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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醉花雕

錢義看著沈石,眼中滿是譏誚,冷笑道:“一個煉氣境的廢物,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麼?”說著,他目光掃過倒在一旁的老白猴與石豬的屍體,哈的一聲,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驚訝道,“啊,你是爲(wèi)這些妖族餘孽在發(fā)作嗎,嘖嘖,不好意思啊,我剛纔殺他們的時候,不知道你是他們的朋友呢?!?

“不然的話……”錢義盯著沈石,眼神中漸漸透出一股兇狠殺氣,道,“我會將他們帶到你的面前,親手殺給你看,讓你也知道那種親人被殺時你只能目睹卻無能爲(wèi)力的感覺!”

沈石緊咬著牙,死死盯著面前這個男人,雙手緩緩垂下,悄無聲息中,已是從腰間布袋裡取出了兩張獸皮所制的巫符。

生死關(guān)頭,大戰(zhàn)之前,雖然他此刻心中憤怒欲狂,但仍是咬牙強忍著,最後的理智提醒著他,眼前這個錢義只怕是他修道以來將要面對的最強大的敵人。

一個凝元境的修士。

一個開闢了丹田玉府,真正突破了修仙門檻的人族修士,對於一個仍然還在起步階段煉氣境的人來說,過往無數(shù)的例子都早已說明,這是擁有幾乎壓倒性優(yōu)勢的強敵。人族的修真界中,每差了一個大境界,其中的實力落差都極其巨大,正常情況下幾乎根本沒有跨境取勝的可能,除非勢弱的那一方有了天大的機緣或匪夷所思的際遇造化,擁有了某些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天材地寶又或是絕世仙兵,這才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的取勝之機。

只是這樣的大造化,人間會有幾人?

而最重要的是,所有的絕世仙兵靈器法寶,都需要足夠充沛的基本靈力去驅(qū)動,而這個基本,便是凝元境這道門檻。不達凝元境,哪怕你有天大的造化得到絕世的仙兵法寶,也只是坐擁寶山不能用,只能等死而已。

而現(xiàn)在沈石就面對著這樣一個如此惡劣的死局,這已是不死不休的戰(zhàn)局,但他卻比敵人低了一個大境界,而自己因爲(wèi)妖界那三年的耽誤,至今卻依然停滯於凝元境的門檻之外,哪怕他明明只差一步,就能跨越過去。

一步,微微的一小步,而已。

但是現(xiàn)實就是如此殘酷,他至今依然還在凝元境門外徘徊,而前方的那個錢義,表情看起來兇狠中滿是輕蔑,神態(tài)輕鬆,看向沈石的目光充滿了嘲諷與居高臨下的味道。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錢義都看不出自己有失手的可能,他所要做的,就是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森林裡,將這個莫名其妙竟然膽敢與妖族餘孽交好的人族敗類殺了,不但要殺,還要讓他在死前受盡痛苦,最後自己再施施然抽身而退,當(dāng)做從未來過這裡就是了。

他獰笑了一聲,擡腳向沈石走來。

天空裡一道閃電亮起,雷聲隆隆,第一滴雨珠從天而落。

沈石的眼中隱隱有血絲浮現(xiàn),盯著錢義走過來的身影,隱藏在袖袍中的雙手,指縫間夾著兩張巫符,面無表情但心中卻彷彿正是驚濤駭浪,在那片刻之間,已是轉(zhuǎn)過了無數(shù)念頭。

怎麼辦?

一個凝元境的修士,該如何才能打敗他?

一階的五行術(shù)法威力太小,當(dāng)初修習(xí)的時候就被無數(shù)人告知,根本不能對凝元境修士那強悍的肉身造成傷害,可是除了這個,自己還有什麼?

