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星雲歷92607年4月40日。
寂靜嶺,石頭城。
歷時九個月,葉非花、禾香農二人爭分奪秒,終於將寰宇館的三百二十四個閱覽室粗淺地過了一遍。
典籍如山,信息如海。
結果既在預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一無所獲。
白天呆在圖書館,夜晚回到旅館後,葉非花、禾香農、雲淡淡三人總會關門閉戶,收斂鬥氣,在旅館房間那個狹小的空間內貼身格鬥兩個小時,直至精疲力竭,方纔開始修煉。這樣的日子,終究是單調的。前一天傍晚,葉非花三人從寰宇館出來的時候,遇見了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偶然提起了石橋巷,提起了那羣行爲怪異的魔法學徒。葉非花突然心血來潮,決定這一天聽完講座之後,去石橋巷走一趟。
星雲廣場是石頭城的中心,以星雲廣場八個菱角延伸出來的八條大道爲界線,石頭城被分成了角度均等的八個大區。
人有強弱,山有高低,一座城市,自然也有貧富懸殊。
總體而言,石頭城是富庶繁華的。但是,也有一個區域例外,那就是破霞彎。
破霞彎位於石頭城西南角,瀕臨石頭山山頂邊緣,方圓足有二十公里。
儘管破霞彎的各式房屋看上去比較整潔,但還是透出了一種破敗的感覺。
石橋巷掩藏在破霞彎凌亂的街巷深處。
葉非花叫了一輛馬車,三個人兜兜轉轉,問了無數路人,好不容易纔找到石橋巷。
馬車在一棟木石結構的老房子前停了下來。
房前的空地上,幾個魔法學徒躺在躺椅上,正在曬太陽。
那幾個魔法學徒聽到動靜後,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在葉非花從馬車裡鑽出來、雙足踏在黝黑巖石地面上的那一刻,葉非花就知道了,自己和禾香農、雲淡淡二人作爲不速之客,是不受歡迎的。
禾香農和雲淡淡也從馬車上下來了,兩個人站在葉非花旁邊,不住地打量四周。
葉非花叫馬車去不遠處等著,隨後回過身,對著房前空地上的那幾個魔法學徒笑了一下。
那幾個魔法學徒衣衫陳舊,表情呆板。
從那幾個魔法學徒的眼睛裡,葉非花看到了一種毫不掩飾的戒備與排斥,甚至還有幾分敵意。
葉非花明白,對那幾個魔法學徒來說,自己與禾香農、雲淡淡二人和此前的很多人一樣,都是一些無聊透頂的獵奇者,再溫和、再友善的目光,都會像利刺一樣,扎傷他們敏感的心靈。
葉非花只瞧了一眼便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幾個魔法學徒不好接近,如果強行爲之,勢必會引起他們的誤解。
老房子的正面有一排琉璃窗,離地不是很高。葉非花再次對著那幾個魔法學徒微笑了一下,隨後走向老房子,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從那一排琉璃窗的前面走了過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葉非花稍稍停頓了一下。
透過潔淨的琉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房子內部的情形。這一棟房子很大,內部被隔成了很多個隔間。其中幾個隔間內,擺放著一些架子和桌臺。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和琉璃容器。桌臺上也置放著一些奇怪的物體。十幾個服飾各異的魔法學徒分散在幾個隔間內,或冥思苦想,或埋頭忙碌,根本不曾留意窗外正有人看著他們。
房子內外的魔法學徒加起來有二十幾個。葉非花感應了一下,並未發現冷落大師所說的那個魔法師。
也許,那個名叫炎離的魔法師剛好不在這裡。
在世人眼裡,這二十幾個魔法學徒行爲怪誕,不務正業,就像瘋子一樣。但是,在葉非花的眼裡,葉非花只看到了一羣志同道合者。儘管這二十幾個魔法學徒衣衫破舊,神情落寞,但是,從他們憔悴的眼神裡,葉非花卻看到了一種冷靜與執著。
沒錯!就是冷靜與執著。
桌臺上那些奇怪的物體是一些簡單的儀器,而那些魔法學徒所從事的,正是一些最基礎的分解、合成、提取工作。在這一刻,葉非花看到了,具有一定先進性的化學,正在這一棟破敗的房子裡萌芽!
