餃子器被沒收,對青梅還是有一定打擊的。
不僅僅是損失了幾百塊錢,關(guān)鍵是她心裡產(chǎn)生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陰影。她決定休息幾天再進貨,再出攤,並且不能去文景小區(qū)了,要換個地方。文景小區(qū)是她生意中的“滑鐵盧”,她不想再去“滑”一次。再去要是抓住了就屬於屢犯了。她把這個決定用短信發(fā)給了錢老闆,她怕錢老闆再去文景小區(qū)白跑一趟。她對錢老闆說:有了新的地方我再發(fā)信告訴你。錢老闆回信說:不要休息的時間太久,休息的時間太久人就懶了。青梅會心的笑了一下。
說是休息,其實青梅一點都閒不下來,甚至她把時間抓得更緊了,她在抓緊時間全面複習(xí),攻難關(guān),補薄弱環(huán)節(jié),讀名著,背要領(lǐng)。有時實在累了,她就給李嬌劉紅她們打打電話,閒聊兩句,權(quán)當(dāng)放鬆。她也給陳鵬飛打過一次電話,陳鵬飛對她好像沒有了往日那種熱情和傾心,話裡聽不出來,但她能感覺到。這種細微的變化,也只有青梅能感覺到。青梅想,他恐怕還沒有從對孫志勇的誤會中走出來。戀愛中的誤會就如鞋裡的石子一樣,石子雖小,也硌腳哩!但青梅不想再對他解釋什麼,時間會消磨一切的,時間也會證明一切。
“休息”了兩天,青梅忽然記起了孫志勇那件事。最近太忙,幾乎把那件事忘了——那個手機被搶的人是不是劉紅?她得親自去御足堂問一下。他向?qū)O志勇承諾過,如果真的是劉紅,她一定要說服劉紅站出來替孫志勇作證的。孫志勇爲(wèi)她把腿都斷了,她有什麼理由不站出來?
青梅是晚上九點到御足堂的。選擇這個時間是有講究的,劉紅對青梅說過,這個時間正是上客的時候,那些在飯館喝完酒或者平時喜歡夜生活的男人,這時就紛紛“出洞”,開始去御足堂“找樂子”了。青梅是想在這個時間看一看工作狀態(tài)下的劉紅,畢竟她對這個行業(yè)一無所知,她心裡充滿了好奇。她也想看看劉紅是在什麼環(huán)境下工作,是在怎樣工作。作爲(wèi)四姐妹裡的老大,她對她們的關(guān)心實在太少,有時想想都覺得心裡過意不去。
劉紅在這裡已經(jīng)不叫劉紅了,叫六妹。爲(wèi)什麼叫六妹?吧檯小姐沒有告訴青梅。吧檯小姐告訴青梅的是,六妹現(xiàn)在正在包間工作,得等一會兒才能見到她。
青梅就等。說是“等一會兒”,實際等了老半天都不見六妹出來,青梅有點等不住了。青梅問吧檯小姐,能不能給六妹打個電話?吧檯小姐明確地說不能。爲(wèi)什麼不能?吧檯小姐又沒有告訴青梅。吧檯小姐臉板得平平的,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她的表情已經(jīng)有點不耐煩了,青梅就不好再問什麼。
青梅在大廳實在等不住了,就裝著去洗手間上廁所,竄進了裡面。吧檯小姐竟然沒有擋她。
御足堂不比KTV,KTV的包間總是關(guān)著的,御足堂的包間有些是半掩著的,這就給青梅尋找六妹提供了方便。青梅聽劉紅也就是現(xiàn)在的六妹說過,她們給客人浴足的時候,一般都把門半掩著,只有搞“特服”的才把門關(guān)著。把門半掩著是爲(wèi)了通風(fēng),有些客人的腳臭鞋臭襪子也臭,需要透透空氣,保持環(huán)境舒爽。爲(wèi)什麼不把門全開著而是半掩著?那是爲(wèi)了營造某種氛圍。儘管是洗腳,但一個大老爺們和一個少女在一起,多少有點曖昧的味道,半開著門,就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在裡面。或許就靠著這點“神秘”,浴足業(yè)的生意才源源不斷。
也許青梅是個女孩,所以她在每個包間門口“晃盪”的時候,就沒有引起客人的反感,也沒有引起浴足小姐的注意,於是青梅就看到了五花八門的浴足場景:有人在浴盆裡不緊不慢的給客人洗、揉;有人將客人的腳撈出水面,擦乾,墊上毛巾,按摩腳掌心;有人將客人的腳放到自己的腿上,一招一式的捏著;有人讓客人轉(zhuǎn)過身子坐著,享受不輕不重的敲背……青梅想,不是浴足的地方嗎,爲(wèi)什麼還要敲背呢?但青梅想不出答案,她只想到難怪有那麼多男人喜歡洗腳,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抱著他們的腳做出各種不同的溫柔動作,對他們總是有吸引力的。所謂洗腳,其實是一個由頭而已,有幾個男人是來真正浴足的?
