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天戲笑道:“那你們就去問他吧。”禇天戲指指門外,溥馴和雪煙往外看去,見月光下,楚機正坐在隴上擡著頭望著天,他那根細竹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溥馴和雪煙從桌旁起身了,他們一起走到了屋子外面,隴上的楚機似是察覺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他扭了頭往這裡看過來了。
雪煙慢慢靠近楚機,楚機衝她笑道:“草屋的後面養(yǎng)幾隻雞,我晚上經(jīng)常在這裡歇一會兒,看著那些黃鼬,好不讓它們把雞吃了。”
雪煙坐在了楚機的身邊,楚機的腦袋衝著雪煙,似是知道她有話問自己。
雪煙對紫衣候家的事和青衣候家的事沒有一點印象,因爲她不是真正的雪煙啊。所以她也不知道真正的楚機應該是什麼樣子的。雪煙輕聲問楚機:“你可知道雪煙?”
楚機笑道:“雪煙?雪煙是我的表妹。凌霄國已被雨巫國所滅,想來她也死了吧。我聽說紫衣候稱王了。”
雪煙有些傷感地道:“我就是雪煙,經(jīng)歷了一場戰(zhàn)事以後,我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你。”雪煙只能這樣說了,因爲屋裡還有禇天戲聽著呢。雪煙看得出來,禇天戲是個異常精明的人。如果她不是對自己感興趣,她是不會主動接近自己的。就像今天晚上的晚飯她要親自送來一樣。
雪煙說出自己的名字時,楚機明顯臉上出現(xiàn)了驚訝的表情。楚機愣了一會兒便笑了:“姑娘莫要與楚機開玩笑,我的表妹雪煙是個癡傻的公主。姑娘你冰雪聰明,怎麼可能是我的表妹呢?”
雪煙拿了楚機的手,他的手冰涼的很。雪煙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說:“你摸摸看。”楚機摸上雪煙的笑,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驚。他的手從雪煙的臉上下來了道:“不可能,雪煙是被嚇瘋了,她怎麼可以又變得正常起來?”
雪煙在心裡嘆了口氣想,既然要做雪煙公主,就做到底吧。雪煙輕聲問楚機:“表哥,我以前是爲什麼變傻的,你說一遍給雪煙聽。”楚機有些猶豫,他的頭向禇天戲的方向的扭去。
禇天戲走到了門口,她衝楚機道:“你們有什麼話儘管說吧,都是我心疼的孩子。”禇天戲在門棱上靠了,楚機嘆了口氣,似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楚機說,他並不知道現(xiàn)在青衣候府上的楚機是誰,但那個楚機一定不是真正的楚機。因爲楚機不可能在青衣候府,這是青衣候府的秘密,也是紫衣候府的秘密。
青衣候與紫衣候都是凌霄國能夠稱王的王室,他們的子嗣怎麼可能如此少呢?紫衣候只有一個兒子楚環(huán),而且楚環(huán)還有病。青衣候現(xiàn)在似是也只有一個兒子,那便是楚機。雖然他還有楚桔,但楚桔已經(jīng)是過寄給別人的了。
楚機說,這是一場悲劇,也一場自私的鬧劇。
蝙蝠山是凌霄國境內(nèi)的一位山。
八年前,雪煙才十三歲。
那個時候這蝙蝠山的女主人不是禇天戲,而是禇天戲
的師父,花欲妍。花欲妍是個人人盡知的蕩婦。她在江湖上的名聲雖說不好,但她的勢力卻讓各方的王者畏懼,有的甚至暗中拉攏她。
當時紫衣候與青衣候早已有心奪取王位,便私下與花欲妍來往。青衣候選擇了對花欲妍軟硬兼施。花欲妍有一個兒子,而青衣候有兩個女兒,都是天下盡知的美人,大郡主叫做楚橦,二郡主叫做楚檬。
青衣候先是用兩個女兒去挑撥花欲妍與她兒子之間的關(guān)係,想以此控制花欲妍。兩個郡主雖不願意做這等事,但又不得不聽父王的話。青衣候?qū)μ煜氯苏f自己的女兒是要遠嫁給別國的王子,事實上卻是嫁到了這蝙蝠山裡。
花欲妍比青衣候想象的要精明多了。青衣候的兩個女兒出嫁,凌霄王爲了向青衣候示好,讓雪煙親自去送。兩個郡主出嫁相隔十天,但出嫁時卻都出了事。
大郡主在半路上被野狼咬死,二郡主又被豹子當成了食物。這兩樁慘事雪煙都親眼看到了,自那以後,雪煙便因恐懼而瘋瘋癲癲了。兩次送婚的人也都被青衣候滅了口。
