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他們睡在樹林中

八月的天氣，整個宇宙就是個大鍋爐，空氣裡飄浮著火花苗苗，上午八點，太陽就曬得人汗流浹背了，到了晌午，田間的水已經蒸發出熱氣。這個月份是早稻收割，晚稻加強田間管理，早追肥、早除草、防治病蟲害等農忙季節。農田裡總有做不完的事，農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呆在田裡。

今天準備開鐮割谷。天剛麻麻亮，啞吧大叔已經做好了飯，他們吃過早飯帶上中飯往田裡去。

梅香有點興奮，這是她第一次割谷。看到大叔們的臉上掛滿了收獲的喜悅，她也樂滋滋的。

梅香學著大伯們的樣子，戴著草帽，挽起褲子和衣袖，下到稻田裡。開始她和大叔幾人站一排，從東向西割去，不到一分鐘，她就落在後面老遠。

有人回過頭笑著對她說：“你慢慢割沒問題，割多割少一個樣。”

梅香呵呵地大聲喊：“你們不能把我拉得太遠哪。”

她彎著腰，左手抓住稻穀右手揮著鐮刀，一點一點割、一步一步往前移。別人割谷的聲音是“唰唰唰”，她割谷的聲音是“咔嚓咔嚓咔嚓”，聽那聲音梅香就知道自己慢半拍，她一心想把自己割谷的聲音也變成“唰唰唰”，可那鐮刀不聽使喚呀。

她還在從東到西的中途，人家已經又從西到東與她碰面了。她怕別人再從東又趕上她，這樣等於別人割了兩擺，她卻一擺也沒割上頭，這太使她難堪了。她使出全身的勁揮動著鐮刀。不管她怎麼努力，別人像走路一樣往前直走，她卻像爬蟲一樣艱難地一步步往前爬。

太陽?在她的頭頂上，全身汗水往外直冒，汗溼的衣服可以擰出水來，她割完一擺，掉頭又割一擺，一個上午她割了三擺，大叔們不知割了多少個三擺，她已經算不清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他們紛紛從田間走向不遠處的堤埂，那兒有幾棵楊柳，雖然不是很高大，但在烈日中倒也顯得陰涼。

梅香這時比大叔們跑得快，她跑到一棵楊柳樹前就地坐下，抱起水壺仰著脖子喝得“咕嚕咕嚕”響。

大叔們把飯菜往地上一擱，吃得津津有味。梅香左看右看也沒有放碗筷的地方，要有一張報紙多好啊，沒辦法，她也只有和大叔們一樣，以地當桌了。

吃過午飯，大叔們選上一塊又有陰涼，又長滿厚厚青草的地方躺下休息，他們用草帽遮蓋著自己的臉，不一會呼嚕聲與蛙聲此起彼伏。

梅香靠在樹上，用草帽遮蓋自己的臉，左手摸著右手上剛剛打起的水泡，瞇著眼迷迷糊糊睡著了。這是她第一次在野外睡覺，而且睡得是那麼香、那麼沉。

“還割兩塊地收工。”所長大聲喊。

“差不多吧，兩塊割完天也要麻黑了。”一個大叔翻身從地上爬起來說。

梅香聞聲慢慢睜開眼，感到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讓她再多睡會兒。她動了動身子，覺得腰痠背疼，腿也擡不起來了，膀子也伸不直了，加之太陽更加火辣，臉像是貼在燒熱的鐵板上一樣，有被燒疼的感覺，喉嚨裡也像在冒著煙，她咬著牙忍著疼兩腿發軟，一步一步跟在後面朝稻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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