“沙、沙……”那是忽然掉落的雨水落在枝葉上的聲音,森林之中,越發(fā)昏暗,雖在白晝,如臨深夜。

“沙、沙……”那是錢義獰笑著走來的腳步聲,他如嗜殺兇殘的野獸,盯著前方的獵物,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殘留在嘴角邊的血珠。

恍惚中,沈石竟像是從此人身上看到了當(dāng)初那個妖將血狼的影子。

血狼!

忽然間,沈石的心臟像是突然收縮了一下,腦海中猛然浮現(xiàn)出當(dāng)日在那個山腹密室的通道中,自己與血狼那電光火石般倉促而急迫的鬥法,回想起了當(dāng)自己施展出沉土術(shù)時,血狼的身形竟然至少有三息時間的遲滯,而在自己的火球術(shù)與水箭術(shù)下,血狼那強悍的肉身也曾有過焦黑冰凍乃至血肉綻開的跡象。

那是擁有綠血神通天賦的妖將,那是至少也修煉到洪妖境界的血狼,雖然人妖兩族不同,但是按照古老的那種說法,或許、至少、可能也近似於……人族的凝元境?

沈石的呼吸有一些急促起來,不知是因爲(wèi)狂怒還是心底的緊張,而錢義仍是獰笑著走了過來,殺氣滿溢,在這片黑暗而落雨的林中,如同勾魂奪命的惡鬼。

轉(zhuǎn)眼之間,兩人的距離已經(jīng)不足兩丈,錢義見那沈石像是嚇傻了一般,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譏誚之意更重,擡起跨步,就要將這隻螻蟻廢物打倒在地,然後再想著怎麼虐殺他,可不能讓他死得太容易了。

只是就在這時,突然,沈石猛地向旁邊撲去,竟是一下子竄到了密林中的一棵大樹之後,而在他身形甫動時,錢義已然發(fā)現(xiàn)不動,立刻腳下發(fā)力衝了過去。

他道行已是凝元境,肉身無論強韌還是敏捷速度都遠非常人可比,比眼前的沈石同樣也要強過不少。但是眼前在這片森林中,林木無處不在,又兼突然天降大雨讓林中溼漉昏暗,視線比平日又差了不少,這倉促間哪怕他速度極快,轉(zhuǎn)眼就掠到沈石剛纔所站之地,卻差了一點沒抓到沈石,被他衝進了那片黑暗的森林中,轉(zhuǎn)眼身影看去就將要消失。

只是凝元境的修士道行,畢竟與煉氣境不同,除了肉身強過太多之外,諸感靈覺同樣也遠勝凡人,錢義撲了一個空之後,立刻向沈石逃竄的方向追去,同時靈覺散開,很快便感到前方那個倉皇逃竄的身影,獰笑一聲之後,便追了過去。

風(fēng)越吹越急,樹梢枝頭枝葉擺動不休,似呼嘯的鬼影在昏暗中冷冷地注視著這人世間。

雨,漸漸大了起來。

昏暗的樹林裡,樹影瞳瞳如無數(shù)黑暗中的惡魔,在風(fēng)雨中呼嘯搖擺,雨水從天而降,狂暴地衝洗著這座充滿血腥的森林。

錢義緊緊鎖定著前方那個逃跑的身影,雖然因爲(wèi)樹影的遮擋和昏暗的光線,包括從天而降的雨水,讓他只能偶然地看到前方那正在逃竄著的模糊身影,但是他的感知告訴他,前面那傢伙逃不了,不消一時半會,定是他手底亡魂。

甚至他還有些興致,高聲獰笑道:“跑吧,跑吧,跑得快一些,就看你能不能從我手中逃掉。”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蒼穹,如利劍刺破厚重雲(yún)層,將地面這座林中也映的亮了一下。

藉著這片刻微光,錢義看見正在前頭逃竄的那個身影忽地踉蹌了一下,像是倉皇逃竄裡被某個石塊絆到。錢義忍不住哈哈大笑,神色輕蔑而透著一股殘忍,不知爲(wèi)何,看著那沈石拼命逃跑的模樣,他心中竟是說不出的痛快,就像是貓戲老鼠,任我宰割的那種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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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啊,跑啊,跑快點……哈哈哈哈……”他的笑意帶了幾分令人心寒的瘋狂,在黑暗的林中迴盪,但腳步依然緊追著沈石,沒有片刻的放鬆。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錢義突然覺得前方某一處的黑暗瞬間濃烈了許多,在他心裡涌起一絲怪異的感覺,但一個凝元境修士對著一個煉氣境的廢物,有什麼需要好顧忌的呢?

