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往昔···
?!彙彙抡n鐘聲響了!
在所有人即將衝出教室那一刻,班主任周老師站在了門口。同學(xué)們都急剎車停下了。
周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人很隨和,學(xué)生們私底下都叫他老周。老周是教英語的,與其他英語老師不同,是一口純正的美式英語。這是上大學(xué)時和美國外教學(xué)的。老周走到講臺前,清清嗓子“老師這幾天感冒了,嗓子不行,你們別讓老師這麼費勁,安靜點。有事宣佈?!?
咳—咳——,乾咳兩聲,老周便說道“從下週起,晚自習(xí)由週一到週五的晚上7點至9點,改成周一到週五的晚上7點至晚上9點半。”
啊——講臺下一片譁然。
“還沒說完,增加週日的晚自習(xí),時間是每週日晚7點至9點。週六上午上課。”老周平靜的說到。
‘不要?。≈芾蠋?。’
‘我們又不是畢業(yè)班,爲(wèi)什麼要和他們一樣?’
‘周老師!’
‘不是吧?’
老周再次扯扯嗓子“好了。別說了,這是學(xué)校的決定,再說你們還有一個月初二結(jié)束了,初三的日子也不遠(yuǎn)了,就當(dāng)提前體驗了?;丶液透改刚f好上課時間,別到時候都不知道,每天晚半小時回家,瞎擔(dān)心···這是新課表,一會讓你們班長貼上。”說著手上拎著張紙抖抖。叫了聲“楊祿”示意貼上。
楊祿走到講臺,拿到了新課表?;氐阶簧?,把新課表給了江曉桐。說“你先抄,抄好,我再貼?!?
每次楊祿拿到新課表,都是江曉桐抄好,楊祿再貼,貼好楊祿再抄江曉桐的課表。從初一和這位班長做同桌開始,沒有變過。江曉桐一直都是第一個抄課表的。
老周在講臺上和前排的學(xué)生說了幾句,要走就停下了?!鞍嚅L!”
楊祿彈了起來“到”
“後面這黑板報是不是該換了?”
“是該換了,周老師?!睏畹摽戳搜劢淌裔崦娴暮诎鍒蟆?
“這板報咱們班是一週一換的。再換一次,最後這一個月就別換了。要考試了就少分點你們的心吧!班長,最後這一次板報,就交給你和你同桌了。辦好點!”老周說完就往外走。
正在抄課表的江曉桐,擡頭癟癟嘴看向楊祿。
楊祿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坐下了。
老周欽點,不得不幹?。?
下午老周剛佈置的任務(wù),楊祿和江曉桐現(xiàn)在就開始實施了。
初二一班裡,學(xué)生們已經(jīng)走光了。教室裡,凳子都疊放在課桌上,黑板檫得黑亮,地面還有些溼氣,教室剛剛打掃好。
已是5月底了,可天還不是很熱。
教室後面一個扎著馬尾,頭戴粉色髮箍的女孩,踩著張桌子上在黑板不停的寫著,黑色的校服沾了不少粉筆末。這就是14歲的江曉桐。
江曉桐一邊不停的寫著,臉上明顯不高興。圓圓的臉氣鼓鼓的,嘴無意識的撅著。江曉桐心裡,想著真倒黴!值日就算了,還被老周欽點辦板報。
這是江曉桐和楊祿第一次一起辦板報,同桌兩年了,竟然一次都沒組過隊。若非今日,老周欽點,恐怕到初三畢業(yè),估計都不會有合作。
江曉桐在黑板上專注的寫著文章。今天沒有任何準(zhǔn)備,只能自己發(fā)表作品了。數(shù)學(xué)角和版式方面的部分由楊祿負(fù)責(zé),自己負(fù)責(zé)花邊和文章。江曉桐的親親楊祿班長規(guī)劃好了版式,就不見了蹤跡。江曉桐嘴上嘟囔著“跑哪去了?!?
忽然就聽見樓道的腳步聲,在快到教室的時候停了下來,“江曉桐?!甭曇艉芮辶恋哪新?。
江曉桐轉(zhuǎn)過頭一看。是楊祿。他手裡拿著個用手帕包著的不鏽鋼飯盒,似乎很燙。江曉桐問“班長。你去了哪了?還以爲(wèi)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楊祿把飯盒放在了江曉桐的座
位上,說“給你去飯?zhí)么蝻埩?。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你不是肚子咕嚕叫了嗎!”
