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5－1726

崇禎九年（1636）七月二十日，負(fù)傷的高迎祥在山洞中被俘，與他一同被俘的，還有他的心腹將領(lǐng)劉哲、黃龍，他的幾萬大軍，已在此前徹底崩潰。

縱橫世間七年的闖王高迎祥，就此結(jié)束了他的一生，在過去的七年中，他曾馳騁西北，掃蕩中原，但終究未能成功。毫無疑問，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然後終究到此爲(wèi)止。

科學(xué)點的說法，是運氣不好，迷信點的說法，這就是命。

高迎祥被捕的消息傳到京城時，崇禎皇帝沒信，不是不信，是不敢信，等人到了面前，纔信。

處死高迎祥的那一刻，崇禎開始相信，自己能力挽狂瀾。

最後的帥才

高迎祥被殺了，對崇禎而言，是利好消息，而對某些頭領(lǐng)而言，似乎也不利空。

高迎祥死後，許多頭領(lǐng)紛紛投降，比如蠍子塊、衝破天等等，原先跟著高闖王幹，闖王都沒闖過去，自己也就消停了。

但有某些人，是比較高興的，比如張獻(xiàn)忠。

張獻(xiàn)忠跟高迎祥似乎有點矛盾，原先曾跟著打鳳陽，但後來分出去單幹，也不在一個地界混，算是競爭關(guān)係，高迎祥死後，論兵力，他就是老大。

還有一個人，雖然很悲傷，卻很實惠。

一直以來，李自成都跟著高迎祥幹，高迎祥的外號，叫做闖王，而李自成，是闖將。據(jù)某些史料上說，李自成是高迎祥的外甥，這話估計不怎麼靠譜，但關(guān)係很鐵，那是肯定的。

高迎祥的死，給了李自成兩樣?xùn)|西。

第一樣是頭銜，從此，闖王這個名字，只屬於李自成。

第二樣是兵力，高迎祥的殘部，由他的部將率領(lǐng)，投奔了李自成。

在這個風(fēng)雲(yún)變幻的亂世，離去者，是上天拋棄的，留存者，是上天眷顧的。

對張獻(xiàn)忠和李自成而言，他們的天下之路，纔剛邁出第一步。

第一步，是個坑。

我說過，對民軍頭領(lǐng)而言，崇禎九年（1636）是個流年，盧象升來了，打得亂七八糟，好不容易跑進(jìn)山區(qū)，人都調(diào)走了，又來了個孫傳庭，還幹掉了高迎祥。

按說壞事都到頭了，可是事實告訴我們，所謂流年，是一流到底，絕不半流而廢。

一個比孫傳庭更可怕的對手，即將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與之前的洪承疇、曹文詔、盧象升不同，他並非一個能夠上陣殺敵的將領(lǐng)。

他是統(tǒng)帥。

崇禎九年（1636），阿濟格率領(lǐng)大軍打進(jìn)來時，崇禎非常緊張，但最緊張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張鳳翼。

張鳳翼，時任兵部尚書，他之所以緊張，是因爲(wèi)按慣例，如果京城（包括郊區(qū)）被襲，皇帝會不高興，皇帝不高興，就要拿人撒氣，具體地說，就是他。

更要命的是，崇禎老闆撒氣的途徑，是追究責(zé)任，具體地說，是殺人，比如七年前，皇太極打到京城，兵部尚書王洽就被幹掉了，按照這個傳統(tǒng)，他是跑不掉的。

但張部長還算識相，眼看局面沒法收拾，就打了個報告，說清軍入侵，是我的責(zé)任，我想戴罪立功，到前方去，希望批準(zhǔn)。

崇禎當(dāng)即同意，打發(fā)他去了前線。

但張尚書到前線後，似乎也沒去拼命，每天只幹一件事——吃藥。

他吃的，是毒藥。

這是一種比較特別的毒藥，吃了不會馬上死，必須堅持吃，每天吃，飯前飯後吃，鍥而不捨地吃，才能吃死。

對於張尚書的舉動，我曾十分疑惑，想死解腰帶就行了，實在不行操把菜刀，費那麼大勁幹甚？

過了好幾年，纔想明白，高，水平真高。

如果自殺，按當(dāng)時的狀況，算是畏罪，死了沒準(zhǔn)撫卹金都沒有，但要上陣殺敵，似乎又沒那個膽，索性慢性自殺，就當(dāng)自然死亡了，還算是犧牲在工作崗位上，該享受的待遇，一點不少，老狐貍。

這兄弟不但死得慢，算得也準(zhǔn)，清軍九月初退兵，他九月初就死，連一天都沒耽誤。

他死了，也就拉倒了，可是崇禎同志不能拉倒，必須繼續(xù)招工。

但榜樣在前面，崗位風(fēng)險太高，說了半天，也沒人肯幹。

左右爲(wèi)難之際，崇禎想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很孝順，曾三次上書，請求讓自己代替父親受罰，那是在他決心處罰楊鶴的時候。

他還清楚地記得這個人的名字——楊嗣昌。

楊嗣昌，字文弱，湖廣武陵人，萬曆三十八年進(jìn)士。

崇禎見到楊嗣昌時，很憂慮。

局勢實在太差，民軍鬧得太兇，清軍打得太狠，兩頭夾攻，東一榔頭西一棒，實在難於應(yīng)付，如此下去，亡國是遲早的事，怎麼辦？

楊嗣昌只說了一句，一句就夠了：

“大明若亡，必亡於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