他心中掠過這個念頭,身子沒有絲毫的猶豫停頓,依然向前衝去。

那一團陰影中的黑暗,迎上了他的身子,似乎化作一團黑氣,落在了他的左邊胸口。

巫術(shù)??蝕膚術(shù)。

胸口處的衣衫瞬間破裂開了一個小洞,同時錢義也感覺到皮肉肌膚上,彷彿突然有一種空蕩麻癢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皺了皺眉,腳下微微一頓,但轉(zhuǎn)眼之間,這種異樣的感覺便煙消雲(yún)散,從頭到尾似乎存在的時間纔不過兩三息時間。

“五行術(shù)法?”錢義哈哈大笑,說不出的輕蔑之意,想想也是,這些煉氣境的修士玉府未開丹田未成,根本不能修行任何神通道術(shù),也無法運用各種靈器法寶,除了這些威力小得可憐的一階五行術(shù)法之外,他們還能有什麼護身之技?

但是在一個凝元境修士面前,一階的五行術(shù)法完全就是一個笑話。

前方的那個身影,慌亂而拼命地跑著,藉著昏暗的光線與密集的樹木,似乎想竭力拉開一些距離,但在錢義看來,那註定是徒勞的,他甚至連自己的靈劍都懶得祭出,對上這樣一個廢物,用師門傳下的靈劍,簡直就是浪費自己的靈力。

雖然,剛纔那個不知名的術(shù)法是錢義以往從未見過的,似乎帶了幾分詭異,或許是一種比較偏門的五行術(shù)法吧,畢竟這種雕蟲小道流傳了幾千年,總會有些東西自己不知道的,但是最重要的是,這種低階的法術(shù)對自己這個凝元境修士根本就沒有用處,那點麻癢又算什麼呢?

錢義再無顧忌,大步追去。

前方的那個身影,彷彿手臂又揮動了一下,昏暗的森林裡,風(fēng)雨交加中,黑暗撲面而來。

錢義昂然直進,根本無視這區(qū)區(qū)小術(shù),一團比剛纔更濃的黑氣在他身前撞上,隨即消散開去,飄散於風(fēng)雨之中。

那是一點點的細微的痛楚,從他胸口處傳了過來,不過與之前一樣,這種感覺很快便消失了。只是那痛感,好像比之前深了一點點。

錢義嗤之以鼻,看都不看,徑直追去,眼看與前方逃跑的沈石距離越來越近,而這一會功夫,沈石連續(xù)施放了五六個類似的詭異術(shù)法,都被錢義若無其事地直接以肉身擋了過去,凝元境修士的肉身強悍,果然是名不虛傳。

只是追著追著,當(dāng)兩人的距離被錢義拉到不到一丈,眼看就要手到擒來捉住這個油滑的小子的時候,錢義突然只覺得胸口一陣沉悶,同時有一絲頗爲(wèi)劇烈的痛苦傳了過來。

錢義皺眉,低頭看了一眼,只見自己胸口那處肌膚皮肉,看去竟然有些發(fā)黑甚至帶了點詭異如發(fā)黴般的幽綠之色,而周圍幾處地方,皮肉同樣開始腐爛,竟是慢慢地滲出血來。這一次,錢義勃然大怒,擡頭怒喝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竟敢用毒!”

