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步子不自覺停了下來,停於一處茂盛的菊花園,幾名小宮女自園中拾著花瓣。見兩名主子行於一旁,便是下跪請安。蕭青墨揮手讓其退下,宮女們提著花籃低垂著腦袋後退著。梅子淡笑,自其中一個宮女籃子裡撿了一團黃色菊花,笑道:
“可否相送?”小宮女惶恐,正要下跪,梅子連忙扶住了她的肩頭。十二三歲的孩子,總是這樣跪來跪去,真是對骨骼傷害頗重!
笑看小宮女感恩退卻,轉(zhuǎn)身之際見那高大的身影矮了半截,坐於了花壇外緣。梅子也坐了下來,只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夕陽的陽光亦強,她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卻知道他一直在看著她!低下頭,把玩著手裡的黃色菊花,覺得他的視線有些燙臉,便以菊花擋之,淡道:
“此處微曬!”蕭青墨失笑,梅子一愣,這般擋著臉,擋住了陽光,卻看清了他的笑臉。他真的在笑,笑得如此俊逸,使她驚了也豔了!
“怎麼,我臉上有菊花嗎?”他居然還會調(diào)侃她,梅子嘴角一扯,晃了晃舉在臉上的小菊花,聲音小之又小:
“是紅梅的臉上有菊花!”這樣一來,惹得他更爽朗的笑聲,笑了許久才止,輕咳一聲:
“你還真有使人真心笑之的能力!”他笑言,漸漸也是收了笑容,只是冰冷還沒有那麼快恢復(fù),默了一陣,又道:“皇嫂很喜歡你,我希望你能在她身邊多陪陪她,她很可憐……”
梅子的小腦袋又偏了起來,她這樣偏腦袋的模樣,蕭青墨見過,深知她的小腦袋裡又不知裝進去了什麼。當(dāng)看到她眼底的曖昧?xí)r,頓時眉頭一蹙,訓(xùn)斥:
“休要胡思亂想,我與皇嫂是清白的,你萬萬不可玷污了她的名聲,她此生最在乎此事!外界人說她與雪蘭國私通,說她對明國心存歹心,她都不在乎。唯是有人質(zhì)疑她對皇兄的情意,也便是要了她的命一般!”
梅子瞭然地點點頭,將小菊花拿在了掌中,一片一片地揪著。蕭青墨淡淡地看著,看著那蔥白小手,緩慢而悠閒的揪灑動作,默了一陣嘴角輕扯,淡道:
“你在東方國也是如魚得水,一個月內(nèi)安逸的同時還幫他們整治了糧田。如若明國不召你回,你是不是便不回了?”
梅子沒有停止殘害小菊花的動作,頭也不擡,也不回答。似乎這揪菊花花瓣是個細(xì)活,不容打擾一般。蕭青墨看著她將菊花花瓣全部揪光了才站起身來,走於她的身前,幫她擋去了刺眼的陽光,淡道:
“如若不是因爲(wèi)心中掛著孟家,我想你不會回來了!”
梅子揚起小臉,看著他臉上的認(rèn)真,沒有冷漠,只是平淡。平淡之下有一抹,一抹隱忍的情感。梅子知道,他在隱忍對她的動心。笑了笑,不答反問:
“王爺是嫌棄紅梅,所以不應(yīng)皇上收爲(wèi)?zhàn)B女嗎?”她這個問題有些殘忍,也是確實,兩人年紀(jì)差上十幾歲,在古代算是差上一輩了!不過,八十歲老頭子泡十幾歲小姑娘,古代比現(xiàn)代更盛!只是這明國帝王與東方帝王家,還真不是一般的專情!
這回?fù)Q作他沉默,蹙眉,甚至有拂袖而去的衝動。梅子連忙笑開,又偏起了小腦袋,小手指了指地上的菊花花瓣,笑道:
“王爺,紅梅一邊揪著花瓣的時候,一邊在心裡唸了。如果是您先站起來,紅梅的願望就能達成!”
蕭青墨的眉頭鎖得又深一層,看著她的小臉,在陽光下糾成了一團,就那樣固執(zhí)地?fù)P著。久之,終是他妥協(xié),淡淡嘆息一聲:“走吧,帶你去見太子妃!”
那個寵愛她的青墨,在這一刻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來。梅子驚喜萬千,猛得便是從臺階上跳起來,卻是被太陽曬得久了有些發(fā)昏,身子一軟便倒了下來。不意外被他扶住,意外他臉上的忍俊不禁:
“用不著下跪謝恩!”
面部有些抽搐,梅子尷尬淡道:“謝王爺!”因爲(wèi)兩腿坐得發(fā)麻,她在他懷裡依靠了一陣。在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下,紅了臉頰。
待麻痛過餘,連忙離了安全的地界。小身子行離他身後,隨著他的影子走著,快要到達大牢之處,才細(xì)細(xì)回道:“紅梅欠王爺?shù)木让鳎允且貋韴蟠鸬模 ?
她的聲音很柔,也輕,也很堅定。寬大的背影不自覺一僵,聞得這句,卻是瞬間將兩人的距離拉得遠之又遠。不自覺輕鬆一絲,帶著她步入陰暗的大牢!
猶如地獄一般,聽著鬼哭狼嚎聲,梅子的面容有些蒼白。兩旁鐵欄監(jiān)牢裡,七七八八條手臂向她伸來,觸碰到她的衣衫,也觸碰到她的一絲靈魂。一月之餘,孟雪怎麼熬得過?
於深處,一個單獨的監(jiān)牢中,一身大紅紅袍,那個虛弱的小身子,坐於一片骯髒的草堆中,整個身子搖搖晃晃,嘴下呢喃。梅子的雙眼一瞇,步下卻有些遲疑,心中有些痛,那是孟雪!
行進之時,看著那一頭骯髒的長髮下,那個美嬌面已不復(fù)存在,只是一臉的呆滯,猶如嬰兒,喃喃自語:“殺了你,殺了你……”
“王爺與郡主切勿靠近,她……她瘋了!”一位獄卒弓腰提醒,梅子猛得殺過一記冷光,忍不住想扇過去,強忍低怒:
“她?你可知她是誰?她是當(dāng)今的太子妃!‘她’是你能叫的?”
“奴才該死!”獄卒撲通一聲跪地,連連磕頭!梅子不理,行於鐵欄前,將手伸了進去,伸到孟雪的面前,低喚:
“雪兒……我是嫂嫂啊,我是紅梅啊——”
終見孟雪轉(zhuǎn)過臉上,怔怔地看著伸進來的那條手臂,雙眼一瞪,猛得抓住了梅子的手兒,狠狠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