青梅一間間看過去,竟然沒有看到六妹。怪了,不是六妹正在包間工作嗎,怎麼不見她的人影影?青梅不死心,就又一間間看回來,發(fā)現(xiàn)有一間門不是半掩著,而是全掩著——對了,剛纔就是這個包間沒有看過。青梅判斷,六妹八成就在這間裡面,因爲(wèi)除此以外再沒有包間了。懵懵懂懂的青梅沒有多想,就輕輕把門推開了——六妹果然在裡面!
不過,六妹不是在裡面洗腳,而是在和一個男人擁抱。這個男人的手還在六妹的臀部撫摸。這時青梅反應(yīng)非常,當(dāng)她看見是實實在在的劉紅而不是六妹在和人擁抱時,她說了一聲“對不起”又把門輕輕掩上了。
過了一會兒,劉紅來到了大廳。青梅在大廳裡一個角落裡坐著等她。劉紅徑直走到了她跟前,坐下,然後一隻手就拉住了青梅的一隻手。劉紅的表情很正常,絲毫沒見被青梅碰見了她秘密的尷尬,倒是青梅有點不自在起來。青梅拉長了臉小聲質(zhì)問,你不是在浴足嗎,原來在幹這呀?劉紅說,是啊,我是在浴足,浴完足就順便跟客人擁抱一下,客人私下另給我50元小費。青梅說,上回李嬌不是說你只洗素腳嗎?劉紅說,沒錯,我只跟客人擁抱,不幹別的。青梅姐,我向你發(fā)誓,我只是擁抱,絕沒幹別的。客人也曾提出過要求,但都被我拒絕了。青梅說,就爲(wèi)那50元,你就能把一個姑娘鎮(zhèn)守的價值拋棄?劉紅說,你別小瞧那50元,一個一個50元加起來是多少?這麼說吧,我來御足堂是幹什麼的,不就是爲(wèi)了掙錢嗎?青梅姐,有些難處你不知道,我沒跟你說過,我們洗一個腳是20元或者30元、40元,浴足小姐和老闆是三七開,以平均30元計算,洗一個腳我們只拿9元錢,老闆拿21元,而且老闆還要扣我們500元作爲(wèi)押金,也就是說,工作頭一個月基本拿不上錢。現(xiàn)在浴足店比比皆是,盤子就這麼大,競爭很激烈,我們一晚上能洗三四個就算生意好的了,你說,即使洗三四個才能掙多少錢?掙這麼點錢我在西京城怎麼生存得下去?
這還真把青梅給問住了。是啊,就算一晚上洗四個吧,那也才掙三四十塊錢,一個月連一千元都掙不到,浴足小姐怎麼過日子?可是,浴足業(yè)還是欣欣向榮,浴足小姐還是層出不窮,那裡面的經(jīng)營秘訣在哪裡?全部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全部在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地方。
見青梅不吭聲,劉紅問,青梅姐,你是不是覺得我變壞了?
青梅答非所問地說,我以爲(wèi)洗腳很簡單很容易的,沒想到洗腳的錢也這麼難掙。
劉紅說,老輩子有句俗話,叫“屎難吃,錢難掙”!從古至今,錢都不是那麼容易掙到手的。到處都有錢,但不付出你就一分錢都掙不到。
青梅一時語塞。她似乎在思考什麼。停了一會兒,青梅說,不說這件事了,說點別的,你最近還去網(wǎng)吧嗎?
劉紅說,有時間就去,沒時間就不去,以前去得多,現(xiàn)在去得少了。
青梅問,是不是你的手機被搶過一回以後,你就去得少了?
劉紅反問,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被搶過一回?
青梅說,是你自己說的呀,上回我們四姐妹在一起的時候你親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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