巫術(shù)??腐爛術(shù)。

巫術(shù)??血毒術(shù)。

就在錢義怒吼出聲同時心生戾氣準(zhǔn)備對沈石不再客氣的時候,前方昏暗的森林裡,忽然亮起了一道火光,一個火球迎面衝來。

風(fēng)雨之中,那火球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明亮的光線,在它周圍,風(fēng)蕭蕭雨淋淋,瞬間成爲(wèi)了黑暗裡最顯眼的存在

這一次的術(shù)法錢義卻是認了出來,這顯然是一個五行術(shù)法中流傳最廣的火球術(shù),修真界裡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這樣一個一階五行術(shù)法,對他這樣的凝元境修士又有什麼用處呢?雖然那個飛來的火球似乎隱約比往日他見過的火球術(shù)好像大了一點點。

“會的法術(shù)還不少嘛?!睅еI諷之意,錢義冷笑著一揮手,像是撥開討厭的東西或是驅(qū)趕煩人的小蟲一般,打算將那火球擋到一旁。

“砰!”

一聲悶響,那個衝來的火球撞上了他的手臂。

錢義身子一震,只覺得這火球中竟有一股大力衝涌而來,竟是身不由己地退後了一步,同時手臂上一陣灼痛。

這一次,錢義終於臉上變色,心中隱隱覺得似乎哪裡有些不太對勁了,猛一低頭,卻只見手臂上衣袖破爛,露出的皮肉上,赫然竟是出現(xiàn)了一片焦黑。

錢義心中大震,同時也是一陣難以置信地駭然,什麼時候,這些普普通通的一階五行術(shù)法,竟然能夠?qū)δ承奘吭斐蓚α耍?

這過往幾千上萬年來,境界壓制下的五行術(shù)法根本無用,難道不是一個修真界里人人知曉的常識麼?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他猛地擡頭,盯著前方,卻發(fā)現(xiàn)那個一直奔跑的身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jīng)是停住了腳步,在這片風(fēng)雨中,在這片黑暗裡,如隱匿最深最惡毒的那個陰靈,冷冷地看著他。

然後,沈石揮起了雙手。

風(fēng)雨呼嘯,黑暗狂舞,蒼穹之上,又是一道驚雷炸響!

“當(dāng)!”一聲清鳴,一道清亮光芒亮起,擋在錢義的身前,赫然正是他的靈劍,此刻的他,臉上終於多了幾分凝重之色,眼前那個年輕人實在有些詭異,特別是他施放出的那些術(shù)法,竟然能夠?qū)ψ约哼@個凝元境的修士造成傷害,這實在是聞所未聞之事。

一道火光,忽然再度亮起,又是一個火球術(shù)衝了過來。

錢義劍訣一引,靈劍閃過一道亮光直斬而下,瞬間將那火球打滅,在凝元境修士法寶靈器的面前,區(qū)區(qū)一階五行術(shù)法,哪怕威力古怪地稍大了一些,但仍然如螳臂擋車一般,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錢義輕而易舉地擊飛了這個火球,頓時心中大定,心想說到底一個煉氣境的廢物終究也就是這樣了,而且這些傢伙施放五行術(shù)法,因爲(wèi)氣海丹田未成的緣故,靈力不聚,每一次施法間隔都是很久,施法速度也是頗慢,這都是衆(zhòng)所周知的事。當(dāng)下更不遲疑,獰笑一聲,揉身而上,就要將這個給自己搞了不少麻煩的傢伙斬於劍下。

只是在這一刻,或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他已經(jīng)莫名地放棄了虐殺沈石的念頭,而是下意識地想要迅速殺掉這個煉氣境的修士。

然而就在他剛剛踏出第一步的時候,突然,一道土黃色的光芒瞬間落下,錢義只覺得身子猛地一頓,腳步瞬間遲滯,竟像是有萬斤巨石壓在身上一般,步履維艱。

沉土術(shù)!

