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寶璐見吳月華深受打擊的樣子,又安慰了一句:“如今事兒已經(jīng)過去了,宗人府報了疫病,又不會再翻過來說,且人已經(jīng)沒了,與你並不相干,你放寬心就是。”
吳月華呆了半晌,突然起身跪下,給周寶璐紮紮實實磕了三個頭:“娘娘大恩,粉身難報?!?
周寶璐忙叫人扶她起來,笑道:“你替太子爺與我分憂,做的很好,我很早前就說過,我與太子爺都不是寡恩的人,你既知道用心伺候,我自然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斷不會叫你沒下場。”
還賞了她兩瓶子香露,打發(fā)她回去歇著。
從窗子裡看出去,吳月華走的很慢,垂著頭,很受打擊的樣子,就是回了自己的玉和園,坐著發(fā)呆,也是眼眶發(fā)紅,確實是後怕的了不得。
她雖然不是特別聰明,可也不是很蠢,從外頭的話裡,從舅母的話裡,從太子妃娘娘的話裡,也能把事情拼湊個大概。
吳月華與這個冤孽般的妹妹怎麼說也鬥了十幾年,雖說常年是以吳月華的失敗爲(wèi)結(jié)局,但長時間的纏鬥,多少叫她有些瞭解吳玉華。
或者說這世上如果有人比較瞭解吳玉華,那大概就是吳月華了。
她知道自己這個妹妹不僅毒,而且狠!
對別人狠,對自己也能狠,才七歲的時候,她就能剪斷自己一大把頭髮,還拿剪刀的尖端往耳朵底下戳兩個窟窿,栽贓給吳月華,吳月華就是現(xiàn)在想起來,叫她做,她也手抖做不到。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剪頭髮是多麼驚人的一件事啊,吳月華真是不明白她怎麼能這樣狠。
但不管如何,她確實夠狠,吳月華很清楚,那一年,在吳玉華最爲(wèi)得意的人生巔峰將她送進(jìn)了地獄,她定然會恨死吳月華,也同樣恨死東宮。
二皇子府雖音訊不通,但到底是由宗人府管理的,東宮不僅勢大,也與慎王的長子,未來世子蕭擇交好,所以對裡頭的情形,知道個不很完整的大概情形。
二皇子奪嫡失敗,被父皇圈禁在別院,在年老之前,幾乎沒有再出來的可能,而母親也因此暴斃,當(dāng)年的金尊玉貴化爲(wèi)如今的深刻絕望,也就讓他本來只是喜怒無常的性子變的暴戾起來,打殺奴才是常事,除了端純郡主是正妻,又有比他更高的爵位,二皇子多少還存了些理智之外,就是其他侍妾,哪怕是父皇聖旨所賞的側(cè)妃,也照樣會捱打。
吳玉華還是勝利者皇太子蕭弘澄送去的女人,吳月華覺得自己想象不到她要經(jīng)歷些什麼,總之不可能是吳玉華曾經(jīng)憧憬過的生活。
而且她還再沒有期待了,她進(jìn)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吳月華想了很久,她覺得吳玉華在那樣的情形下,看不到希望,會有死志,但她絕不甘願自己一個人去死,最可能的事就是拉東宮和吳月華陪葬。
當(dāng)然還有凌虐她的二皇子。
尤其是吳月華,就算在這個時候,她似乎都能感覺到吳玉華那濃如實質(zhì)的怨念。
就像太子妃娘娘不經(jīng)意透露的那句話,吳玉華不知道經(jīng)過什麼途徑,或者正好與什麼勢力勾搭上了,獲得了毒藥,她尋找機(jī)會給二皇子下藥,而不管二皇子死沒死,她都會死,而且用她的死,留下線索,指向吳月華。
死而明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是世間通行的法則,吳玉華用死拉扯住吳月華,而吳月華是東宮的人,自然就拉扯住了東宮。
二皇子死了,太子爺難逃一個心狠手辣,連對自己已經(jīng)沒有了威脅,只是心懷怨恨的弟弟也要毒殺的罪名,而就算二皇子沒有中毒,太子爺也會被聖上猜忌。
至於吳月華,她並不是什麼大人物,太子爺不一定會保她,甚至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她。
無辜被犧牲的棋子,這世上還少嗎?而且認(rèn)真講究起來,吳月華也算不得無辜,她終究與吳玉華是親姐妹,就是東宮保住了她,也可能因爲(wèi)惹出的這場大麻煩,而被太子爺厭棄。
吳玉華在後宅的鬥爭中,也算得上是算無遺策了,如果吳月華不是遇到周寶璐這樣的主母……
吳月華一念至此,實在不寒而慄。
吳月華都想得明白的事,蕭弘澄與周寶璐就更清楚些,周寶璐真是不由的感嘆:“肯用死來設(shè)局,這個吳玉華比她姐姐狠多了?!?
然後忍不住大大的表揚蕭弘澄:“你太聰明瞭,居然預(yù)先就有防範(fàn)!”
蕭弘澄笑,很難得的謙虛的說:“這也算不得什麼,二弟既然明晃晃的擺在那裡,我爲(wèi)著兄弟之情不能不看顧,不能不給他送東西送人服侍,當(dāng)然要預(yù)先料到有人會想在這上頭鑽空子設(shè)局,這也算不得料敵先機(jī)了?!?