房前的空地上,那幾個魔法學徒相繼從躺椅上支起了身子。
儘管其中等階最高的不過是高級魔法學徒,只相當於修士的培元期,但是,葉非花還是不想草率地冒犯他們。葉非花笑了笑,朝著禾香農和雲淡淡招了一下手,隨後走向不遠處的馬車。
去破霞彎頗爲曲折,回來倒是很直接。即便如此,葉非花三人回到星雲廣場的時候,已到了中午。
一個上午都耽誤了,也就不在乎再耽誤一箇中午,所以,葉非花提議,找個地方喝兩杯。
來到石頭城後,連續九個月了,這是頭一回在大中午的時候下館子,禾香農和雲淡淡自然沒有異議。
星雲廣場西南角的兩邊是星雲圖書館的綜合館和歷史館,剛纔沿著西南大道回來,大道的盡頭就有幾家裝飾典雅的酒樓,就在歷史館的後面。
“去碧雲樓。嘯天兄說,碧雲樓的菜式香辣鮮嫩,聽起來有一種湘菜的風味。”葉非花說道。
“貓哥,何爲湘菜?淡爺我見識無數,怎麼沒聽說過?”雲淡淡問道。
“湘菜,香菜,很香的菜,我家鄉的菜式。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包管讓你大快口腹之慾。”葉非花笑道。
三個人有說有笑,來到了碧雲樓。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葉非花看到了一個乞丐。
那個乞丐面容蒼老,衣衫襤褸,正蜷縮在街邊,雙目微閉,氣若游絲。
這是葉非花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看到乞丐,葉非花不由怔了一怔。
街上修士來來往往,都對那個乞丐視若不見。
葉非花沉吟了一下,隨後趨步上前,往乞丐身前的竹筒裡投了兩個金幣。
葉非花在原地站立了幾秒鐘,想不過,又從袋子裡抓了一大把金幣,投了進去。
碧雲樓二樓,靠窗的一張桌位坐著一個身軀雄偉、方面大耳的青衫老者。青衫老者看到葉非花的舉動後,目光不由閃爍了一下。
金幣投進竹筒裡,發出了“噹啷啷”的聲音,那個乞丐似乎充耳未聞,寂然不動。
葉非花輕嘆了一聲,隨即邁動腳步,和禾香農、雲淡淡二人走進了碧雲樓。
正是中午用餐高峰,碧雲樓一樓爆滿。
葉非花三人上了二樓,二樓也是座無虛席。
“如果三位小友不介意,老夫這兒還有幾個空位。”就在葉非花三人東張西望尋找桌位的時候,一個低沉雄渾的聲音摒棄酒樓的嘈雜,穿透耳孔,清晰地落在了葉非花三人的心底。
葉非花扭頭看去,不由怔住了。
發出邀請的,是臨窗而坐的一個青衫老者。那個青衫老者,正是九個月前葉非花三人攀登石頭山的時候,禾香農和雲淡淡差點失足,從背後扶了禾香農一把的那個老者。
禾香農和雲淡淡聞聲看過去後,也是大感驚異。
葉非花、禾香農、雲淡淡三人相視一眼,當即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
“多謝當日尊駕出手相助!”禾香農走到近前,朝著青衫老者躬了躬身子。
青衫老者不曾作聲,只是掃了禾香農一眼,隨後斟了一杯酒,一口飲了,繼而微微轉頭,看向窗外,神態超然。
第一次見到這個青衫老者的時候,雖只一眼,但葉非花三人已知道了,這個青衫老者是修煉世界的絕頂強者。而淡泊超然,則是絕頂強者一貫的標籤。對於青衫老者的淡漠,葉非花、禾香農、雲淡淡三人不以爲意。三個人相視一笑,與青衫老者隔著兩個座位,坐了下來。
點菜,選酒。待得酒菜上來後,葉非花、禾香農、雲淡淡三人輕聲談笑,開始了吃喝,一點也不拘束。
青衫老者一手把盞,一手執杯,自斟自飲,不曾發出一絲聲響。
一桌四個人,分成兩塊,各喝各的,但是看上去,竟然毫無違和感。
“你給了瀛戾多少金幣?”就在葉非花三人酒酣耳熱、相談甚歡的時候,青衫老者突然看向葉非花。
葉非花微微一怔,放下了酒杯。
青衫老者看著葉非花,一雙虎目精光綻放,灼灼逼人。
葉非花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微微一笑,說道:“兩百個金幣。”
“你倒是大方。”青衫老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