這同樣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一階五行術(shù)法,甚至這個術(shù)法本身都並沒有什麼傷害之力,只能起到一些遲滯敵人動作的效用,但是這一刻,錢義心中震動之巨,竟是比之前受到了那些傷害時都更加厲害。

這是怎麼回事?

錢義震驚地盯著前方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前頭那個火球術(shù)不是纔剛剛施放出來嗎,從那火球術(shù)放出到這個沉土術(shù),最多最多也只過了一息多一點的時間,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此人的施法速度,竟快到了這種地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世界特別是修真界的常識,此刻在錢義的心中彷彿一下子都被顛覆了一般,眼前種種大異尋常的怪象,讓他心中那一絲隱約的危機感越發(fā)的濃重起來。

他大吼一聲,就要衝過去直接斬掉這個詭異的青年,只要衝到足夠的距離,靈劍之下,那沈石定無幸理。

但是沉土術(shù)拖住了他的腳步,錢義憤怒地怒吼了一聲,卻只跨出了小小一步,但是他並沒有陷入慌亂,這點小事還不足以讓一個凝元境修士陷入絕望,而且憑藉著剛纔那些術(shù)法所展現(xiàn)的威力,那些麻癢感覺在自己皮肉上起效的時間,錢義也能估算出來,這個沉土術(shù)能遲滯自己的時間,最多也不會超過三息。

僅僅只有三息而已,三息過後,自己就能衝過去一劍將那傢伙斬成兩段!

他咆哮一聲,眼角餘光忽地一閃,卻是看到突然大風(fēng)大雨中,雨水裡竟穿出了一道尖銳的水流。

不,那不是雨水,那是五行術(shù)法中的水箭術(shù)!

而且這尖銳的水箭對準(zhǔn)的赫然是他全身上下最柔軟的眼睛。

錢義大叫一聲,身子後仰,於間不容髮之際,險險躲過了這陰毒狡詐的一記水箭術(shù)。而下一刻,他身子猛地一鬆,沉土術(shù)對他這個凝元境修士的限制果然是有限的,短短三息時間轉(zhuǎn)瞬即逝,他已然恢復(fù)了原先的敏捷靈動。

錢義大喜,身形瞬間掠起,靈劍同時已經(jīng)催動高飛,就要向沈石撲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土黃色的光芒,再一次閃亮在錢義那驚愕而不可思議的眼神中。

沉土術(shù)!

他的身子瞬間下落,重重地落在地上,再一次陷入了那身負萬鈞重壓的狀態(tài)。

“轟!”

一道閃電刺破了天地蒼穹,照亮了這片密林深處,而那個一直隱藏在黑暗深處的身影,第一次向前踏出了一步。

沈石那冷峻而肅殺的臉龐,那被雨水淋溼的臉上,除了冰冷,再無其他。

他的雙手揮舞而動,彷彿永不停歇,在風(fēng)中雨中,帶著詭異玄奧的節(jié)奏,像是正在摘取這天地人間奇異的力量,每一次的揮手,都有一張巫符燃燒殆盡;每揮動一次,都有一道法術(shù)施放而出。

蝕膚術(shù)、腐爛術(shù)、沉土術(shù)、血毒術(shù)、火球術(shù)、沉土術(shù)、水箭術(shù)、巖刺術(shù)、沉土術(shù)、腐爛術(shù)、血毒術(shù)、沉土術(shù)……

風(fēng)雨之中,他彷彿也融入了這片狂風(fēng)暴雨的天地,每一次的揮手都彷彿引動了蒼穹大地,引動了無數(shù)風(fēng)雨飛舞在他身旁,就彷彿無數(shù)古老歲月之前的時光,突然重現(xiàn)於這片天地之間。

沒有絲毫的停歇,沒有片刻的遲滯,他所有的意志本能都已完全融入了這些術(shù)法之中,沒有任何的空隙,一個接一個的術(shù)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如狂風(fēng)暴雨般蜂擁而來,沒有任何的喘息之機。

