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亮的童音響起。

程程手中拎著一盒包裝精緻的小蛋糕。

顧歡轉(zhuǎn)過眸，趕忙走過去牽起兒子的小手，蹲下身，神情嚴(yán)肅的說道，“寶貝兒，你剛剛差點嚇到媽媽了。下次不可以再隨便掙開大人的手，自己亂跑哦！”

“嗯，媽媽我知道了。”程程乖巧的點點頭，“這是買給你吃的……洋洋說你喜歡吃藍(lán)莓口味的，我問了店員，這是他們剛剛做出來的哦。”

顧歡看著兒子雙手捧過來的蛋糕，不禁心頭一軟。

“你剛剛跑過去，就是爲(wèi)了給媽媽買蛋糕？”

早晨坐北冥墨的車從S市匆匆趕回A市，又直接去了醫(yī)院，到現(xiàn)在一口飯都還沒吃。

卻沒想到程程這孩子心細(xì)如塵。

貼心得讓人不忍。

“嗯。”程程微微抿了抿脣。

顧歡激動地一把將兒子摟入懷裡，緊緊的，嘴裡卻哽咽著唸叨：

“媽媽的乖寶貝，下次不許了哦……萬一被車子撞到怎麼辦？萬一被壞人抓走怎麼辦……媽媽寧願不吃蛋糕，媽媽不可以失去你……”

“程程知道了……”小傢伙被母親抱在懷裡，白嫩的臉蛋兒上，微微露出靦腆的笑容。

內(nèi)斂的他，顯然還在適應(yīng)這種擁抱的節(jié)奏。

小巧俊俏的臉上雖是一塵不變的冷靜神情，亮晶晶的眼珠子卻揚起來，緊緊盯住眼前的北冥亦楓。

“亦楓哥哥！”程程將‘哥哥’二字說得特別用力。

“……”亦楓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點點頭，笑得有絲無奈的勉強，“程程。”

“亦楓哥哥回來了，是準(zhǔn)備去看爺爺嗎？”程程問道。

畢竟這裡離A市中心醫(yī)院不遠(yuǎn)，他和媽媽也剛出來不久。

“嗯。”亦楓點點頭，應(yīng)道。

黑色的瞳孔裡，卻佈滿濃郁的失落。

顧歡這才放開兒子，拎過兒子手中的蛋糕，站起身來，另一手牽著程程的小手，對亦楓說道，“亦楓，那我們不打擾你了。你快去吧，我想你爺爺見到你會很高興的。”

想起早晨北冥墨帶她去見北冥老爺子的情景，顧歡苦笑一聲。

自己竟然會爲(wèi)了北冥墨那句【爸。放心，我不會娶她。】哭得那麼傷心……

沒骨氣啊顧歡！

“我們先走了哦，拜拜。”牽著程程，她微笑著朝亦楓點了點頭，與他擦肩而過。

870，明明很討厭，卻忍不住喜歡

亦楓卡在喉嚨的話語，衝動地脫口而出：“歡，不理世俗的眼光，不管緣分的深淺，如果可以重頭來過，我們……可不可以……”

顧歡腳步停頓了一下。

程程卻搶先回頭：“亦楓哥哥，我和洋洋會喊你一輩子哥哥的！”

說完，小傢伙拉緊媽媽的手，轉(zhuǎn)身前行。

母子倆的身影沒多久就隱入來往的人流之中。

亦楓站在原地愴然一笑，程程一句哥哥，給了他最殘忍的答案……

最愛的女人，卻替自己的二叔生下了孩子。

這世上有比他更諷刺的麼？

他明明比二叔早認(rèn)識歡，只可惜晚了一步，一步輸，步步皆輸。

情深似濃，奈何緣淺……

*

路邊公園。

“媽媽……你吃吧……我不愛吃酸甜味兒的……”程程看了眼顧歡遞過來的一小勺蛋糕，不禁皺了皺眉。

母子倆剛纔走累了，就在路邊公園的長椅上休息一會兒。

正好顧歡餓得飢腸轆轆，就順便把兒子買的蛋糕也拆開來吃了。

“奇怪，洋洋那小傢伙和我都愛吃酸甜味兒呢……”顧歡勺了一口蛋糕，滿滿塞進(jìn)嘴裡，隨口咕噥道，“你呀，太像你爸了。吃北方菜不準(zhǔn)放醬汁，吃川菜不準(zhǔn)放辣椒，吃上海菜不準(zhǔn)放糖，吃廣東菜不準(zhǔn)放湯！有比你爸更挑剔的麼？還不如頓頓白開水拌飯吃呢！”

“……”程程睜著小麋鹿般的眼睛，認(rèn)真地看著媽媽吃蛋糕的樣子，靜靜聽著媽媽嘮叨爸爸的話語，他喜歡這樣的時光。

“我記得以前給你爸做秘書那會兒，你爸可難伺候了！”顧歡一邊吃著，一邊看著兒子笑。從兒子期盼的眸光裡，她知道，小傢伙迫切想知道更多關(guān)於他父親的事情，“他啊，每天壓榨我爲(wèi)他做牛做馬，不僅超負(fù)荷工作，還得陪他吃飯、陪他各種應(yīng)酬……那時候，媽媽覺得你爸簡直就是萬惡的資本家啊，恨不得在額頭上綁根白條，寫上‘打到資本主義’呢……”

