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醫生的辦公室裡，到處都是白色的，陸罕宇輕輕撫過白森森的人骨，史密斯醫生叫他來，自己卻不知道上哪去了。感受著骨架生硬的觸感，好像回到了荀揚還活著的時候，記得那一次，史密斯醫生問他：“你跟他們很熟嗎？”和杳杳很熟吧，和荀揚呢？那個時候，有過荀揚死掉就好了吧這種想法，就算想讓荀揚活著，也只是因爲杳杳而已，和自己生病的時候的荀揚比，真是太差勁了。

正想著，一杯咖啡遞到他面前，史密斯醫生蒼老了很多，雖然還是把自己收拾得乾淨妥當，但大家都看出來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打不到的史密斯醫生了，也許人老了面對失去就會更加軟弱，他的眼神也不似昔日那般嚴肅，只是多了一抹冷清。

“荀揚……”史密斯醫生頓了一下，似乎要整理一下情緒，慢慢喝了口咖啡，“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杳杳更合適吧。”陸罕宇笑了笑，只是禮貌，不多不少。

“她是一輩子都不想見我了，她恨我，荀揚也會恨我嗎？”史密斯醫生的手不自覺地摸了摸人骨，“如果我當時堅持一點，荀揚現在還活著吧，如果他還活著，他會理我嗎？”

陸罕宇沒有看他，別過臉去，問：“你恨過我嗎？如果在最後不是我阻止了杳杳，荀揚現在還活著吧，雖然杳杳一直沒有說什麼，但是我知道她的心裡肯定是怨恨過我的，只是，她的心裡同樣對我有著太多愧疚，才一直什麼都不說的，可是一直這個樣子，我的心裡也不好受，我知道荀揚的死並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所以，無論是你，是杳杳，還是莉莉婭，我們都無法得到救贖吧，我們……我們都要這樣帶著愧疚生活下去吧，可是，就算這個樣子，如果她不提起，我也絕不會主動提起，我就是在逃避，可是能逃得遠遠的不也挺好的嗎？你以爲杳杳心裡好受嗎？你嘴上一直說著什麼杳杳不肯原諒你，但是難道你就沒有怨恨過她嗎？荀揚是你的兒子啊，他死了你歸咎於任何一個人都是很正常的不是嗎？雖然杳杳現在看起來好了，但不是這個樣子的，我瞭解她，她也無法原諒自己，只是她已經學會帶著傷痛繼續好好的生活下去了，我們，都不要再去揭彼此的傷疤了，因爲這件事，哪怕把話說得再開也是不會結束的，我們的愧疚是對荀揚的，他已經不在了，就讓我們都帶著自己的內疚繼續生活下去吧。”

陸罕宇把被子放在桌子上，他的手有點發抖，幾滴咖啡濺在攤開的病歷上，暈開淡褐色的斑點，像極了荀揚眸子的顏色。他走到門口，停下來，說：“杳杳其實恨的不是你，是她自己。”說完輕輕地帶上門。

史密斯醫生還是直直地站在原地，陸罕宇走了一會，才慢慢坐回去，好像真的老了，感覺有點累。他揉了揉肩膀，想把精神集中到工作中，可是陸罕宇的話就像下了咒一樣揮之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