黑氣在咆哮,火光在閃耀,尖銳冰冷的水箭縱橫在風(fēng)雨之中,一個凝元境的修士,在風(fēng)雨中,在他的面前,突然竟變得如此的狼狽。

錢義吼叫連連,操縱著靈劍拼命抵擋著這如狂風(fēng)暴雨般涌來的術(shù)法,然而這衝來的五行術(shù)法實在太快太急,一道接著一道,錢義的靈劍威力雖大,但沒過多久就左支右拙,完全無法擋住這排山倒海般可畏可怖的術(shù)法狂潮。

一記術(shù)法對他造成的傷害或許並不在意,兩個術(shù)法的傷害他也還能承受,但是十個、二十個甚至更多的術(shù)法,不停地以難以置信般的速度飛馳而來瘋狂撞擊他的肉身的時候,那是一種何等可怕的場面?

錢義根本無法想通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一個煉氣境的修士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快速的施法速度,就算是他有符籙也不可能達到如此急速的境界,更何況,符籙是何等珍貴難得的東西,一個煉氣境修士平常最多也只有一兩張而已,又怎麼可能如此頻繁而駭人聽聞般地使用著。

肉身之上,焦黑與冰凍的地方開始慢慢增多,胸口處,皮肉腐爛的地方越來越快,幽綠的肌膚下鮮血不受控制地在滲透出來,連帶著連體內(nèi)的氣力彷彿都在緩緩流失。

凝元境修士在面對煉氣境足以自傲乃至碾壓的強韌肉身,赫然在這個時候,在突然降臨的那一場瘋狂可怕的術(shù)法狂潮下,正以一種緩慢卻難以置信的堅決的方式,慢慢地開始崩潰了。

這世界已經(jīng)瘋掉了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錢義在心底怒吼著,咆哮著,同時身子慢慢地開始發(fā)抖起來。

明明自己有著遠超對方的道法實力,明明只要有一個機會讓靈劍斬過去,就能將那人一劍斬死!可是這個機會,竟然在他一時大意失去先機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無數(shù)的術(shù)法幾乎是毫無間隙地瘋狂涌來,那些出乎意料之外的威力已經(jīng)足以對他造成極大的威脅,他不得不操縱靈劍去拼命抵擋。

然而這一擋,這一次的防禦,就再也停不下手了。

他只是玄劍門之下一個普通的弟子,修煉到了凝元境初階,靠著本門雄厚的實力得到了一柄靈劍,相比起爲(wèi)數(shù)衆(zhòng)多的散修和煉氣境修士來說,錢義已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但是在凝元境修士中,他的實力仍然還不算特別的強大。

但是在面對沈石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足夠強大。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狼狽的樣子。

接下去會發(fā)生什麼,他心中忽然隱隱有些畏懼與害怕,前面那個青年冷峻肅殺充滿恨意的目光,還有這漫天飛舞詭異之極的術(shù)法,都讓他心裡有些發(fā)虛。

這是他第一次,隱約體會到那些弱者在生死關(guān)頭的痛苦恐懼,他甚至心底悄悄掠過一絲莫名的悔意,或許,這次是大意了嗎?

他忽然大吼一聲,催動靈劍再度擋開了一道夾雜在風(fēng)雨中陰險的水箭,轉(zhuǎn)身向著來路,大步奔逃而去。

風(fēng)急雨欲狂,天地都彷彿正在狂笑呼喊,笑這人間螻蟻,笑這世事無常。

好殺之人,往往更加怕死。

風(fēng)雨中,沈石的臉龐看去已經(jīng)有些蒼白,呼吸也略顯得有些急促,但是他的雙手仍然穩(wěn)定,依然在以那種令人窒息般的節(jié)奏揮舞著,施放出一個接一個的術(shù)法,以這世間幾乎從未見過的如狂風(fēng)暴雨般的術(shù)法之海,向錢義洶涌衝去。

“咚!”

