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是喜悅的，然而還沒等兩個人相擁多久，裴千夜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看到“阿杰”兩個字的時候，裴千夜愣了一下，阿杰不是最近在裴家看著裴正雲麼，怎麼會給自己打電話？
裴千夜剛剛接聽，就聽到管家焦急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二少，不好了，先生暈過去了，現在已經叫急救車送到醫院了，醫生說需要馬上手術，你快點過來吧！”
裴千夜愣了一下，便開始著急地想要離開，還沒等走出去就被隋千歌抓住了手腕，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裴家出事了，我現在得馬上去醫院一趟。”
隋千歌注視著裴千夜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堅定道：“我跟你一起去。”
等趕到醫院的時候，裴正雲已經被推入了手術室，而管家站在手術室外眼神黯然，看見裴千夜過來時，也只是閃爍一下又歸於死氣沉沉。
裴千夜看著來來去去的護士和醫生，又看向管家問道：“怎麼回事？”
“二少……”想起裴正雲叮囑自己的話，管家還是沉聲道，“先生其實早就查出腦癌，這幾天一直在強撐著，沒有去醫院接受治療。結果剛纔突然發作了，暈倒了，這才被送了過來……”
如果這句話在幾天前說，或許裴千夜還會以爲管家是在開玩笑，或者又是裴正雲逼迫他的什麼招數。
可是現在，在醫院看著醫生來來去去忙忙碌碌，裴千夜卻不得不相信。
那個看起來總是那麼高高在上的男人，得了腦癌，而且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管家吸了一口氣，眼眶有些溼潤：“二少，其實，先生一直都沒有告訴你，他一直很器重你。只是因爲害怕你的性格太敏感軟弱，纔會這樣對你……”
隋千歌看著裴千夜的臉色被嚇得煞白，也不禁握住了他的手，裴千夜意識到手上傳來的溫暖之後也緩緩回握，對管家說道：“他對我的態度，等他從手術室出來再說，現在我想知道，手術進行的如何了？”
裴千夜的話剛說完，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看了一眼裴千夜：“你就是病人家屬吧，病人現在需要馬上手術。但是手術成功率保守估計只有15%，而且術後需要很長的時間進行復健。”
“如果手術失敗會怎麼樣？”
“如果手術失敗，病人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或者變成植物人。”醫生深吸一口氣，“但是病人現在必須進行手術，因爲腫瘤的壓迫導致顱內壓上升，而且也已經壓迫到了視神經，不進行手術，病人有可能會失明，而且同樣會有生命危險。”
裴千夜點了點頭，接過手術同意書在上面簽上字又歸還給醫生，醫生接過來解釋道：“手術可能會進行很長時間，家屬請在門外等待。”
裴千夜點了點頭，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管家則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踱步，時而停下嘆氣。
隋千歌坐在裴千夜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不要太擔心了，會好起來的。”
裴千夜點了點頭，可是看著手術室的燈，心卻怎麼也放不下來，一直在懸著。
等了幾個小時卻如同幾個世紀一樣漫長，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推開，醫生解著口罩走了出來，裴千夜沒有動，管家先迎了上去：“請問先生怎麼樣了？”
醫生長舒了一口氣道：“手術很成功，腫瘤已經被摘除，如果病人過了今晚會醒過來的話，那就沒有問題了。”
管家剛要鬆一口氣，醫生又有些惋惜地補充道：“但是腫瘤壓迫的時間太長了，病人就算醒過來，可能後半生也需要別人照顧了。”
管家抓著醫生衣服的手頓了一下，醫生卻已經走遠。
管家最終還是癱坐在裴千夜旁邊：“二少，你去看看先生吧。雖然先生不說，其實他還是很牽掛你的。”
裴千夜回過頭看著管家：“他的心裡只能裝得下裴千臣，什麼時候能記住我了？恐怕在他的眼裡，我從來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吧……”
管家嘆了口氣。裴千夜雖然嘴上倔強，到底最後還是去病房守夜了。
裴千夜一直等到半夜，即便雙眼佈滿血絲，依舊緊緊盯著面前的裴正雲還有儀器上面的線條。
裴正雲的氣息很薄弱，好像隨時都要消失了一樣。
裴千夜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很少能看到裴正雲這樣脆弱的樣子，印象中的他總是高高在上，全副武裝，除了裴千臣以外，沒有任何人能看到他內心中的那一點柔軟。
快要到凌晨的時候，裴正雲在悠悠轉醒，眼睛似乎極爲疲倦的半睜著，看到裴千夜的時候呼吸重了幾分，然後又歸於平靜。
“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
裴千夜覺得有些心酸，卻還是硬著語氣說道：“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原諒你的。不要以爲這樣的方法可以博得同情。”
“博同情？”裴正雲微弱的笑了一聲，“如果你覺得是這樣的話，那就是這樣吧。”
“裴氏已經……落到你的手裡……千臣也已經得到了他應該得到的惡果……”
裴千夜冷聲道：“但是你還沒有受到懲罰，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地放過你的！”
“好啊……”裴正雲長舒一口氣，“既然這麼恨我，不如直接殺了我，不是一了百了麼？我裴家的孩子，應該心狠手辣一點的。”
“我沒有你那樣的愛好！”裴千夜低聲呵斥，看著裴正雲疲倦的樣子，輕聲道，“既然你已經醒過來了，那就好好在這裡待著吧，醫生說，你的後半生可能都會靠別人照顧了，我會找人好好照看你的，父親。”
裴千夜起身要走，裴正雲突然出聲道：“孩子，你恨我麼？”
裴千夜低下頭錯過視線，輕笑一聲：“或許我應該謝謝你，把我變成現在的樣子。”
裴正雲似乎是想要擡起手握住裴千夜的手，可是努力了半天最終也沒有做到。裴正雲最終只是苦笑一聲看著裴千夜，嘆了口氣，氣息微弱：“去叫管家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