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後站著的，是最後走進王奶奶家屋子的司辰，而睿睿方纔注視的正是司辰所在的地方。
當外婆的視線隨之落在司辰身上時，我整顆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兒。
只見，外婆稀疏的眉毛微微皺了一下，眼神裡閃動著一絲讓我捉摸不透的光亮。
雖說外婆年紀大眼睛花，可腦子卻不糊塗，她定然知道小鬼只得是誰。
許是在王奶奶家裡，她並沒有立刻說什麼，而是快速轉(zhuǎn)過視線，與王奶奶一起觀察著小睿睿的狀況。
幾分鐘後睿睿醒來，已和從前一樣生龍活虎。
外婆說早夭的孩子和流產(chǎn)的不一樣，它們是見過這個世界的，也更留戀這個世界，它並不想害睿睿，它只想藉著睿睿的身體感受一下被家人疼愛的感覺。
聽完這番話，王奶奶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時至今日，我還記得當年王奶奶一家因失去那個小生命而悲慟的模樣，眼睛突然有些酸澀。
離開時，外婆還叮囑王奶奶，讓她跟兒子兒媳商量一下，最好給孩子立個牌位，讓它有個安身之所，不再孤苦飄零，逢祭日年節(jié)給它準備些禮物，也不枉它在這世上走了一遭。
王奶奶連連應(yīng)著。
回到外婆家短暫的一路上，我一句話也沒敢說，生怕打開話匣，外婆就會提起剛纔的事情。
可讓我意外的是，外婆並沒有提及那件事，而是慈愛的說：“小雪，你陪阿轍看會兒電視，我給你們做午飯。”
我微微疑惑了下，還是說道：“我?guī)湍蛳率帧！?
幫外婆摘菜時，我總是有意無意的看看她，心想著，那隻小鬼已經(jīng)說的那麼明白，而外婆當時看著我和司辰的眼神也很是奇怪，她不可能不知道什麼吧？
正琢磨著這些，我便見到背對著我淘米的外婆在臉上抹了一把，就像是抹眼淚。
我心底猛地一顫，小心翼翼的來到跟前，本想看看外婆是不是真的在哭，便見她轉(zhuǎn)過臉，將洗好的米放進電飯煲，說：“把菜放下去屋裡陪阿轍吧，剩下的我來做。”
“外婆，就讓我留在這幫您吧。”
外婆拗不過我，便也沒再趕我走。
祖孫倆難得單獨在一起聊聊天，但外婆說的最多的還是希望我好，希望我和蘇轍和和美美的一直好下去。
現(xiàn)在聽到這樣一番話，再結(jié)合著外婆反常的舉止，我心裡有著一股說不清楚的感受，雖然她什麼都沒有戳破，但我仍舊有種她什麼都知道的感覺。
直到晚上，淳樸簡潔的三間瓦房裡依舊縈繞著一層怪異的氣氛。
睡前，我沒敢再央求外婆跟我一起睡，並不是不想，而是擔心一個不小心就會去證實外婆是否已經(jīng)知曉司辰身份的事。
我躺在被窩裡翻來覆去好半天才睡著。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外屋似是有說話聲，因著想聽真切，不由往炕邊挪了挪，試圖與棉門簾更近一些，卻意外發(fā)現(xiàn)司辰並不在我旁邊。
棉門簾外的對話是這樣的：
“你說你不是阿轍，怎麼可能？”
這是外婆的聲音，我聽後心底像是被人狠狠揪住，正想出去阻止司辰，不讓他胡說八道時，便已聽到熟悉的男聲響起來。
“當暮雪將我當成是蘇轍時，我也很意外，但我不得不承認，我並非蘇轍。”
“不可能。”外婆篤定的說：“我不會看錯的，雖說我不知道你爲何不記得，但我能肯定你就是阿轍。”
接下來便是一陣沉默。
我也跟著陷入沉思中，外婆是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嗎？
蘇轍火化那天是我親自將他推進焚屍爐，又親手把他的骨灰捧出來，真正的蘇轍是不會再有肉身的。
許是未得到司辰的迴應(yīng)，外婆質(zhì)問的口吻說：“既然你說你不是阿轍，爲何還與小雪有了夫妻之實？”
門簾外的司辰依舊保持沉默，而我卻下意識的擰緊眉頭，完全沒料到外婆竟然連我們有沒有夫妻之實都知道了。
我一直深信外婆不簡單，她老人家能看出肉眼凡胎看不出的事情很正常，但也不至於連這種事情也看出來吧？
這也太邪乎了？
“哎……這都是命喲。”外婆嘆著氣，又說：“小雪這孩子從小沒了爹孃，終於找到一個兩情相悅的男人，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麼？”
“節(jié)哀。”司辰語氣平平的說。
外婆接著說道：“我能求你一件事兒嗎？”
“您請說。”
“小雪是個對待感情從一而終的性子，我看得出，你在她身邊她很開心。我也知道，你並沒有傷害她，而她的一生對你來說不過彈指瞬間，若她認定你，我求你別拋下她。”
許是見司辰猶豫，外婆繼而又說：“我自知大限已到，有你照顧她，即使我不在了，她也不至於沒有依靠。”
門簾內(nèi)的我捂住嘴，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原來外婆一早就知道了司辰的身份，從打司辰進門起，她便一直在試探他觀察他，就在現(xiàn)在，她還在懇求司辰能像蘇轍一樣好好照顧我。
雖是極力隱忍，可我還是不小心哭出聲來，非常輕微的一聲，但已然感覺到棉門簾外面似乎突然安靜下來。
我立刻爬進被子，將頭埋進被窩。
不多時，我便感覺身旁的被子被人輕輕掀起一角，緊跟著一抹泛著絲絲涼意的身子滑進被子裡。
我裝睡。
本以爲他會靜靜的就像昨晚那樣躺在一邊，可他似乎距離我越來越近。
雖然蒙著被子，但我能感覺到他此刻在注視著我。
他的視線不停的在我身上游走，最終定格在我的腹部，因爲他的手正附在上面。
我想掙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動不了，我惱怒的想問他做什麼，嘴巴張開了卻沒有任何聲音發(fā)出來。
我有些慌了。
下一秒，我感覺到他的大掌在我腹部輕輕撫了一下，動作略微有些僵硬，爾後他湊近我耳邊低低的說：“我討厭意外，但突然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