一聲低沉悶響,忽地從剛跑出兩步的錢義腳下響起,那聲音似有幾分耳熟,錢義在電光火石間猛然想起了這是什麼聲音。

巖刺術(shù)!

一道尖銳的石棱猛然從地面刺出,在風(fēng)雨的掩護下和錢義已然慌亂的心境中,這一道本該絕對瞞不過也對凝元境修士造不成傷害的一階土系法術(shù),瞬間穿透了錢義的小腿。

皮肉崩裂鮮血橫飛,錢義一聲慘叫,摔倒在地。

下一刻,還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突然一道尖銳的水箭從漆黑的陰影中,夾雜在無盡的風(fēng)雨裡,刺入了他的右眼。

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叫聲,從錢義的口中驟然爆發(fā)出來,超過了他忍耐極限的可怕痛苦,瞬間擊潰了他的意志。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再也分不清到底是血還是雨水,他只是下意識地拼命吼叫著,翻滾著,然後當(dāng)他想到些什麼的時候,只感覺到忽然又有一股灼熱,撲面而來。

火球術(shù)!

熾熱灼燒的火球熊熊燃燒,轟的一聲,當(dāng)面砸在了他的臉上!

凝元境修士原本強悍的肉身,在此刻彷彿終於已經(jīng)到了極限,在這一刻,完全崩潰。

鼻折嘴裂,血肉模糊,錢義的臉已經(jīng)化作了一團漿糊血肉般的怪臉,就連身子都被撞飛了起來,而在空中原本飛舞的那柄靈劍,也無力地掉落在地上,被骯髒的污水所淹沒。

沈石仍然沒有停手。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著,法術(shù)一個一個持續(xù)放著,不同的是他並沒有再放沉土術(shù)這樣的控制術(shù)法,而是一個接一個的攻擊法術(shù)。

火球術(shù)、水箭術(shù)、巖刺術(shù)、血毒術(shù)、腐爛術(shù)……

術(shù)法如雨點般落下,不停地砸在錢義的身上,將這個凝元境修士變成了一個活靶,這是一場令人驚駭而莫名膽寒的術(shù)法狂潮,千百年來,從未有人這般操縱過五行術(shù)法。

而在這瘋狂的術(shù)法狂潮之下,被無數(shù)法術(shù)反覆轟炸折磨了無數(shù)次的錢義,從頭到腳,幾乎每一個地方都被術(shù)法所擊中。一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視煉氣境修士爲(wèi)廢物螻蟻的凝元境修士,就這樣拼命地哀嚎著,呼喊著,求饒著,詛咒著,哭喊著,然後到了最終,他的聲音慢慢低沉下去,身子也漸漸僵硬不動。

當(dāng)最後一個火球術(shù)也落在錢義的身子上,只是將那具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肉身打得滾了一下的時候,沈石終於緩緩地,放下了雙手。

他的身子忽然一個踉蹌,似乎有些脫力,但是很快他還是站住了,此刻的他臉色慘白,像是身體裡所有的力氣都已耗盡,但在這依然肆虐的風(fēng)雨之中,他仍是頑強地站住了身子,慢慢擡頭,看向天空。

風(fēng)大雨大,雨水落在他的臉上,森林中昏暗一片,只留下沙沙陰森的雨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對著這片森林,對著這片彷彿無盡的黑暗,發(fā)出了一聲淒厲的吼叫聲:

“啊……”

聲音迴盪在這片森林裡,迴盪在這風(fēng)雨之中,飄到了很遠很遠,卻終究飄散在這空曠的人世間。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風(fēng)雨才緩緩?fù)P祀H烏雲(yún)散去,重新透下了些許光亮。