想起從前剛認(rèn)識北冥墨的那些日子，顧歡嘴角揚起淺淺的笑。

那時，她還可以坦蕩地面對他；

那時，她張牙舞爪就像個小戰(zhàn)士一般，與他這個吸血的大資本家啃咬廝殺。

“媽媽，爸爸明明看起來很討人厭，可是就是讓人忍不住喜歡他，對嗎？”程程眨了眨燦爛的眸子。

“……”顧歡勺蛋糕的動作一頓，垂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傢伙，“對。”

她不想欺騙，給了兒子肯定的答案。

“我也喜歡爸爸……”程程清澈的眼睛迸發(fā)著純淨(jìng)的光芒，隨即黯淡下去，“雖然他不喜歡我……”

程程這個落寞的表情，刺疼了顧歡的眼睛。

顧歡放下勺子，伸出手臂將兒子小小的身子攬入自個兒懷中。

俯下脣，親親吻了一下兒子的額頭。

纖細(xì)的手指憐柔地拂過兒子嫩滑的臉蛋兒，“寶貝啊，你知道麼……你爸他，不是不喜歡你，應(yīng)該是不知道怎麼表達(dá)喜歡你。你始終是他的兒子，給他多一點時間，他會對你好的，嗯？”

871，不愛便不娶

北冥墨的童年陰影，她多少是知悉一些的。

儘管他們之間發(fā)生過很多不愉快，但她依然同情他的遭遇。

對於孩子，她估計他可能還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慢慢學(xué)會怎麼相處，怎麼面對。

而三個孩子中，程程和北冥墨相處的時間最長，感情也最深厚。

“那麼，媽媽也可以給爸爸多一點時間麼？”程程在她懷裡揚起頭，突然問。

“爲(wèi)什麼？”她擰眉。

“給爸爸多一點時間，他會回頭發(fā)現(xiàn)媽媽的好的……”程程粲然的瞳仁裡，倒映出顧歡精緻的臉。

程程又何嘗不知道，爸爸已是鐵了心要娶菲兒。

他永遠(yuǎn)記得那晚，爸爸對他說過的話：【程，你要記得，長大後，不愛便不娶。】

他問爸爸【爲(wèi)什麼？】

卻沒想到爸爸說：【因爲(wèi)爸爸做不到，希望你可以！】

顧歡有些情緒在隱忍著。

程程瞳孔裡劃過一絲急切，微微皺起眉心兒，“媽媽，真的，請你再給爸爸多一點時間……”

“程程……”她嘆息一聲，摟得他愈發(fā)緊了，“不是媽媽給不給爸爸時間的問題，而是媽媽和爸爸，一直都站在兩條平行線上……懂麼？”

所以，無論她怎麼給時間，無論北冥墨怎麼回頭，他們的視線永遠(yuǎn)交集不到一起。

“不懂！”程程一股腦兒就埋入媽媽的衣襟中，強忍著鼻音，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爸爸不是真的想娶菲兒阿姨呢，爸爸不愛菲兒阿姨的……”

“……”顧歡驚愣了一下，溫柔地拍拍兒子的後背，“呵呵，小傻瓜，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大人的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是真的！爸爸跟我說過的，不愛便不娶……”

“是啊……”顧歡點頭，隱忍下那抹苦澀，“我也聽他說過。所以我們祝福他吧……”

“不是這樣的，媽媽……”

鈴鈴鈴——

手機(jī)聲音打斷了程程的話語。

顧歡手指溫柔地拂過程程的臉龐，掏出手機(jī)，屏幕上的名字卻令她蹙眉——

“喂？”

“在哪兒？”電話那頭的聲音冰冷如昔。

“在外面。”

“具體位置。”他簡短問道。

卻惹來她的不悅：“北冥墨，你到底是想幹嘛？我是不是連自己一點兒自由的時間都沒有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

她聽得見他低沉的呼吸聲。

“你呆在原地別動，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嘟嘟嘟嘟。

顧歡瞪著黑屏的手機(jī)，“程程，你看看你爸！”

“爸爸來的電話麼？他說什麼了？”

“……他說來接我……們！”

“喔，那好吧。”

“……可我沒告訴他，我們現(xiàn)在在哪兒啊！”

“喔。”

“喔？你不覺得你爸奇怪？”

“不奇怪。”

“他都不知道我們在那裡，居然就說來接我們欸！”

“……嗯，媽媽不知道麼？最近這些日子，我和洋洋的行蹤，爸爸全都知道……我想爸爸應(yīng)該也會知道媽媽的。”

“監(jiān)視？他居然還在監(jiān)視我……”在S市被監(jiān)視也就算了，回A市了那傢伙居然還在監(jiān)視她！

想到這裡，顧歡捏了一把冷汗，幸好這個時候沒接小久久回國。

程程擡起眸，眼光中充滿睿智，“媽媽，這也許不是監(jiān)視，是保護(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