“你飯?zhí)么虻膯幔课覀冏咦x生,沒有飯票的!”江曉桐站在桌上對著楊祿說。
“我賒的。我說我是生物組楊老師的兒子,飯票我媽明天補(bǔ)給你?!闭f著楊祿走到了,板報前,拿起粉筆寫著的自己該寫的部分。
‘噹——’的一聲,江曉桐從桌上跳了下來。江曉桐估計沒想過下地動靜這麼大,剛剛直覺地顫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抿嘴看了一下楊祿。走到課桌前,正要打開了飯盒。
楊祿頭也不回的來了句“洗手!”
“哦”江曉桐聽話的去洗了手。
“餡餅!”江曉桐興奮從飯盒裡拿起一個。
江曉桐咬住一口?!鞍嚅L,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餡餅?”心想:韭菜肉餡的太棒了。
楊祿頭也不回的寫著板報,很平常的說“你不是早餐經(jīng)常吃餡餅嗎?還老吃韭菜味的?我做旁邊都能聞到。”
江曉桐此時心裡頓覺尷尬又萬分感動。居然班長大人忍受著她韭菜餡餅的薰陶,還記住了?,F(xiàn)在自己啃著的是班長大人親自去給買的餡餅。
高興的江曉桐拿著自己咬了一口的餡餅,就往楊祿那去,“給,你吃一口?!别W餅湊到了楊祿嘴邊。
楊祿盯著江曉桐看,眉心微皺,嘴抿了下,說到“這上面有你口水。”就別過頭去了。
口水!江曉桐這才意識到自己拿的是自己咬過的餅。有點不知所措的眨巴幾下眼睛。
突然,江曉桐發(fā)現(xiàn)楊祿的臉有了變化。是霞光,是窗外透進(jìn)的霞光,印在楊祿臉上。睫毛隨著眼皮的上下微動而靈氣,柳葉濃眉霞光下變得柔和,黑色眼眸變成了迷離的棕色,緊閉的嘴脣在紅色霞光下泛著柔光,霞光映襯在楊祿身上像是自帶閃光。
楊祿微微的用餘光瞟了下江曉桐,便回頭“你看我?guī)謫幔俊?
江曉桐支支吾吾“我哪看你,我是看晚霞。你看?!苯瓡酝┦种赶虼巴?。
楊祿順著手指看去,漫天紅霞似火,金雲(yún)密佈。大地都籠罩在一片金玉緋紅中。楊祿被深深吸引的走到窗前。江曉桐也拿著那半塊餡餅,走到了窗前?!翱?,晚霞好看吧。”
“嗯?!睏畹撏巴猓旖菗P(yáng)起。“好看?!?
“江曉桐。一會你寫篇晚霞的文章吧。今天這個晚霞要是寫下來,板報肯定棒。”楊祿抓著江曉桐的肩,說的時候還不時看看窗外。
江曉桐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楊祿。太意外了!楊祿好像意識到自己的樣子有點嚇到江曉桐了。放開了手,不知是不是爲(wèi)了掩蓋尷尬,奪走江曉桐的餡餅,咬了一大口。
江曉桐驚呆了?!澳悴皇钦f有我口水嗎?”
“額···我忘了。還你?!睏畹摪佯W餅又送到了江曉桐嘴邊。
江曉桐撅了回嘴,嘴角上揚(yáng),梨渦顯現(xiàn)。毫不客氣的吃了下去,說了句“沒關(guān)係,我不介意。”
楊祿到被江曉桐弄得不好意思了。轉(zhuǎn)身看向窗外,自己把剩下的餡餅吃了。江曉桐也轉(zhuǎn)了過去,看著窗外的晚霞,他們沒有說話。
窗外紅霞,顯藍(lán)色的木窗,粉色的窗簾,兩個穿著黑色校服的人兒,白灰色的地板,茶色的課桌,安靜得真像一副水彩畫。
一個問題打破了平靜?!鞍嚅L,你以後想做什麼?”
楊祿看著江曉桐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江曉桐看著楊祿沒有剛纔玩笑之姿“就是想問問。你說你學(xué)習(xí)那麼刻苦。以前我問你爲(wèi)什麼那麼努力,你說你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到底想做什麼???”與楊祿做了兩年同桌的江曉桐,很是清楚楊祿的努力,課後時間除了上廁所,他都在預(yù)習(xí)或複習(xí)。這世上不怕有天才,就怕天才還上進(jìn)。楊祿就是這類人,明明腦子就聰明,老師講什麼一點就通,還那麼勤學(xué)。
“嗯。我也不知道將來想做什麼?不過我爸想讓我將來上軍校,然後當(dāng)將軍?!睏畹撗垩e閃過一絲迷思。
“當(dāng)將軍,應(yīng)該是爸爸的夢想吧?班長你沒有夢想將來做什麼嗎?”江曉桐接著問。
夢想——?楊祿思索了一下還真沒有?!敖瓡酝液孟裾娴臎]有夢想?!睏畹撚行┦涞恼f。
“不是吧?那麼努力我還以爲(wèi)你要實現(xiàn)特厲害的夢想呢?”江曉桐不能理解人怎麼能沒有夢想。爸爸可是一直都教他們做人要敢想的!