一個全身溼透的身影,慢慢地走回了林間那個地方,老白猴與石豬的屍體仍然還倒在潮溼的地上,而小黑豬也並沒有離開,哪怕是那一場狂風(fēng)暴雨中,它也依然守護在這兩個妖族的身旁。

看到沈石走了回來,蜷縮依偎在已經(jīng)冰冷的石豬身子旁的小黑豬,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水漬,對沈石輕輕哼哼叫了幾聲。

沈石走了過來,蹲下身子,默然無語,輕輕用手摸了摸小黑豬的腦袋,小黑豬用頭頂著他的手掌,輕輕磨蹭了兩下。

沈石轉(zhuǎn)過頭,看著老白猴與石豬,看著就在昨天還和自己聊天說話如今卻已成了兩具冰冷屍骸的他們,慢慢地坐到地上。

他就這樣看著他們,什麼話都沒有再說,一直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再度昏暗的時候,他才如驚醒一般,身子顫抖了一下,慢慢站了起來。

他的眼角似有幾分溼潤,但是咬著牙沒有流淚,就在這片林間空地上,開始挖土。

入土爲(wèi)安,不止人族,妖族之中也有如此的古老風(fēng)俗。

三年妖界,他不止有了這兩個朋友,也還懂得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這個土坑,挖的很大,因爲(wèi)躺在裡面的不止一人。小黑豬在這個時候,也是異常的沉默,安靜地趴在一旁,看看沈石,看看土坑,偶爾又會看看已經(jīng)僵冷不動的石豬與老白猴,然後悄悄地低下了頭。

當(dāng)天色漆黑又到深夜的時候,藉著天幕之上那點星光,沈石挖好了這個土坑,將老白猴與石豬的身子,一點一點拖入了其中。

他跪在坑洞邊上,手上傷痕累累,看著在土坑裡陰影中,已經(jīng)模糊的那兩張臉,黑暗如深沉的鐵幕將自己與他們永遠隔開。

他咬著牙,低著頭,卻終於還是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咬著牙別過頭去,顫抖著手開始往土坑中推下土壤。在他身旁,小黑豬忽然有些煩躁地跳過來,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袖袍。

沈石的動作遲滯了一下,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輕聲哽咽道:“他們死了,小黑,他們……死了。”

小黑豬茫然而猶豫了一下,慢慢鬆開了嘴。

土壤一點一點從指縫間落下,掩蓋住了那兩具熟悉的身軀,彷彿也遮蓋了他們曾在這世上存在過的痕跡。

當(dāng)終於填滿這個坑洞的時候,當(dāng)那微微賁起如墳包的土地展露在眼前的時候,沈石的身子顫抖著,茫然地背靠著墳包坐下。

他的眼角餘光茫然轉(zhuǎn)動,卻看到不遠處那個裝著花雕的酒罈還傾倒在一旁某棵大樹旁,沈石默默地伸手過去將那酒罈抱了過來,發(fā)現(xiàn)裡面居然還殘留了一小半的酒水。

濃烈而醇香的酒氣,哪怕經(jīng)過了這狂風(fēng)暴雨的一夜,依然還是沒有改變。

沈石抱著酒罈,忽然間像是失控了一般,大滴大滴的淚水再也忍耐不住,從臉上滑落下來。然後他猛然擡頭,抱著酒罈湊到嘴邊,大口大口地喝著,醇美而濃烈的酒水灌入了他的胸膛胃腸,彷彿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不久之前,那個老猴貪心而快活喝酒的時光。

酒入愁腸人已醉。

醉眼回首看孤墳。

背靠墳包,沈石的雙手微微一鬆,那酒罈隨之滾落,在地上滾動了幾下,卻是再也沒有酒水剩下。

沈石忽然笑了起來,那醉意之中,他彷彿笑得很是快活,卻又像是莫名而深邃的痛楚,他笑著拍了拍身下的墳包,然後低聲用彷彿只有他自己與墳中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道:

“好酒啊,老猴?!?

——第一卷《醉花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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