周寶璐笑著白他一眼,說他顏色好,他倒開起染坊來了!
蕭弘澄接著說:“你們家安哥兒與我說,凡事做九分,留一個空子,守株待兔,其實常常比做的十全十美,叫人找不到漏子可鑽要來的安全。果然如今就逮到只兔子,雖說不算肥,可剛好夠用。唉我說,你舅舅到底是把他送出去學(xué)的什麼?定然不是孔孟之道吧?”
“不知道!”周寶璐很乾脆的說:“他們爺們的事,我又不會過問,就是舅母也不管的?!?
蕭弘澄自顧自地盤算著:“我要與安哥兒好生談?wù)劊襻嵋舶盐覂鹤铀腿W(xué)一學(xué)。”
他想的倒是長遠(yuǎn)!周寶璐雙手撐在炕桌上,託著下巴發(fā)愁:“唉,兒子在哪兒呀!”
她雖然已經(jīng)做了母親了,可也才二十一歲,顏色正好,越發(fā)明豔,在燭光下臉上如發(fā)出熒光來。按說,周寶璐在遍地美人的皇族實在算不上頂級的美人,可架不住情人眼裡出西施啊,反正蕭弘澄是越看越愛,越看越熱,然後就把她撲倒了,低聲笑道:“你現(xiàn)在可以了吧?”
周寶璐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四十天了,按說是可以了?!?
“那咱們來找兒子吧!”蕭弘澄一把抱起周寶璐來,這個時候,誰還去管正事呢。
不過,生兒子其實也是正事嘛!周寶璐笑嘻嘻的抱著蕭弘澄滾牀單。
蕭弘澄手握兔子,倒是不著急,著急的是文藍(lán),他如今在戶部供職,被派到山東冬季賑災(zāi),三天裡給文蔚去了兩封信。
文蔚看了信,思索再三,只得又迴文府找父親文閣老。
進(jìn)門兒先碰見文五少文苓,文苓見了大哥,忙站住了請安,笑道:“大哥回來了?!?
文蔚隨口道:“父親在家裡呢麼?你這麼急匆匆的做什麼去?!?
文苓笑道:“要不是父親在家裡,我也不出去,我這剛回來,還沒喝口茶,父親就打發(fā)我,去唐家把那一筆紅利銀子兌了來,也不知道哪裡急著要銀子使呢。”
文苓是舊年臘月成親的,娶了大盛朝有名的大商家,做香料起家的唐家唯一的嫡女唐秀月,如今新婚才三個月。雖說高官之子居然娶了商戶女,頗叫人側(cè)目,文蔚也是不贊同的,可到底文家是文閣老做主,文蔚說過兩回,文閣老不聽,也還是娶了。
當(dāng)然,這筆賬,文蔚私底下又記在了文華林頭上,他不知怎麼,與文老太太一唱一和,當(dāng)面私下都攛掇了無數(shù)回。母親的心態(tài),文蔚很明白,當(dāng)年支持父親讀書做官,母親窮怕了,就是做小官的時候,家裡也吃不起肉,天天白菜蘿蔔,如今做了高官,雖說不可同日而語了,但母親見到唐家的百萬家財雪花銀子,簡直挪不開眼睛。
至於文華林,所要的是什麼,文蔚心中明鏡也似。
文蔚這會子聽說,皺了皺眉:“兌銀子你打發(fā)人去一趟也就是了,何必自己去?!?
文苓就道:“這筆銀子正月裡就解到帝都了,我打發(fā)人去了兩三回,唐家只答應(yīng)著,白不見兌了來,今兒父親又問,我回了,父親十分不喜歡,叫我親自去一趟,也當(dāng)面問問。”
唐家有這樣大膽子?文蔚有點兒疑惑,唐家肯定也清楚,女兒能嫁到文閣老的公子,顯然是因著唐家的財力的緣故,以商人的地位,文閣老肯應(yīng)唐家,已經(jīng)是恩典了,當(dāng)然不是爲(wèi)著唐氏帶進(jìn)門那點兒嫁妝,自是爲(wèi)了後頭源源不絕的銀子,唐家不可能不知道,難道他們家還敢拿喬不成?
不過這會子門口站著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文蔚也不好多問,只是打發(fā)文苓:“也罷,你先去辦你的差使,回頭再說就是。”
文苓應(yīng)了去了。
因著這個插曲,文蔚一邊往裡走,一邊想起父親的這一次舉動,毫無疑問,是因著邊境貿(mào)易父親沒有佔到好處,忙了三四年,太子橫插一腳,且又不是要摘果子。父親千算萬算,安排了好幾步後手,原是爲(wèi)防著太子爺摘果子,卻不料太子爺根本不要這一宗銀子,只進(jìn)來一擋,全部好處落了國庫,倒是皇上坐收了漁利。
太子爺也真狠,自個兒一年十幾萬的銀子的好處都肯不要,就是要擋著文閣老發(fā)財。
如今銀子無著落,行事捉襟見肘,才急著娶了唐氏。
可那家人如此下作……
文蔚深深的嘆口氣,如今父親坐了高位,不僅是心越發(fā)大了,就是行事也……昏聵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來了!
吶,蕭小白真的不好聽嗎?對手指,人家已經(jīng)盡力了呀,我真的就這點兒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