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雲家郡主.哧.那本宮就抹去你身上唯一的標誌.看看十載之後雲家還認不認你這個女兒.”
夢裡.鳳妍猙獰的面孔歷歷在目.
雲楚的睫毛顫了顫.
此刻一隻手緩緩撫摸著她的眉眼.冰涼得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又發病了.是讓他擔心了.
雲楚的脣角勾了勾.“流年.我沒事.”
眉眼上的那隻手頓了頓.然後不見了.
她覺得有點奇怪.緩緩地睜開眼睛.只是眼前一片黑暗.“流年.已經是晚上了嗎.怎麼不開燈.”
對方沒有回答.
雲楚垂下眸子.心裡明白了幾分.這次是眼睛.“現在是什麼時候.”
“……”
“你是自責嗎.沒關係的.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過幾天便好了.我..沒事的.”
依舊沒有迴音.
她終於從奇怪感到了一絲不對勁.她小心地試探道.“流年.你還在嗎.”
一雙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雙肩.雲楚神色一凜.憑著感覺飛快地打掉了對方的手.迅速往後挪.“你不是流年.你是誰.”
空氣中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地嘆息.
分明周圍寂靜得很.可是雲楚偏偏覺得身處喧囂.什麼都聽不清楚了.
她分明瞎了.可是一雙漆黑的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前方.就像是一隻小動物看到了天敵一般豎起了滿身的防備.然而.她看不到感覺不到的是.對方眼裡只看到了她滿眼的茫然無助.
一隻大手毫不在意地探上了她的腦袋.雲楚想要掙扎.卻發現身體根本不聽使喚.任由那隻冰涼入骨的手從頭皮起.一寸一寸.玩弄著她的青絲.
她渾身發冷.
然後.那隻手離開了.空氣彷彿又恢復了溫度.一瞬間暖得令人狂躁.雲楚神色一驚.慌忙地向前爬.“等一下.”她伸出手.只摸到一手柔軟的青絲從指間劃過.怎麼也抓不住.
“師父.”雲楚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
沒有人回答.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都沒有了.就像從前.亦是一場夢.
“吱呀”一聲.門開了.
“啊呀.小姐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沂水咋咋呼呼地叫聲充斥了整個屋子.“流年滿京都的找大夫.連太醫都蒙了眼劫持過來了.就差去明安把魏長舒給提過來了.還有還有……”沂水的聲音小了下去.看著雲楚茫然無神的眼睛.狐疑地喊了兩個字.“小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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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小姐.你手上的是什麼.銀線嗎.”
雲楚睜大著無神的眼睛看向手掌.依舊漆黑一片.
沂水走過來.盯了許久.又傻兮兮地笑了笑.“好像是人的頭髮.小姐.你長白頭髮啦.”
銀髮……麼……她縮回手.另一隻手一處一處地拈.終於摸到了一縷髮絲.
下一刻.雲楚緩緩地擡起頭.面色平常得幾乎什麼都沒發生過.“沂水.我看不見了.”
沂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端著藥碗的手一顫.“啪”地一下.碗掉在了地上.碎了.
雲楚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開始教訓道.“沂水.凡是給我裝藥的碗都是流年專門給我定做的.珍貴異常.一隻碗好歹值個白來兩銀子.你說說你這三年來砸了幾個碗了.”
“小姐……”沂水絞著衣角.癟癟嘴.“你別轉移我的注意力.”
雲楚啞然.半晌才笑了出來.“倒是聰明瞭些.但是碗還是要賠的.”
“……流年要是知道了會難過的.”
“話說你存了多少私房錢了.”
“應該很快會好的.就像以前那樣……”
“私房錢記得充公.”雲楚扶額.這種雞同鴨講的感覺真不舒服.“我餓了.你給我去下碗麪條.”
“小姐……”沂水一副哭出來的樣子.
“放心.我沒事的.上次兩隻腳還殘廢了呢.我在馬車上坐了半月還不是沒事情了.”雲楚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我睡了幾天了.”
“兩天.”
“兩天了.你還不給我去做飯.想餓死我是不是.”雲楚繃起臉.表示自己十分生氣.
沂水像一個小媳婦兒一般扭捏了一會兒.遲疑再三.終是不情不願地往外蠕動.最後狠狠地關上門.來表示她對雲楚這種對身體健康漠不關心的態度的不滿.
兩人的視線隔絕地一瞬間.雲楚脣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她緩緩說道.“別在窗外躲著了.進來.”
窗子出響起一聲可以忽略的撞擊聲.然後一個白衣男子跳進了房內.
“王公子真有閒情逸致 .也幹起了這種採花賊的勾當.”雲楚鼻子裡哼了一聲.涼涼地問候.
