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汐原本還在擔心凌薇知道她和師父的事以後會到處亂說,鬧得整個天清人盡皆知。但事情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都已經過去三天了,她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偶爾離開霜雲殿碰到其他弟子時,他們仍然像往常一樣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子軒師兄和靈蕓師姐也一點都沒有變,仍然對她很好。
稍稍有些安心,夢汐撐著下巴坐在竹亭下。明天就是二十年之約了,八大門派的掌門帶著弟子在這幾日都已經陸續來到了天清,現在都安置在偏殿,只等著明天共同禦敵。
想必凌薇也知道明天一戰事關重大,所以纔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將事情說出去,與她爲敵吧。
其實如果她當初沒有刻意針對自己,這個師姐她也是很喜歡的。特別是還有一個像孃親一樣疼愛她的師孃,讓她在失去親人的時候,也能擁有家的溫暖。
擡頭望著天空中掛著的已經蒙上了一層黑壓壓的迷霧,並不是特別明亮的月亮,夢汐心想等明天的事情的過去之後,一定要找個機會和凌薇好好聊聊。
畢竟,她一直都知道,凌薇針對她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她一直都喜歡著亦寒師兄。
任何一個人,在愛情面前總是自私的。因爲太愛,因爲他於她太過重要,所以她的眼裡纔會容不下任何的沙子。她希望她愛著的那個人,也同樣愛著她,他的眼裡心裡也只有她一個人。
“又在想什麼想這麼出神?”
易雲洛從靜室出來回房後找不到她,就知道她肯定又跑到院子裡來了。自從回來之後他入定的時間就特別長,幾乎每天一大早就去了靜室,直到天黑後纔出來。
夢汐朝他伸出雙臂:“師父,抱。”
易雲洛無奈搖頭,她這幾天白天都見不到他,所以晚上就開始變本加厲地和他親近,現在居然連走路都不肯走了。
夢汐舒服地靠在他的肩頭,手圈著他的脖子,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師父,我困了,抱我回房吧?!?
易雲洛輕點頭,等抱著她回到房間的時候,夢汐已經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自鼻尖溢出,帶著桃花的芬芳,綿長而深遠。
將她安置在榻上,易雲洛合衣在她身邊躺下,把她攬進了懷裡??粗苍攲庫o的睡顏,心頭有萬般思緒在縈繞,理不清,也割捨不斷。
大手小心輕柔地撫過她的臉頰,視線一刻不離地停在她的臉上,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牢牢地印在腦海中,永世不忘。
嘴脣微微張開,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話到嘴邊,無聲勝似有聲。
彷彿看了幾千幾萬年那麼久,易雲洛終於還是緩緩地合上了眼眸。掌心銀光微閃,慢慢地拂過她的額前。
“睡吧,好好睡一覺,醒來以後就什麼都過去了?!?
“答應我,就算以後我不能陪在你的身邊,也要像現在一樣,開心快樂地生活下去。”
“因爲你的笑,便是我最想珍惜的東西。”
“如果有來世,我一定帶著你離開,到一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永遠永遠地生活下去?!?
“可是現在,原諒我……”
深深地看了她最後一眼,易雲洛大步離開了牀榻,掩上門,很快就消失在了月色之下。
房裡,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慢慢地擴散開來。
夢汐緩緩地睜開眼睛,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入睡。
眼角的淚珠混著嘴角流淌著的鮮血,打溼了易雲洛爲她細心捏好的被角。
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做,所以在迴天清之前她就已經服下了神仙草。
據說,那是一種只生長在陡峭的懸崖峭壁之上的仙草,世間罕見,服下它便可以讓自己的內力瞬間提高百倍。許多想要修仙的小妖小魔爲了能夠安全地度過天劫,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著這個草藥,只是爲了能在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下順利逃生,窺得天機。
而她,卻很幸運的,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在和他之前住的那間小屋附近的懸崖上,無意中發現了。
所以,她瞞著他偷偷地服下了。然後在剛纔他的那一掌之下,藉著神仙草的藥效,用盡了全力去抵抗。
原本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他不會發現,可最後他卻真的什麼沒有發現。
也許,這就是天意。
……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易雲洛剛離開霜雲殿,馨蕊就推門而入。她的嘴脣有些蒼白,臉色幾近透明。躡手躡腳地走到夢汐的榻前,見她果然還在熟睡,目光漸漸沉了下去。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別怪我……”馨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手起刀落,下一刻便是血光四濺!
可她的手卻彷彿被什麼東西牽制住了,驚恐地睜開眼睛,震驚得發現夢汐正抓著她的手,而那把金色的小刀,就停在了離她的脖子不到兩寸的地方。
“你……你醒著?”手上的力氣頓時被抽空,馨蕊搖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醒著!
明明剛纔尊上還跟她說,夢汐這幾日都不會醒來,讓她好好照顧她。所以她纔想趁現在……可現在她怎麼又會醒著?