“是真的。我真不知道將來要做什麼?江曉桐你呢?你將來要做什麼?”
被楊祿問起自己的夢想是什麼,一下江曉桐就興奮了,張開雙手,“哈哈哈。我、我將來要做大學(xué)老師!”
楊祿,哼的一聲笑了。
“你笑我是吧?”江曉桐不悅的問。
“沒有沒有。你怎麼會想做大學(xué)老師?”
“我在電視上看的。我看電視上,大學(xué)老師上課多威風(fēng)啊,在那麼大的教室上課,好多人,還拿著話筒,而且那個教室,是一階一階的,咱們市裡的電影院不是也一階一階的嗎?感覺特厲害?!?
“就因爲(wèi)這個???”楊祿問道。
“嗯”江曉桐肯定的點頭。
楊祿看著江曉桐沒有再說話,眼神投出羨慕的眼光。沉默了許久的楊祿開口說話了,說“江曉桐在我們家學(xué)習(xí)是有指標(biāo)的。全班第一,年級前五,全校前十的成績。這就是我們家定的指標(biāo)??疾缓煤罴俣际遣荒芟硎艿?。所以我才那麼努力學(xué)習(xí)。”從上學(xué)開始,家裡就對姐姐和自己的成績有了鐵的指標(biāo)。就是在這樣強(qiáng)壓教育下得來的。小學(xué)六年級時,在上初三的姐姐中考失利,沒有考上市重點九中,姐姐就是被鎖在家裡苦苦學(xué)了一個暑假,連著楊祿也跟著連累。在他們家是以成績論英雄的。
“啊,你們家怎麼這樣?我爸爸媽媽怕我們學(xué)傻了,還讓我們多玩玩呢!”江曉桐不可理解的說到。
楊祿看著窗外,沒有表情的說到“每個家庭都不一樣的。”
江曉桐不理解的“嗯”了一聲。
接著楊祿轉(zhuǎn)頭對著江曉桐說“江曉桐,等我以後想到將來要做什麼了第一個告訴你。”
江曉桐看著窗外的晚霞,嘴角淺淺笑意“好?。 ?
就這樣兩人靜靜看著窗外的紅霞。
不一會兒,江曉桐看楊祿一直沒有說話,又問了一個問題“班長,問你一個我特別好奇的事?我早想問了。你千萬別生氣!你…你爲(wèi)什麼名字要叫楊祿啊?楊璐。楊露···跟女孩名似得?還有你是跟楊老師姓嗎?”
楊祿沒有感到驚訝,因爲(wèi)名字諧音的問題,問過的人都有一堆了。只是故意說到“你告訴我,你爲(wèi)什麼叫江曉桐,我就告訴你,我爲(wèi)什麼叫楊祿?”
江曉桐回了句好,接著便說起的自己的名字“我姓江,因爲(wèi)我爸姓江。曉是春曉的曉,因爲(wèi)我是春天生。桐是因爲(wèi)油桐花在我們家意義重大,我爸我媽是在油桐樹下認(rèn)識,油桐樹下重逢的。正好我又是在4月出生的,是油桐花開的季節(jié)。我說了該你了?!?
在江曉桐說著這番話的時候,楊祿一直看著她,眼帶笑意。
“我隨我爸姓。我爸我媽都姓楊。至於楊祿。因爲(wèi)我爸叫楊功名。我姐叫楊利。我們合起來就是功名利祿。我是我們爸爸媽媽計劃外的孩子,原本我姐名字叫楊利祿,有了我就叫楊利了。就這樣。我的名字是不是很俗啊?”楊祿收起剛剛的笑意,很在意的和江曉桐說。
“不俗。一點也不俗?!苯瓡酝┛隙ǖ?。
楊祿笑了。江曉桐也笑了。
紅霞漸漸消了,天色漸漸暗了。教室的黑板也多了一篇‘落霞餘輝印我心’的小文章。
楊祿和江曉桐鎖好教室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