方的說道。
說著,便讓青梅拿了些銀子出來,買了一大包龍鬚糖。
小老兒收了,仍是黑著臉,周圍的小攤兒也不見有人稱讚。
高迎秋有些不明白,她在通州時,體恤老人,衆(zhòng)人皆贊。
怎的此處民風(fēng)淳樸敦厚,反倒還個個古怪的看她,難不成是他們骨子裡嫌貧愛富的,嫌她給的少了?
剛要讓青梅再加些銀子,那小老兒卻拿了銀子和一大包龍鬚糖離開了小攤兒,直接往薛慕棠和茍博、顧寶笙處走去。
“薛捕頭,今日多虧了您跟這位小公子,咱們的小攤兒才能消災(zāi)免禍。”
小老兒呈上銀子和龍鬚糖,十分感謝:“這銀子和龍鬚糖是小老兒和大夥兒的一點(diǎn)子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高迎秋的臉色瞬間變了一變,從來只有她借花獻(xiàn)佛,沒有別人借了她的花兒獻(xiàn)佛的道理。
但周圍小攤兒的攤主卻不約而同都拿了大大小小的東西過去,“薛捕頭,我家的桂花酒您也收了吧!”
“還有我的,我的糖人兒……”
“我這刀磨的最好……”
……
瘋馬疾馳而來,若非薛慕棠和茍博從中出力,讓那畜生不亂跑。
他們這些小攤兒別說送東西了,所有的食材和攤位都得被踩個稀巴爛,估計(jì)人也得被踩壞咯。
青梅見高迎秋悶在一旁不說話,她又是有心要在高迎秋那兒爭臉的,便不高不低,不冷不熱的說了句:“若非楚大人來得及時,咱們可就慘咯!”
言外之意,便是在說薛慕棠根本沒用。
但衆(zhòng)人都笑嘻嘻的望了她們主僕二人一眼,俱是不說話。
看得高迎秋頭皮發(fā)緊,不得不出聲責(zé)怪了青梅多嘴,又硬著頭皮親自上前給薛慕棠誠摯的道了聲謝。
顧寶笙見她臉上飛紅未褪,眼若春波明媚勾人,底下有流淌的濃蜜愛意,便知這位表姐對上楚洵,怕是春心萌動,小鹿亂撞了。
薛慕棠跟顧寶笙對了一眼,理解了她的意思。
當(dāng)下也落落大方的回了高迎秋一句,“身爲(wèi)順天府的捕頭,我爲(wèi)民除害,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哈!”
說完,又朝小老兒道:“你們都回去做生意吧,晚上還有夜市呢!”
“好好好!”衆(zhòng)人也不等她再說,見茍博眼饞龍鬚糖,直接把東西都掛在他身上,一溜煙兒回去做生意了。
該吆喝的吆喝,該忙碌的忙碌,全然不當(dāng)高迎秋一回事。
這對一向燦若明珠,接受衆(zhòng)人褒獎慣了的高迎秋來說,簡直是不能忍受。
但她素來隱忍,也未動聲色,只說了錦華樓的媚娘還在等她們?nèi)∫律言圃疲δ教谋悴坏貌缓皖檶汅戏珠_了。
“寶笙,我下月休沐帶你出去玩兒,你府裡等我啊!”
“好!”
茍博吃著龍鬚糖甜蜜的不得了,見薛慕棠要回天香樓吃飯,兩手臂上跟挑水桶似的提了一堆東西跟上去。
薛慕棠有些無奈,扶額悄聲道:“晚上夜市的時候,咱們再把東西給人家送回去。他們小本兒生意也艱難,你不許不給錢就拿人家東西吃,聽見了沒?”
茍博苦兮兮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高迎秋望了眼小老兒的龍鬚糖攤子,又掃了眼街道的其餘攤位,眼底流過一絲冷意。
這些人不過是低賤的螻蟻,等她當(dāng)上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夫人,總要將這些人的攤位血洗一番,讓他們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爲(wèi)纔好!
小老兒耷拉著眼皮做糖,等高迎秋和顧寶笙上了馬車,走遠(yuǎn)了,才低聲跟旁邊兒刀鋪?zhàn)拥牡蹲永罱徽勂饋怼?
“方纔其實(shí)是這麼回事……”小老兒說了一遍。
刀子李磨了磨牙,“呵,敢情還真是惦記上咱們家大人了,她算哪根蔥?”
“可不是?”小老兒皺著一張臉道:“我呀,真怕那什麼‘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應(yīng)在主子身上了。
你說你這孩子剛纔幹嘛撒尿去了呀?你不知道你爹我不會功夫制不住瘋馬呀?”
刀子李摸摸臉,“爹,我下次注意就是,只是這女的,咱得防著她,我瞧著就是個多心眼,又心黑的。”
“還用你說?”小老兒嘖了一聲道:“她那麼想出名,咱們就給她多傳頌傳頌今日的大事兒就是。”
刀子李眼珠子一轉(zhuǎn),“這會子您傳可時候不對,咱們得花朝節(jié)前傳,嘿嘿,傳到宮裡去纔好看好聽呢。”
小老兒嘿嘿一笑,“臭小子,比你爹黑!”
此時的高迎秋和顧寶笙剛從錦華樓拿了各色衣裳回了顧府,尚且不知她今日的舉動引了衆(zhòng)怒。
風(fēng)辭小築
翠荷將衣裳攤開,是高迎秋素日穿的海棠紅色。
“說什麼姐妹情深,奴婢瞧著她就是不安好心!
姑娘素來喜歡穿素淨(jìng)的,她偏要給個鮮豔的,還跟她一個樣兒的,這不是瞧著姑娘您好欺負(fù)麼?”
顧寶笙正在修剪瓷瓶裡的桃花枝,她笑看翠荷一眼,“跟半夏呆久了,你也成了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了。
一件衣裳罷了,各人不同,穿出來自然也是分得清的。”
高迎秋的目的,她也明白,無非是想讓衆(zhòng)人將她們的容貌比上一比,想踩著她,搏個頭彩罷了。
顧寶笙意味深長道:“她既然好心,咱們也不拂了她的心意就是。”
攏梅閣
高迎秋母親周氏聽說了今日的事,連聲道:“很好,很好!”
高迎秋甜蜜一笑,“女兒也同母親的意思一樣。
世間女子,除了女兒,再沒人配得上他,世間男子,除了他,再沒人配得上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