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孤注一擲

王母眼中的驚訝不可言喻，就連天帝臉上都是動容之色，殿內瞬間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帝終是暗自調節了呼吸，然後平靜到近乎冷淡的道，“凡塵，我知道你清心寡慾，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你放在眼裡的，所以你深知我們沒有什麼可以要挾到你，但是邏孽呢？你覺得她會和你一樣，這一生一世，在乎的人只有你嗎？”

凡塵目光一滯，整個身子都忍不住繃緊。

天帝目光銳利，他知道自己猜中了，他戳中了凡塵心底不敢去觸碰的事情。

“你想要隨她一起下界，去到哪裡？妖界？還是人界？三界之中你們哪裡還有容身之所？你願意爲她赴湯蹈火，可她未必願意爲你捨棄一切！”

凡塵面無表情，但是右眼底的紅痣卻像是在滴血一般，血紅血紅。

他緩緩開口，聲音清冷的回道，“不試怎知？”

天帝彷彿等的就是凡塵這一句話，因此他馬上出聲回道，“好，既然你心意已決，那你可敢與朕打一個賭？”

凡塵七竅靈玲心，已經知道天帝要打賭的內容是什麼，他只是安靜的微垂著視線，出聲回道，“凡塵願意”。

天帝看著殿下的凡塵，眼中的深沉是旁人無法解讀的，過了一會兒，他出聲道，“既然是打賭，那就要有賭注，如果你輸了，你就從此忘掉那個人，一輩子留在天界，邏孽，朕會罰她永生永世伏於修羅山，不得出山一步；相反，朕若是輸了，朕就放你們二人離開，從此天界中沒有上神凡塵的名字，你將永生永世不會存在天界的神譜之中！”

凡塵出聲回道，“後者凡塵同意，但是前者，若是凡塵輸了，凡塵願意用體內剩下的一半靈力作爲代價，贖得邏孽的自由”。

天帝一口氣哽在喉嚨，半晌沒有回答，似是氣急了。

最後還是王母出聲道，“你真的想好了？不後悔？”

凡塵點頭，“不後悔”。

王母暗自嘆了一句，是命。

翎羽殿內，邏孽一個人躺在沒有燃燈的寢宮，黑暗包圍了一切，也在逐漸吞噬著她那顆滾燙的心。

伸手到枕下，那裡沒有凡塵送給她的檀木小盒，她突然被叫去上聖殿，又突然被送回翎羽殿，那盒子還在南清宮，沒有拿回來。

不知道她走後，凡塵會不會受到處罰，他會被天帝和王母勸服嗎？不和她一起下界？還是像今天那樣，不卑不亢的反駁，惹得天帝和王母降罪於他？

無論是哪種結局，都是邏孽不願意看到的，她不知道一旦結果出來，她究竟該如何自處？

這樣想著，她睜大的眼睛看著牀頂，忽然空氣中飄來一陣熟悉的香氣，邏孽微微皺了下眉頭，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思念，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不過這香味越來越濃，而且越來越近，邏孽平躺在牀上，一動沒動，但是眼淚卻是順著眼眶，滑落到白玉的枕頭之上。

“哭什麼……”

凡塵坐在牀邊，伸手幫邏孽拂去臉上的眼淚，他指尖依舊冰涼，但卻讓邏孽瞬間坐起，撲進他的懷中。

凡塵抱著邏孽，下巴抵在她柔順的長髮之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邏孽緊緊的抱著凡塵，如果可能的話，她真的想變成他身上的一根頭髮，這樣就能時時刻刻的貼在他身上，不用害怕下一秒他就會消失不見。

凡塵眼中的神情，邏孽看不到，她的視線模糊，不知從何時期，她變成了一個愛哭鬼，無論是見到他，還是不見他，她總是覺得委屈，覺得害怕，覺得……自己沒有他之後，可能會不會呼吸。

過了好久之後，邏孽的聲音傳來，“凡塵……”

“恩”。

凡塵輕輕地迴應著她。

邏孽緊貼著凡塵的胸口，耳邊是他心臟跳動的頻率，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

“我不要你陪我一起下界了！”

邏孽肯定的說道，隨後眼淚就浸溼了他白色的袍子。

凡塵道，“怎麼了？”

邏孽心裡難過，直到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只要他沒事就好，她不要他破戒了，更不要他隨她一起下界，她只要他好好的，一輩子都平平安安的。

凡塵聽到了邏孽心中所想，這一千年，他第一次眼眶發脹，勾起脣角，他淡笑著回道，“邏孽，原來在你心中，是這樣的惦記我呢”。

他聲音澀澀地，但卻帶著高興。

邏孽很努力的點頭，她惦記他，很惦記，惦記的都快要死掉了。

凡塵笑著伸手覆上邏孽的下巴，她的臉被他擡起，黑暗的室內，她感覺到凡塵的臉在緩緩俯下，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脣間就感覺到一絲冰涼的柔軟。

凡塵吻她了，這竟然是邏孽心中的第一個想法。

凡塵的吻沒有技巧，更不激烈，但卻讓邏孽渾身戰慄，她攥著凡塵白色衣袍的手指收緊，竟然有些害怕。

凡塵伸手覆上邏孽的手，將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中，然後加深這個吻。

“邏孽，我答應帶你走，我們明日就下界，好不好？”

凡塵和邏孽互相抵著額頭，他呼出的溫熱呼吸，就撲散在邏孽的臉上。

邏孽面紅耳赤，先是點了下頭，但隨即反應過來，她出聲問道，“天帝和王母同意了？”

凡塵回道，“恩，他們同意了，說是讓我們到人界去，從此再不要出現在天界和妖界”。

邏孽沒有出聲，凡塵問道，“邏孽，你可想好了？從此以後，我們就只有彼此了”。

邏孽心底跳漏了一拍，她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但是凡塵就在她面前，她真實的觸得到他的臉，感覺得到他身體的溫度，也體會的到他爲此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

所以只是片刻的沉默，邏孽便出聲回道，“我想好了，我跟你走”。

凡塵在黑夜中綻開的笑顏，如果有人看得到，那必定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時隔很久之後，邏孽依舊記得，他輕輕道，“好，從此後，我不再是上神，你也不再是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