青衣候本來是想用花欲妍的兒子牽制她的,但他卻反失去了兩個女兒。花欲妍的兒子雖然對兩位郡主的美貌垂涎,但卻也害怕花欲妍。花欲妍的兒子自來便懼怕花欲妍,再加上他喜歡的兩個美若天仙的女子被野獸咬死,花欲妍的兒子雖然不敢明著對花欲妍不滿,但心裡對花欲妍的恐懼越來越深。
花欲妍兒子對母親的這種恐懼後來在青衣候的暗示下變成了對自己生命威脅,所以花欲妍的兒子決定聽青衣候的話,先制住花欲妍,以免她先對自己下手。
花欲妍的兒子對青衣候說花欲妍喜歡年輕貌美的男子,於是青衣候下了血本,決定將自己的四子楚機獻給花欲妍。
這個時候紫衣候見花欲妍的兒子與青衣候站在一起,他也想從中漁利,便叫自己的三子也就是楚環(huán)的弟弟楚玨與楚機一同前去。
花欲妍的兒子是真得太懼怕他的母親了,他偷偷在楚玨和楚機身上做了手腳。一旦花欲妍碰他們兩個,花欲妍便會中毒而死。
花欲妍喜愛楚玨與楚機,她那一晚動了他們兩個,於是花欲妍當場七竅流血而死。她死的時候臉上全是驚訝,她沒想到紫衣候和青衣候居然恨她到了這個地步,也狠到了這個地步。她最驚訝的是自己的兒子居然是幫兇。
楚玨在那一晚也死了,楚機因爲從小練武,身體強壯卻也奄奄一息。禇天戲可憐楚機,她救了他的命,但卻沒能救得了他的眼睛。禇天戲理所當然成了這裡的主人,而花欲妍的兒子敵不過禇天戲便離開了蝙蝠山。楚機從此在生活在了這後山,他一步都沒有出去過。
雪煙問起楚桔,楚機說楚桔確實在小的時候被送給了赤衣候。赤衣候一家在凌霄王室的鬥爭中沒落了,楚桔也從那個時候便歸隱了山林。
楚機說這些話時,他的手一直扶著自己額頭。看來這些記憶對他的傷害還是很深的。
雪煙嘆了口氣往回走,溥馴將她攬在懷裡。雪煙看著不遠處的楚機,自己落下了幾淚同情他的淚水。
雪煙從溥馴懷裡起來又謝過了禇天戲,雪煙說:“一般人都不願提起這些讓自己傷心的事情,爲何楚機卻願意向我們說?看他痛苦的樣子,我心有不忍。”
禇天戲嘆道:“我曾向他說,我好不容易將他救活了,他應該平淡地去面對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無論他受過多大傷,最大的傷都抵不過青衣候?qū)λ姆艞墶G嘁潞蛏踔翛]有來蝙蝠山找過他。或許在青衣候心裡,他已經(jīng)死了吧。”
溥馴拉了雪煙的手道:“不管怎麼樣,現(xiàn)在在青衣候府的那個楚機是假的,或許青衣候知道,或許青衣候不知道。他意圖接近雪煙,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管。”雪煙嘆了口氣並沒有多說什麼。
禇天戲問溥馴:“你的意思是,你們很快便也要離開這裡了吧。姨媽送你一個人,你出去時帶著那個人,姨媽好放心些。”
溥馴向禇天戲抱了拳道:“多謝姨媽。”
禇天戲笑著要出屋,又轉(zhuǎn)過身來對溥馴說:“如果有必要的話,就放出禇天戲的名號。我?guī)煾傅乃溃襾K沒有與他們計較,但如果你放出我的名號他們卻不理的話,那我可就要報復了。”
禇天戲說完便離開了,溥馴目送著禇天戲離去。他問雪煙:“姨媽是本來就想報復,還是說是爲了幫我纔要我那樣說?”
雪煙把頭靠在溥馴的肩膀上說:“你的姨媽是一個強者,她不允許別人忽視她。不管她是在朝野,還是在山林,這就是她的本意。”溥馴低頭看了看雪煙,擡頭望上了天空中的月亮。
溥馴和雪煙離開的時候,禇天戲並沒有送他們。有一個年輕的男子爲他們指了路,溥馴帶著雪煙出了蝙蝠山。雪煙還疑惑地問溥馴:“你姨媽不是說要送你一個人麼?我們卻怎麼沒有見到那個人吶?”
溥馴想了一會兒才說:“或許姨是想讓他在暗中保護我,所以,他沒有和我們碰面吧,其實那個人會跟上我們。”雪煙想想,也感覺溥馴說的有幾分道理。她當下也沒有多想,和溥馴一起往山外走了。
蝙蝠山。
山洞裡,禇天戲坐在虎皮椅子上,楚機便跪在她的面前。
禇天戲問楚機:“我只是提個建議,你同不同意你自己拿主意,我不會強迫你。我只感覺你在蝙蝠山這麼多年,你一直悶悶不樂,是不是一心想回去了卻什麼心願。”
楚機淺紫的眼眸閃了閃說:“夫人,當年是您可憐我纔將我救了下來,但夫人卻沒有多想,楚機願不願意活著。有些人一心想活得長,但有些人卻不是。像楚機這種人,活到今天已經(jīng)夠了。正如夫人所想的,我的確有一個心結(jié)沒有解開。我一直想問那個人,問問他,當年在他把我交出去時,是不是就已經(jīng)當作我死了。夫人放我出去並不是遺棄我,我知道夫人是很在乎我心裡的感受的,楚機在這裡多謝夫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