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精白遂帶了幾個親信扈從趕往京城求見魏忠賢。

其實之前李精白已經(jīng)找過魏忠賢，魏忠賢沒有見他，而是魏忠賢的外甥傅應(yīng)星見的李精白。

傅應(yīng)星說話向來雲(yún)山霧繞，而且話很少，根本不會讓人明白他說什麼。

所以李精白到現(xiàn)在爲(wèi)止也搞不明白讓韋寶執(zhí)掌海防總督衙門，到底是誰的意思？

海防總督衙門的設(shè)立本來就讓人很費解。

海防總督衙門的前身是漕運總督衙門。

漕運總督衙門是和山東布政使司同級別的衙門啊。

自從撤銷了漕運總督衙門之後，不但依然負(fù)責(zé)河道和漕運的管理，還新近加入了對河間府、滄州府、山東和登萊的管理。

等於將這麼一大片區(qū)域都合併了，這可是京畿的門戶，甚至是整個大明北方的門戶啊。

這麼大的權(quán)力，到底是準(zhǔn)備交給韋寶，還是讓韋寶先來打個頭站，以後再要交給魏忠賢其他的親信？

李精白現(xiàn)在急於弄明白的是這個問題。

這回李精白的運氣不錯，很順利的見到了魏忠賢。

“九千歲，現(xiàn)在山東局勢一團糟，韋寶帶人上來就打，打死了幾千官兵，還擄走了幾萬人，簡直比建奴還兇狠。底下的軍士對撤軍不滿，可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哪裡能上來就這樣幹？這是逼的大家沒有活路了呀。”李精白向魏忠賢訴苦。

魏忠賢這段時間密切關(guān)注河間府、滄州府、山東和登萊的動向，自然知道的事情不比李精白少，“韋寶做的是有些過了，可他是奉了陛下的聖旨在辦差，你讓我有什麼辦法？要不然這樣吧，你就留在京城，等過一段時日，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空缺，再給你重新弄一個差事，仍然是正二品大員，你覺得怎麼樣？”

李精白試探了一番，還是沒有弄明白韋寶這麼囂張，到底是仗了誰的勢力，只能硬著頭皮直接問道：“九千歲不打算讓我再任山東巡撫了嗎？那這個山東巡撫誰來出任、該不會落到東林黨手裡去吧？還有這個韋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陛下的家，不都是九千歲您給當(dāng)?shù)膯幔俊?

“你這叫什麼話、以後這種話不能亂說，什麼叫我當(dāng)陛下的家？”魏忠賢聞言，立刻板起臉來訓(xùn)斥。

李精白急忙道：“是，是卑職失言了，可這麼被人趕走，我不甘心啊，我可是一直爲(wèi)九千歲效力的。而且山東現(xiàn)在還有三萬多大軍集結(jié)在濟南城中，若是韋寶再這麼胡來，我擔(dān)心將士們據(jù)城死戰(zhàn)，與韋寶拼到底。”

魏忠賢笑道：“咱家本來就知道韋寶一定會贏，只是沒有想到韋寶會贏的這麼快，看樣子，韋寶的確是有實力！你們拿什麼跟韋寶拼？拼濟南一座孤城就能拼嗎？打仗打的是什麼？打的是兵馬錢糧，你們有銀子嗎？即便有銀子，你們捨得拿銀子出來給兵士發(fā)軍餉嗎、還不是等著朝廷給你們送軍餉糧餉。而人家韋寶呢？他自己貼銀子出來，要不然，海防總督衙門是怎麼立起來的？海防錢莊是怎麼立起來的？”

“是，九千歲說的是，我們是幹不過韋寶，可我就這樣走了，不但自己不甘心，大家都知道我是九千歲的人，九千歲也臉上無光吧？”李精白見魏忠賢始終不肯透露實底，只能開始委婉的擠兌魏忠賢。

