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奶奶喝了藥,氣色要好一些,沒再咳嗽,也沒再重新躺回牀上,反而抓著夏子依的手,像是終於找到個聊天的人。
“奶奶的故人上個月去世了,奶奶都沒見上他一面,遺憾啊。”
許奶奶的眼裡再也不像以往那般散發著一股生機勃勃的氣息,就像一口有著清澈水質涌泉般的井突然被挖空了,再也榨不出一滴水。
許奶奶像是在對夏子依說又像對著窗外四處飄散的空氣在說。
“奶奶現在是不是很難看,我年輕的時候可美了,還是咱們南街的一枝花呢。”
夏子依吸了吸鼻子:“奶奶一直都這麼美。”
許奶奶苦澀地笑了笑,滿是皺紋的臉上更顯溝壑。
“一直美不好啊,他說配不起我,想當年啊,咱們許氏醫館可是這附近一帶有名的大醫館呢,我又是南街一枝花,他啊,身份低下,家裡窮得連飯都吃不上,門不當戶不對,我們啊,就這樣錯過了,不過也好,他後來生活得很好,兒孫滿堂,我替他高興呢。”
許奶奶頓了頓,接著又說:
“可你說,他這麼有福氣的一個人,怎麼……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許奶奶說到最後,滄桑的話裡帶著哭腔,深陷的雙眼裡清明的液體閃著光。
許奶奶說的這個他夏子依是知道的,她曾在照片裡見過他,許奶奶睡覺前都喜歡靜靜撫摸著照片纔會安心入睡,可想而知他對許奶奶有多麼的重要。
每個時代,每種青春,都有其感人難忘的人和事,許奶奶終其一生未嫁,也只不過只爲了一個他。
只遠遠地看著,替他高興著,替他快樂,何嘗不是另一種幸福,可,現在連這種幸福也被歲月無情扼殺。
人,最終躲不過生老病死,就算許奶奶這雙蒼白的手,掉了好幾顆牙齒的嘴,還有一生的本領救過很多人的命,終究還是救不了自己。
一個沒了精神支撐,沒了靈魂的人才是最脆弱的。
夏子依將半躺在牀上的許奶奶擁入懷前,話裡哽咽著。
“奶奶,你還有我,還有小宇呢。”
夏子依不知道許奶奶與這個人之間有著怎麼樣的故事,她不懂,真的不懂這種深入骨髓,單純又美好的愛情。
許奶奶眼裡的淚水終於經過橫行的皺紋染花了整張飽經風霜的臉頰,語氣裡平靜了不少。
“我和他說過,今生不能在一起,下輩子一定要在一起,依依,你說他會不會已經在奈何橋上等著我了,我要去赴約了,他一定等得急了。”
聽到許奶奶說這個,夏子依知道許奶奶想隨著那個人去了,無限的恐懼在心底擴散,抱著許奶奶的手稍稍用力,就怕懷裡的人就要離她而去,努力咬著脣忍著哭聲說道。
“奶奶,奶奶……求求你,你說過要看我結婚,要看小宇長大的,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們。”
許奶奶努力擡起頭,“咳咳……依依,對不起,奶奶等不到了,小宇就拜託你了。”
她用的是拜託,她是以小宇祖奶奶的身份讓人幫她照顧小宇,她是真的把夏子依和夏小宇當成親人。
許奶奶昏過去了,不多會就發起高燒,迷迷糊糊間一直不斷叫著那個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