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黑夜降臨,我也沒有見到她,那日的喜娘——也就是今日的沈婆婆端來和那天一樣的一碗東西讓我喝下,我依言做了。
二樓的房間開著燈,想起和洛青陽的屍體在牀上待了一整晚我心裡開始犯怵,盯著那扇窗戶害怕又會有什麼不好的東西爬進來。
風一吹,我身子就抖一下,暗暗笑自己膽小,一回頭一抹黑影在我身後,我嚇了一跳。
“你是誰?”我問,往牀角縮,他背對著我,真害怕轉過來是一張慘絕人寰的恐怖臉皮。
聲音在風裡散開,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燈一滅我就厲聲尖叫。
“南兒,是我。”他的聲音低而蠱惑,我好像被攬入一個懷抱裡。
我平靜下來,這隻鬼好過其他太多了。
“不怕了?”他笑問,涼涼的風吹在耳邊,我臉上一熱,扭捏著應一聲:“嗯,不怕了。”
“真乖。”他在我耳邊低喃,好像有一隻手從衣襬下滑入,我掙扎一下聽見他咬著我的耳朵說:“南兒,聽話,嗯?”
最後那一聲輕嚀,簡直泡酥骨頭一般,我像喝醉酒的人,暈頭轉向的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
又是一夜的浮沉,我覺得自己像漂流在海上的人一樣,抱著一截枯木救命,身子著了火一般,嘴裡破碎的嚶嚀讓人蒙羞。
“南兒,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要害怕。”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下午,我又被羅東送回去了,手腕上的碎玉似乎有了反應一樣,一整天都不安分,灼得我腕上皮膚生疼。
宿舍裡沒人,連一向清閒的乾清都不在,我記掛著那天在別墅裡見到的不知名紅花,所以也沒多去在意其他。
我打開電腦,在搜索引擎裡輸入大致的描述,結果很快出來了,圖庫上的花與我在別墅裡看到的別無二致。
曼殊沙華,又名彼岸花。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佛經》
這一段註解頓時讓我冷汗岑岑,開在冥界裡三渡河邊的花,詛咒有
情人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無力跌坐在椅子裡,我閉上眼似乎能聽到他的聲音,千世情劫麼?
門被推開,我也順勢蓋上電腦,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眼底。
“小南,你回來了。”是乾清,看起來有些累,往牀上一趴就不肯起來,“什麼破教授,期末考覈居然佈置去挖墳。”
“挖墳?”我嘴角動了動,卻笑不出來。
她翻身,對上我的目光:“是啊,我們專業課,但是我又不是爲了挖墳才唸的這個專業,真是一天到晚神叨叨的。”
“我也選了你們系的選修課。”我如實交代,“而且期末作業是模擬考古。”心裡默默算了算日子,就是下週三。
也就是大後天。
乾清極爲古怪的看我一眼:“小南,你知道要去哪裡麼?”
見我沉默,她才接著說:“就是學校後面不遠的村子,那裡在十年前挖出了唐朝一個將軍的陵墓。”
唐朝將軍陵墓,我抓住了她話裡的關鍵,奶奶臨死前曾經提過這一段,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什麼關聯。
我決定去一探究竟。
可惜天公不做美,週二晚上下了一場大雨,溼漉漉的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沒停,只是雨勢見小,教授被迫取消了這次出行。
畢竟學生的安全最爲重要,出了事誰也擔不起責任。
我起了大早,往旅行包裡塞了電筒和一些壓縮餅乾,想了想,又往包裡放了一些緊急處理的藥。
雨天,連出租車也不好打到,霧濛濛的一片,我撐傘站在路邊,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
“付伽南……”刻意壓低拉長的聲音,我心裡咯噔一下,轉身卻是一聲長嘆:“被你嚇死了。”
是乾清,她背了一個大包,舉傘站在我後面,她笑嘻嘻的:“一大早就見你跑出來了,去哪呢?”
細細的雨絲吹進領子裡,我縮了縮脖子,並不打算瞞她:“去後面村子看看。”
“我也是,既然那麼巧,大家一起咯。”她笑了笑,“在這裡不好打車,跟我走。”
我跟上她,從學校南門出去
有一個公車站,站牌上清晰標出來,下一站,小灣村。
“你特意跟著我的吧。”坐好後,我才問她,否則不會那麼巧。
“嗯,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去做什麼,但是兩個人好歹有些照應。”她如實說,窗外還是陰沉沉的,隨時要來一場暴雨一樣。
學校到小灣村只有四十分鐘不到的路程,我們在村子外面下車,一條河從我們面前延伸到看不見的灣裡,河岸竹林茂密。
“你常常來?”我撐開傘,替她遮住頭上雨絲,乾清也順勢挽住我,“也不算,做課題的時候會和朋友過來走一走,這個村子……”
她頓一頓,轉而看著我的眼睛說:“其實,不怎麼太平。”
我大概明白她說的不怎麼太平是什麼意思。
我們從村口進去,一顆大榕樹下面修了一座小神廟,一大把的香燭燒了一半,看得出來村子裡的人對神明敬重,但我不知道他們供奉的是哪一路神仙。
村裡只有一條大路,住戶不多,整齊的瓦房十分質樸,看來政府對這裡保護得很好。
乾清將我徑直帶到一家農戶前,笑著與門前老伯打招呼:“唉,張伯,我來了。”
“啊,是小清啊,趕緊進屋子去。”張伯起身,看了我一眼,乾清與他解釋:“這是我同學,今年和我一起做課題來啦。”
老伯也沒有多問,耳邊隱隱約約有鈴鐺聲和歌聲傳來,我聽得不真切,遲疑著看向遠處,可那裡什麼也沒有。
屋子裡很簡陋,卻十分乾淨,下雨天外面總是溼冷溼冷的,進了屋子纔好一些,幸好我帶了外套。
“小清啊,”張伯點了燈,屋子裡亮了一些,“你們也不要到處亂跑,村尾的老李頭昨夜剛去了。”
“哦,”乾清與我交換一個眼色,繼而話語輕快的說:“知道啦,把作業和勘察做好我們就回來。”
老伯簡單的交代了我們幾句就出去了,看方向是朝著村尾去了,我和乾清端了小板凳在門口坐著,遠處池塘裡有幾隻孚水的鴨子。
我在肩膀上搭著外套,乾清在我身邊坐著,我問她:“乾清,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