魏忠賢冷笑一聲，“你還甭故意用話擠兌咱家！韋寶裁軍是咱家的意思！”

李精白終於聽到了魏忠賢的實話，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當(dāng)初就是魏忠賢告訴韋寶去山東裁軍，的確是魏忠賢先向韋寶提出來的，然後再向皇帝討要的聖旨。

魏忠賢是出於韋寶在皇帝面前幫他解了圍，而對韋寶的一種報答。

若是韋寶當(dāng)日將楊漣彈劾自己的二十四條罪狀都實話實說的說給皇帝聽，他將有大麻煩。

讓韋寶先去設(shè)立海防總督衙門，然後讓韋寶去遼東立功，這是魏忠賢的計劃。

只是魏忠賢對韋寶說的是等韋寶在遼東立了功勞，就把海防總督的大位給韋寶。

可魏忠賢實際上打的算盤是等韋寶在遼東立了功勞，就把韋寶調(diào)到哪個偏遠(yuǎn)之處去剿賊去。

到時候讓韋寶京城也回不去，海防總督衙門也回不去，除非韋寶想繼續(xù)待在遼東。

反正好地方?jīng)]韋寶的份兒了，到時候是回給韋寶再升個三品官，可絕對是要去民不聊生的地方剿賊的。

但這些肚子裡的算計，魏忠賢不太方便告訴李精白。

李精白良久之後道：“既然是九千歲的意思，那卑職就不說什麼了，九千歲，這裁軍的事情，以後我就不管了，能不能保住我的位置？”

李精白想著魏忠賢再給自己弄位置，絕對沒有巡撫、布政使這種地方大員的位置給自己做，京師各個部院衙門就更不必想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是能在韋寶手上過去，咱家樂見其成，不過，咱家不方便明著幫你說什麼話，韋寶他正在興頭上，咱家決意讓韋寶先蹦躂幾天。”魏忠賢笑道。

李精白是聰明人，聽魏忠賢這話的意思，立刻明白了，魏忠賢只是暫時讓韋寶在海防總督衙門，不久之後便會派人接管海防總督衙門的，絕對不會留給韋寶！

明白了這層意思，李精白不由後悔來京找魏忠賢了，就應(yīng)該在山東向韋寶妥協(xié)，換得幾天太平，等韋寶這陣風(fēng)颳過去，山東還是他的地盤！

本來李精白還想對魏忠賢說，韋寶在整編軍隊，山東的兵馬已經(jīng)全部換成了韋寶新近招募的人，這話也就忍下去不說了。

因爲(wèi)李精白搞不清楚韋寶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既然魏忠賢讓韋寶現(xiàn)在搞一陣，聽魏忠賢的意思，以後應(yīng)該是將韋寶調(diào)走，而不是對付韋寶，到時候，韋寶應(yīng)該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沒有必要得罪這麼一個強大的人物。

“九千歲的意思，卑職都明白了，卑職這就回山東去，我告病在家，韋寶就拿我沒轍了。”李精白道。

魏忠賢笑著點了點頭，“是你們自己硬要試一試韋寶到底有多少底細(xì)，早這樣不就沒事了嗎、”

“可韋寶在山東著實弄到了不少銀子啊，各地地方上的大戶基本上都被韋寶整治了，河間府、滄州府、山東和登萊地界，但凡家裡有點家底的，不說家家傾家蕩產(chǎn)，反正至少扒層皮，能保住家產(chǎn)的一二成都要燒高香了。”李精白道。

魏忠賢臉上劃過嚴(yán)肅表情，魏忠賢與韋寶最大的衝突是利益衝突，讓韋寶去辦事，的確能弄到大筆銀子，他手底下任憑誰都沒有這個本事。

不過，魏忠賢覺得韋寶太鬼機靈了，不知道韋寶到底弄到了多少銀子，總覺得韋寶給自己的只是小頭，而且還讓他跟韋寶一起擔(dān)負(fù)不好的名聲，畢竟弄的那麼多地主家傾家蕩產(chǎn)，這些人會不罵嗎？

