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中驀然傳出一聲蒼老的嘆息。
從這聲嘆息中衆(zhòng)人可以聽出很多信息,他很蒼老,他很可惜,他也很決然……
嘆息過後一名鬚髮皆白的老道人從虛空中顯出身形。
“師父……師伯……師祖……”
道一宗修士在見到這個蒼老的身影后每個人都恭敬的行禮稱呼,雖然他們的稱呼都不一樣,但是不同的稱呼都是稱他一個人-觀景道尊。
觀景道尊看了他們一眼,接著看向了道一宗,他知道今日過後這一切都將不復(fù)存在。
這個地方他看了很久,久到不知道年頭,因爲(wèi)他活了很久,久到眼睜睜同輩師兄弟們一個個或是隕落在三災(zāi)六難之中,或是在天人五衰之中老去,若不是師叔大限歸去之時帶回來一個小師弟,道一觀字輩修士之中就只剩下他一個了。
今日過後觀字輩也只剩下一個了,不過卻不是他。
“道尊不應(yīng)該發(fā)個話嗎?道一是存是亡只在你一念之間。”澹臺霄看著觀景道尊說道。
觀景道尊收回看著道一宗的目光,轉(zhuǎn)眼看向他,接著又看向了他背後那倆名相貌普通的大周士兵說道:“老道活了很久,修爲(wèi)雖然不是很高,但這眼力勁卻很好使,道亦或魔還是能看得出。”
聽到觀景道尊這句話那倆名普通士兵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擡頭看向空中的他,打定主意今日定要他隕落當(dāng)場。
道一八位峰主也驚異的看向那倆名普通士兵,他們知道大周軍中有武尊存在,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是來自那裡!
觀致道尊接著道:“若要道一與魔爲(wèi)伍,與世留下罵名,請恕道一不從。”
澹臺霄輕笑一聲搖頭道:“道尊的回答太令我失望了,道一宗能夠存留如此長的時間,我百萬大軍在行軍途中也給夠你們考慮的時間,甚至我軍都沒有包圍道一宗,也給你們逃跑的機會,這一切都是因爲(wèi)他事先與我說了一句可有可無的話。”
“希望道尊不要令他失望。”澹臺霄再次強調(diào)了‘他’。
他?
啓靈山上三千餘弟子,包括無非在內(nèi)疑惑之色充目,只有些年長的無字輩修士思索片刻後露出惆悵之意,很顯然他們想到了誰。
七位峰主以及曉峰真人眼中更是複雜無比,有思念,有可惜,也有恨意……
若不是因爲(wèi)他,觀致小師叔又爲(wèi)何二十多年都未曾踏入道一宗一步。
“他與道一在二十多年前便沒了絲毫關(guān)係,道一是存是亡也與他無絲毫關(guān)係。”觀景道尊頓了片刻後斬釘截鐵的說道。
“其實他也只是隨口一說,既然道一不念舊情,那麼……”
澹臺霄緩緩擡起了右手。
道一宗修士盯著他的右手,百萬大軍也在盯著他的右手,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的右手。
黑色海洋能不能淹沒啓靈山就看他的那隻右手會不會發(fā)出進(jìn)攻的指示。
他的右手?jǐn)E直,百萬大軍的銅戈也隨之提起,戈首向前,發(fā)出沉悶而一致的聲響,做出隨時發(fā)起衝鋒的姿勢。
啓靈山上三千餘弟子眼神依然堅定,但是手腳卻不知覺哆嗦,額頭滲出絲絲冷汗,雖然他們已經(jīng)決定與道一共存亡,但當(dāng)死亡真的要降臨之時,恐懼如潮水一般衝擊著他們的心裡防線,衝擊著他們心中之道。
只要他們防住了死亡的恐懼,並且倖存了下來,那麼他們的道心將極其鞏固,將在日後的道途之中一路高歌向前。
他們會倖存下來迎接未來的道途嗎?
終於,他的那隻右手動了,他們也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奢望而已。
就在此時一聲高亢而嘹亮的雕鳴自遠(yuǎn)方而起,雕鳴未斷之時愈加嘹亮,這說明它正在極速靠近。
他的那隻右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後沒有揮下去,而是收了回來。
在百萬大軍的氣勢壓迫下哪怕一隻麻雀都能感受到而不敢停留,何況一隻有靈智的妖獸?
這說明它的目的地就是這裡。
澹臺霄有百萬大軍作爲(wèi)後盾,有兩位武尊坐鎮(zhèn),他倒要看看是誰敢來干擾他的行動,除非他是大周皇朝高堂之上的那幾位,不然誰來都只是在啓靈山上多添一具屍體。
一道金芒瞬間劃過天際來到黑色海洋之上。
在場都是修士,都能看出那是一隻金雕。
一塊金色的令牌從金雕之上降落而下,在空中倒映出一個金燦燦的大字‘武’!
大周武侯的身份令牌!