輕輕地轉動她的手腕,小刀便從馨蕊的手中滑了下來。夢汐坐起身,似是早有預料,語氣再平靜不過:“你終於忍不住要對我下手了麼?”
見她像在看陌生人一樣冷淡的目光,馨蕊心下一滯:“你……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夢汐淡笑,將小金刀拿起來放回她的手裡:“這麼貴重的東西可別弄丟了,否則玄女發起脾氣來,可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手微微顫抖,小刀再一次從指間滑落,“叮”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帶著慌張,馨蕊心虛道:“夢汐,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呢……什麼玄女?我……我不認識她啊。爲什麼要應付她……”
馨蕊的聲音越來越小,輕得連她自己都快聽不見了。而夢汐只是淡笑地看著她,這與往常的笑都不一樣,而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疏遠,彷彿將她們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直到再也無法相交。
屋子裡是死一般的寂靜,片刻之後,馨蕊嚥了咽口水,兀自鎮定下來,對著夢汐冷聲道:“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夢汐站了起來,走到桌邊,將她剛剛拿來的糕點放在了鼻下聞了一聞:“好香啊,可惜裡面放了不該放的東西。”
馨蕊盯著她,目光再不是剛纔那樣的害怕和無措。
“你忘了嗎?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略懂醫術。我自小就與各種各樣的藥材接觸,雖然學藝不精,但多多少少對某些成份有著敏銳的嗅覺。前段日子失憶了,忘記了很多事情,甚至連一些最基本的內功心法都不記得??晌í殞端幉?,我卻記憶猶新。第一次你給我送吃的的時候,我就嚐到了不對,但是我相信你,就以爲是自己想多了,便也沒有多去懷疑。直到那日我讓你也一起吃,你只是咬了一小口就不再吃了,若不是心裡有鬼,怎麼會不吃呢?”
所以她那天以後都沒有再吃過她送的東西,而一直以爲是失憶的後遺癥才引起的頭痛,也慢慢地好轉了起來。
“那並不能代表什麼?!避叭锷裆?。照她這麼說只能證明她對她下毒,可是她和玄女的關係,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放下手中的盤子,夢汐走到馨蕊的身邊,趁她沒注意抓起她的手臂,一個黃色的小鈴鐺就從她的袖口滑了出來。
舉到她的面前,看著馨蕊忽變的神情,夢汐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淡淡地開口:“就是它告訴我的?!?
“它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鈴而已,沒什麼特別的?!避叭飺屃诉^去,背過身。
“如果沒有人控制它,普通的小鈴會無緣無故自己響麼?那天我見到的時候,分明是它自己從你袖中掉出來的?!?
“那又怎麼樣,我沒有放好,掉出來很正常啊?!避叭飶娹q。
“是麼?”夢汐笑笑,然後聲音沉了下來,“可我在玄女身上,看到過一摸一樣的,你又要怎麼解釋?”
“你見過她?”馨蕊轉過身,一臉的不可思議。
夢汐沉吟:“是啊,那天師父帶著我去蟠桃盛宴,離開的時候玄女追著我們出來了。後來師父帶我走的時候,我轉身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了她手中拿著的鈴鐺。”
那個時候她只是好奇想看看玄女生悶氣的樣子,卻正好被她看到了她拿出鈴鐺的舉動。當時也沒怎麼在意,後來失憶的時候在馨蕊的身上又看到了一個一摸一樣的,她也只是覺得很眼熟,直到前些日子恢復記憶了,纔將它們聯想到一起的。
“原來是這樣……”馨蕊覺得自己已經很小心了,卻還是露出了馬腳。
“不止這樣呢。”夢汐眨了眨眼。
“還有什麼?”馨蕊追問。事到如今既然已經被她發現了,那什麼都不重要了。
“在殭屍村?!眽粝粗?,“在所有人都還不知道那個雕像是誰的時候,你卻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就是玄女。如果在這之前你沒有見過她,你又怎會一眼便認出來,更何況玄女是仙,凡人認識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訝異地看了她一會兒,馨蕊忽然就大笑起來:“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虧我還自以爲能夠瞞天過海,原來,你早就在懷疑我了!”
“不,我沒有,在看到鈴鐺之前,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眽粝ǘǖ卣f道。
“那又怎樣?!”馨蕊睜大眼睛,雙目突然變得如血般赤紅,“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必再隱瞞下去了。是,你猜得沒錯,我認識玄女,在我沒認識你之前就已經認識了!可如果讓我選擇,我絕對不想認識她!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因爲你!”
接近瘋狂的喊聲讓夢汐緊皺著雙眉,強行支撐的身體讓她微微有些不適。
癱坐在了椅子上,馨蕊的眼神有些渙散:“如果不是因爲你,我爹孃就不會死,我也不可能被送到那種地方去受盡□……如果不是因爲你,皓騫也不會死,他應該好好地活著,終有一天會像尊上一樣,站在這世間的最高處……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們!是你親手殺了他們的!”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偷懶了……所以……
我自首、、我錯了、、、我向組織表示深深的懺悔、、並接受組織的批評……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