人就是這樣，別人興許只能幫他魏忠賢弄到一百塊錢，但是交出來的是三四成，幾乎達(dá)到一半，魏忠賢知道以後會比較舒心。

而韋寶能幫他弄到一千塊錢，甚至兩千塊錢，但是韋寶很有可能給他的連一成都不到，錢是多了，但魏忠賢仍然未必放心。

而且其他人撈錢，都是一幫人一起撈錢，人多了，就能互相牽制，凡事很難隱秘。

可是韋寶從來不找他尋求幫助，都是自己一個人獨立完成，用的人也都是韋寶新近提拔的人，這樣就讓魏忠賢對於韋寶手下的情況知道的極少！

知道的越少，魏忠賢就越不放心。

“你有辦法弄到韋寶弄銀子的賬目嗎？”魏忠賢問道。

李精白一驚，暗責(zé)自己多嘴了，這自己上哪兒弄去？賬目這種東西，估計韋寶自己都不見得有，“這一點，卑職無能爲(wèi)力，韋寶手下的人太多了，而且似乎他底下的人都不是按照朝廷衙門的官階設(shè)置的，還是韋寶在搞商號那一套，一大堆管事，誰知道哪幾個管事是具體負(fù)責(zé)弄銀子的。”

“這不就是屁話嗎？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告訴咱家?guī)质颤N？存心給咱家添堵？”魏忠賢皺了皺眉頭，冷哼一聲。

“是，是卑職多言了，卑職告退，不敢耽擱九千歲歇息，九千歲保重貴體。”李精白趕忙跪下磕頭。

魏忠賢嗯了一聲，“你退下吧，你是咱家的人，能幫你一把的時候，咱家自然會幫一把，別的也要靠你自己了。”

“是，卑職明白，九千歲保重貴體。”李精白趕忙磕了幾個頭，灰溜溜的退下了。

雖然最後碰了一鼻子灰，但是李精白這趟京城沒白來，總算是大概搞明白了韋寶與魏忠賢之間的關(guān)係。

現(xiàn)在以李精白看來，韋寶就算不是魏忠賢的人，也與魏忠賢有千絲萬縷的瓜葛，至少可以看成大半個魏忠賢的人。

這樣的話，就絕對不能再硬扛韋寶了。

李精白連夜又帶人快馬往濟南迴趕。

李精白在回去的路上，不停想著辦法，想怎麼才能與韋寶化干戈爲(wèi)玉帛，儘量不牽扯自己。

雖然覺得以韋寶的官階，再大膽也不敢動自己這個正二品大員，但想到韋寶敢一下子殺幾千人，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況且韋寶不是沒有殺過正二品大員，此前的漕運總督人家不是正二品嗎、不是說殺就被殺了嗎。

快到濟南城的時候，千佛山已經(jīng)隱隱在望。

李精白停了下來，對手下親信說，“要想與韋寶恢復(fù)關(guān)係，只有解了濟南城防之圍，向韋寶交出兵權(quán)。”

“可兵權(quán)不在大人手裡，在劉將軍手裡啊？”李精白的書辦答道。

“把劉養(yǎng)噩抓起來，兵權(quán)不就到了我手裡嗎？劉養(yǎng)噩不在，還有誰敢不聽我的命令？”李精白冷冷道。

啊？

把劉養(yǎng)噩抓起來？

幾名李精白的親信都大吃一驚，沒有想到李精白這麼狠，劉養(yǎng)噩可是他女兒的定了親的準(zhǔn)夫婿啊。

哪裡有老丈人抓女婿的道理？

“這樣做，只怕會釀出大亂子，萬一劉養(yǎng)噩手下人對大人不利怎麼辦？”書辦道。

“你先去聯(lián)絡(luò)韋寶，就說我李精白決意支持韋大人裁軍，支持韋大人改革稅制！反正，韋大人的一切，我都支持！告訴韋大人，我已然控制住了劉養(yǎng)噩！讓韋大人速速派一隊騎兵來濟南接管濟南防務(wù)，並且整編劉養(yǎng)噩手下的三萬殘部。”李精白道。