百萬大軍瞬間識出了那個整個天下僅有三枚的武侯令牌。
在大周天子陛下取締三公之一的太保之位後,武侯尊位就是大周軍方最高的統(tǒng)帥,可調(diào)令天下各方軍力。
道一宗衆(zhòng)人苦笑一聲,爲(wèi)了除去道一宗,大周不僅出動了百萬大軍,竟然還引動了一位武侯,道一這次還真是死得夠值了。
澹臺霄以及百萬大軍之中的一些將領(lǐng)卻不這樣想,針對道門的行動乃是東土軍方高層的私自行動,怎麼會引動遠(yuǎn)在中州的武侯?
這位武侯此次前來不知爲(wèi)何,但對他們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就在兩方各持異想的時候金雕之上傳出一個年輕而威嚴(yán)的聲音。
“澹臺霄,你好大的膽子,誰給你的資格動?xùn)|土道門?”
道一宗所有人都驚愕的擡起頭看著那隻已經(jīng)飛到啓靈山之上的金雕。
他們不知這是什麼情況,不知爲(wèi)何大周百萬大軍與大周武侯竟然不是同路,不過這無疑是黑暗中的一縷曙光,他們就像將要溺亡的時候抓住了岸上的一株小草,死死的盯著那個將要降臨的金雕。
大周百萬大軍也是愕然,他們不懂什麼戰(zhàn)略,也不需要懂,他們只懂服從命令,只知道聽從高層的安排,所以他們今日來了。
但是這位武侯的意思好像是英勇大將軍自作主張,皇朝並沒有如此安排。
他們一致看向澹臺霄。
而澹臺霄此時眼睛微瞇,精光四溢的看向那隻金雕,可以看出他此時的心情並不平靜。
衆(zhòng)人一致注視之中,一個年輕人抱著一個小道童從雕背之上踏空而下,落在啓靈山之上向著道一宗衆(zhòng)人走去。
“江七浪?怎麼是你?”無非怔怔的盯著他的面容,片刻後終於回過神來問道。
對於這個一直以來的老對手,他自然熟悉無比。
“怎麼不是我?”江七浪把頭髮一把甩向身後,瀟灑一笑回問道。
“怎麼是你?”無非再次問了同樣的問題。
“好了,好了,我不是我,是他!”江七浪無奈的指著摟在臂間的道童道,“來來,天窮,這是你無非師兄。”
天窮看著眼前數(shù)千個與他身穿同樣青色道袍的修士,顯的有些侷促,不過想到師父帶他來求道,入道一宗修行,這些人以後都是自己的同門師兄,又鼓起了勇氣走了兩步對著無非行了一禮道:“無非師兄好。”
“這……這……”無非指著天窮半晌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任他道心極穩(wěn),也無法即使接受這一系列有些離奇的場面。
先是大周武侯到來喝罵大周將軍,接著卻從金雕上跳下來自己的老對手,竟然還帶了個孩子說是自己師弟……
無非穩(wěn)定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思緒,這些事先放一邊,因爲(wèi)從金雕上又踏空而下一人。
此人頗爲(wèi)年輕,頭戴束髮紫金冠,身著一席紫金蟒袍,頭束腳蹬雲(yún)履從空中緩步而下,最終踏在啓靈山一側(cè)之巔,面向十萬大軍。
澹臺霄在看著他,他也在看著澹臺霄。
對於這個曾經(jīng)與自己齊名,並列皇朝兩大新星的束冠將軍,澹臺霄怎會不知。只是大周官階森嚴(yán),地位之差決定一切。
最終澹臺霄低下眉去,下了戰(zhàn)馬,行了一個將禮道:“末將恭迎少武侯駕臨東土。”
“恭迎少武侯駕臨東土……”隨著澹臺霄之後百萬大軍震天齊呼,聲浪滾滾,響徹天地之間。
對於帶領(lǐng)人族大軍兩年之間推平北疆大地,平定北疆巫族,拿下北疆一域的少年武侯,天下誰人不曉?
“澹臺霄,本侯問你,皇朝可有皇詔下達(dá)收服東土道門?”蘇辰口口聲聲質(zhì)問著。
“回武侯的話,不曾!”澹臺霄不卑不亢的回答。
“你這番擅自主張,仗著皇朝軍力欺壓東土道門,引起天下口舌,置皇朝於不仁之地,你可知罪!”
蘇辰此番質(zhì)問動了真怒,引動大地共鳴,羣山共和,大地隨著他的話語震動,連百萬大軍都站立不穩(wěn),人人驚駭不已,這番威勢就是武尊強者也無法做到吧!
武侯一怒,恐怖如斯。
澹臺霄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清楚蘇辰的實力,他知道蘇辰雖然厲害,但也只是年輕一代冠王,或許可於靈臺大能之輩爭鋒,但這番威勢?
整個天下知道蘇辰獲地星臨身的恐怕也就只有星辰殿那幾位殿主了,其他人卻無從得知,更是想都不曾想到觀星樓頂三層除了陰陽雙星外還有地星沉眠。
澹臺霄穩(wěn)了穩(wěn)身心後,努力著控制自己聲色平穩(wěn)道:“回武侯的話,將在外可自行視況行事,東土剩餘十國無法抵禦我大周雄威,聯(lián)合而起組建百萬大軍與我軍對峙,我軍久拿不下,這纔想要藉助道門之力平定東土動亂,並非欺壓,待東土動亂結(jié)束後道門依舊如是……”
“末將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