來人正是王意之.此時他站在雲楚的牀前.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對於自己的小人行徑絲毫不在意.“我是光明正大來拜訪你的.可惜你那個丫頭太彪悍.說你尚在休息.概不見客.只能今天乘著你那個跟班不在來找你了.”
“原來桃花公子也有搞不定女孩子的時候.”
王意之嘴角抽了抽這個“桃花公子”這麼個俗氣的外號是什麼時候來的.京都很多人以桃花來比喻他.但從未聽說這麼個名號.要是真有.他肯定殺了那個發起謠言大的人.簡直就是損壞形象.太俗氣了.
其實雲楚也就是隨口叫叫.“那麼.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王意之聽聞此話.便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他正色道.“表哥很擔心你.”
雲楚斂下眉眼.吐出三個字.“我知道.”
王意之繼續說道.“這幾日你家醫館大門緊閉.誰來拜訪都不見客.期間蕭燕候也派人來過幾次.但都被你那個跟班打發回去了.奇怪的是.蕭燕候竟然沒有發火.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是來調查我的.”
“不是.我只是純粹的好奇.那樣肆意妄爲的人竟然也有低頭的時候.”
“你被他多整幾次挑起他的興趣.他也會這麼對你.”雲楚簡單粗暴真實地解釋道.
王意之在心裡惡寒了一下..什麼叫挑起他的興趣.難不成..他的眸子偷偷瞄了一眼牀上的女子.不由自主地問道.“他對你有意思.”
雲楚眸色一冷.“王公子.請注意你的措辭.”
王意之反倒不生氣了.覺得小姑娘這種橫眉豎眼的模樣可比剛纔順眼多了.他乾脆坐在雲楚的牀上.一點也沒有見外.“抱歉.”說罷.又盯了他許久.纔將心中最大的疑問問出來.“你的眼睛真的瞎了.”
“你瞎了嗎.”潛臺詞..自己不會看嗎.
“咳咳.”王意之笑了兩聲.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我在外面偷聽了一會兒牆角.你的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
“請問王公子這是以什麼身份來問我.”
“你收了我的 玉佩.是我的乾妹妹.我自然以兄長的身份關心你.”
“……不怕我拖垮了你們.”
“哧.你也得有這個本事.”王意之毫不在意地說道.“不過如果真有一天讓我發現你做了什麼對不起王家和雲家的事情.我第一個站出來剷除你.”
雲楚更沒放在心上.暗想..剷除我.你先打得過鳳流年再說.
“既然如此.我是該表現一下我的誠意.”雲楚淡淡地說.“不過關於我的私人問題.我只回答你這一個.日後你想問什麼.就自己去查.”
王意之點點頭.忽然想到對方看不到.然後“嗯”了一聲.
“這種癥狀是從三年前開始.差不多離我醒來只過了一個月.我發現我的右手忽然不能動了.當時流年和沂水都十分緊張.我自己也是一個大夫.可是怎麼也查不出原因.但是過了八天.它自動好了.然後過了約半年.我的聽覺沒有了.我用了很多藥也無濟於事.不過這樣的癥狀過了兩天便沒事了.然後這樣又反覆了好幾次.我的身體會過一段時間某個部位失靈.可是自動就痊癒了.發病和痊癒的時間都是不固定.有時候間隔好幾個月.有時候只間隔幾個時辰.上一次是腿.所以從明安到尚京一路以來我都待在馬車上.這一次是眼睛.”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雲楚無辜地眨眨眼.“我只回答一個問題.”
“……”王意之終於發現了雲楚惡劣在哪裡.嘴上說一個問題.可是字裡行間卻留了白.吊足了她 的胃口.她三年前發生過什麼.她的身體怎麼了.她去明安幹什麼……等等太多問題了.可是王意之只能悶在心裡.那個叫憋屈.
“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滿意……”滿意個屁.修養良好的王意之難得有了爆粗口的衝動.暗暗壓下心裡的不快.她不仁他不能不義.何況這是雲昭讓他交代的.“你現在醒了.很快就要出去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告訴你.”
看王意之的表情.雲楚也慢慢收起漫不經心地神色.單手撐著頭.側躺著.選了一個最爲舒服又妖嬈的姿勢.靜靜地聽著.
“你昏迷後.你那個跟班得罪了慶安公主.”
雲楚挑了挑眉.“慶安公主.鳳萍挽.”
王意之眸子閃了閃.“你認識.”
雲楚翻了個白眼.“我聽說過不行嗎.”
這小姑娘脾氣真不好.王意之暗暗抱怨.接著說道.“慶安公主和當今太子一母同胞.如今盯上了你.恐怕難以善了.”
雲楚皺眉.的確覺得這是一件麻煩事.她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家流年年輕不諳世事.得罪了權貴.你們在旁邊怎麼也不提點一下.”
看到沒.什麼叫躺著說話不腰疼.
王意之算是大開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