書辦知道李精白已經(jīng)下了決心，心寒的同時，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了，暗忖李精白這麼做的話，以後別人會怎麼看你？

哪裡有人爲(wèi)了取悅政敵，拿自己人開刀的啊、你對準(zhǔn)女婿都這麼心狠手辣的，要是有什麼事情，我們這些人還不有一個算一個，都被你宰了？

“你儘管放心去，劉養(yǎng)噩對我毫無防備，我把他請到家裡飲宴，然後把他軟禁起來，他手下人不敢說什麼，況且，布政使衙門也有上千公差聽候我的調(diào)遣，我只說劉養(yǎng)噩得了疾病，需要在我府裡靜養(yǎng)，一兩日功夫，決計鬧不出什麼亂子的。”李精白說完，臉紅了一下，也感覺自己這麼做，沒有面子，不近人情，恐怕會給人留下話柄，此地?zé)o銀三百兩道：“不是我要對付劉養(yǎng)噩，是劉養(yǎng)噩實在無能，當(dāng)初就不該與韋寶對著幹，幹就幹了吧，十萬大軍，還抵擋不住別人三五日的攻勢，養(yǎng)了這麼多的廢物兵士，的確無用！”

李精白的幾名親信只能點頭附和，幫李精白下臺階。

這時候，韋寶的大軍仍然沒有逼近濟南，韋寶仍然在東營大營搞整編，暫時先吸收了原先陸軍當(dāng)中的一兩千精銳人馬，水師吸收了五六千，遣散了七萬多陸軍和兩千多水師官兵。

這麼大的動作，換成別人，幾個月也搞不完，不過天地會的效率高。

主要是天地會的銀子充足，又是糧食，又是銀子，又從整治河間府、滄州府、山東和登萊各地地方上的地主手上得來了一大堆的土地，土地也是實打?qū)嵉陌l(fā)下去的，纔沒有釀出禍?zhǔn)隆?

絕大部分世襲兵將領(lǐng)到了糧食、銀子和土地之後，都安心回原籍去了，不願意回原籍的，都被安排在山東各處。

寶軍與新吸收的小兩千山東軍世襲兵將，五六千水師一道合練，主要是幫他們完成整治培訓(xùn)。

這些人要想在寶軍站住腳，必然要加入天地會。

事實上，能留下來的，有一個算一個，基本上都是赤貧，只有通過打仗立軍功一條路得到發(fā)展的人，否則也不會被留下來。

至於海防總督衙門總共的編制是五萬陸軍和一萬水師，水師是不用招人了，天地會自己派人就能補滿。

陸軍到時候也會從遼南調(diào)人過來，而不會怎麼用山東本地人，要用的話，也只是用兩三千本地壯丁充當(dāng)後勤兵員。

按照寶軍的配置，寶軍最爲(wèi)注重的是後勤補給。

五萬陸軍，可能真正的野戰(zhàn)部隊也就兩萬人，剩下三萬都是後勤人員！

從此以後，山東軍還叫山東軍，只是換了當(dāng)家人了。

因爲(wèi)韋寶還在東營大營，所以李精白以爲(wèi)派去的書辦一日之內(nèi)就能聯(lián)絡(luò)到韋寶，是有一定的困難的。

李精白在進了濟南城之後，沒有敢歇息，因爲(wèi)天已經(jīng)大亮，他不敢耽擱，當(dāng)即招來了劉養(yǎng)噩。

劉養(yǎng)噩這幾天情緒很不好，東營大營和東營水師大營接連告破，七八萬大軍在韋寶軍手下不堪一擊，這對劉養(yǎng)噩的打擊很大，他看到了自己的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