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剛剛安靜了半年多的後海北岸又一次人聲鼎沸起來。連續五六天，每天都有一堆一堆的人往魏老太太院子裡鑽。

他們既不像遊客也不是來探親訪友的，很多人都穿著僧衣僧鞋，卻還留著頭髮，說和尚不是和尚，不是和尚又與普通人有明顯區別。

他們來此的目的都差不多，參加一場規模很大的法會，但具體這個法會是幹什麼的，真明白的人沒幾個。

幹啥都有個圈子，這些人大多也和洪濤一樣是居士類的修行之士，哪兒有法會就往哪兒鑽，法會的主持名聲越響，追隨者就越多。

說白了吧，這玩意就和娛樂圈差不多。高僧也是需要粉絲捧的，否則大家上的都是一個學校一個系，拿的都是差不多的畢業證，你憑什麼就比別人高啊。

這場法會的級別很高，直接由佛教協會主辦，邀請了好幾座大寺院的高僧前來主持。粉絲量自然就多，中外都有，還不是誰都能來，好歹在圈子裡也得有點身份。

來幹嘛呢？一起見證佛法的靈驗唄！有一位女施主因爲剛往佛身邊靠了靠，就已經得道了，打算把一座價值上億的大院子捐給慈善機構。所以不管佛教協會還是紅十字會，都必須做出明確表態支持，還得玩了命的搖旗吶喊。

雖然這個院子最終既沒落到佛教協會手裡也沒捐給紅十字會，但這種行爲是必須鼓勵的。只要能扇呼起更多像齊施主這樣一心向善的人，大家早晚都會獲利的。這就和市場上常說的道理一樣，只有把蛋糕做大，大家才能多分一塊嚐嚐。

“你們知道齊姑姑爲什麼要把院子捐出去嗎？”洪濤雖然在這個圈子裡名不見經傳，但依靠與老和尚不明不白的師徒關係也有資格參加盛會。

不過他根本沒去湊熱鬧，而是站在自家閣樓上，透過窗戶看著隔壁院子裡熙熙攘攘的人羣，開始給田思思、劉備、洪琪、馬超四個小屁孩上課。聽得懂聽不懂無所謂，記住這個問題，以後慢慢去看、去想、去體驗，總會有懂的那一天。

“姑姑信佛！”洪琪歲數小性格還最外向，想都不想就給出了回答。

“……”馬超就是洪琪的影子，她說屎是香的，這傻小子馬上就能上去舔一下，然後猛點頭。

對於洪琪和馬超的回答洪濤沒有任何表示，這個問題本來就不是給他倆出的，歲數太小，一邊聽著就夠了。

“姑姑有錢，後面的房子都是她的……”見到洪濤把目光轉向了自己，田思思趕緊給出了答案。這個問題她還沒想好，說了一半就不知道下面該怎麼表達，腦門都急出汗了。

“姑姑不是自己樂意捐出去的，只是爲了讓別人高興！”洪濤沒有催田思思，她腦子裡肯定還有想法，只是說不出來。但劉備看到田思思憋紅臉的摸樣忍不住了，他比馬超強一些，沒有人云亦云，有自己的想法。

“嗯，這個問題先留著，不著急回答，等你們長大了說不定會有其它答案。”其實劉備說的已經很接近事實了，以他的年齡能看到這一步非常不易，這可能和他童年的成長經歷有關。

“不過有一個問題你們現在就要記住，世界上沒有佛也沒有神，有的只是人的想象力。等你們長大之後，可以藉助佛或者神的說辭幫助自己達到目的，但絕不能以爲這些都是因爲佛或者神才獲得的。可以用，但不可以信！”

雖然這番話四個孩子可能都聽不懂，但洪濤還是想和他們多聊聊。

很快洪琪和馬超就要跟張媛媛回美國了，下一次再見到女兒時她又會大一歲。這種跳躍式的陪伴總會讓人覺得時間不太夠用，恨不得掰開她的腦袋把自己的想法都塞進去纔好。

“去玩吧，你們倆要照顧弟弟妹妹，別光顧著自己高興。”隔壁院子裡那麼熱鬧，四個孩子早就有點躍躍欲試，但只要洪濤不發話誰也不敢出院門半步。洪濤看了看手錶，法會已經開始了三個多小時，自己可以該過去蹭齋飯吃了，總不能一面都不露。

整個上午，魏老太太的院子裡都是人頭攢動。來自五湖四海的信衆們一邊聽著臺上的領導、高僧發言，一邊互相交流著各自的來歷，亂哄哄的就把捐贈儀式給弄完了。

洪濤進去的時候，吉達正代表她自己的基金會向齊睿表示感謝呢。現在她的中文有了明顯進步，居然都會說與時俱進這個詞兒了。

“楊姐，沒想到你也親自來了。我記得您不是信教的嗎，怎麼著，打算改換門庭啦？”院子里人很多，洪濤沒往裡面擠，而是順著牆邊往花園門口溜，一邊走一邊踅摸著那幾家人的身影。

第一碰到的熟人就是楊薇，猛一看差點沒認出來。她穿了一件淡青色的居士服，頭髮還挽了起來，插著一根木製的簪子，比洪濤這個正牌居士還像那麼回事兒。

“噓，小聲點，讓別人聽見還不把我趕出去。現在我誰都不信了，就打算信這個。”楊薇也看到了洪濤，一邊拉著他往花園門裡走，一邊從領子裡拽出個黑乎乎的玩意。

“您別忽悠我，就算把我照片掛脖子上投資額度也不能加了。這種錢拿點過過癮就得，別死氣白往家劃拉，燙手！”洪濤的眼神一半在看楊薇掏出來的護身符，一半已經溜到她領子裡面去了。

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大歲數別說洪濤不清楚，連白女士和黛安都不確定。以洪濤專業的眼光來看，很可能已經四十往上了。

但她保養的非常好，即便菸酒都沾也看不出太多衰老的跡象，尤其是大大咧咧無所顧忌的性格，更讓她顯得比實際年齡小不少。

當然了，洪濤只是出於本能的關注，真沒有絲毫想法。別看她外表人畜無害，還挺仗義，其實這位纔是扮豬吃老虎的行家。

黛安那一身本事有三分之一都是她帶出來的，這位最擅長躲在楊家響亮的名號背面，不聲不響的給競爭對手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