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無逸雖說疲累，但其實心中有事，又怎麼睡得著。梳洗過後，也就披了件外套便出來院中坐著。

寧顏把穆歡哄睡了之後出來就發現竹無逸正坐在院中發呆，輕輕走到他身邊，“無逸。”

“阿顏。”竹無逸轉回頭，“歡兒睡了？”

“恩，剛把她哄睡了，一出來就看到你在這裡。”寧顏坐到他身邊，柔聲問道，“怎麼了，還不休息？”

“阿顏，你可知道，我爲何要進‘聖宮’？”竹無逸忽然開口問道。

寧顏偏頭看著他，這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解釋清楚嗎？

竹無逸沒有等她的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阿顏，我是‘尋淵’的人。”其實他想過很多該怎麼跟寧顏說的方法，可最後卻發現，無論怎麼說，都逃不過身份這件事，索性，還不如從一開始就直接說清楚。

寧顏沒想到竹無逸一上來就直接說了這句話，“尋淵”，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可竹無逸，怎麼會，怎麼可能是“尋淵”的人？

竹無逸見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催她，他知道她需要一點時間去接受這個消息，可心裡到底還是忐忑的。

直到好一會兒過後，寧顏這纔開了口，“無逸，你，沒有在跟我開玩笑？”

“沒有。”竹無逸等到寧顏問話的時候心其實已經稍稍放下了一些，畢竟只要還願意說話，就相當於給他解釋的機會了。

寧顏皺了皺眉，在她的印象裡，“尋淵”的人大多都是行事狠辣、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可竹無逸，實在與她印象中的“尋淵”中人太過不一樣，“爲什麼？”雖然竹無逸與她相處了這麼久，言語間也偶會涉及到自己的一些往事，可到底，並沒有真真正正地和她說過自己的過往。

竹無逸想了一下，爲什麼？“大概，是因爲在我需要的時候，向我伸出手的，不是‘聖宮’，而是‘尋淵

’吧。”在那段茫然的日子裡，是“尋淵”的人向他伸出了手，問他是否願意墮入地獄復仇。

或許從來的竹無逸雖然一副病弱的樣子，但也不難看出他胸有成竹，可這樣的一個人，也會有需要的時候嗎？寧顏想象不出來，這樣一個灑脫的人物，迷茫的時候又該是怎樣的一副模樣？

無關其他，只是先後，當初如果說是“聖宮”對竹無逸伸出了援手，或許現在的竹無逸就是幫著“聖宮”對付“尋淵”呢？竹無逸自己也說不定，畢竟人生這種事情，只走一遍，可沒有第二遍啊。看到寧顏眸裡似乎有些訝異，竹無逸笑了一笑，看，連她都不相信自己曾經有過茫然的過往，“怎麼，不信？”

寧顏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竹無逸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時間太久了，這麼多年了，他都已經快忘記了自己曾經都做了些什麼，“要不要去看看我爹孃？”

寧顏有些詫異，怎麼突然就提到了說讓自己去見他爹孃了？可竹無逸的父母，不是早就身故了嗎？寧顏還沒來得及回答，竹無逸已經是牽過她的手，帶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寧顏也只好跟著他走，心中卻忍不住猜想，今夜的竹無逸，可實在太不對勁。

本來就冷寂的院子在竹無逸沒有住之後更加冷清了，似乎有些空蕩蕩的樣子，已經是深夜，便是這裡也沒有下人還清醒著，那些個守著院落的暗衛見是竹無逸也沒有出來。竹無逸帶著寧顏直接穿過了前院，來到一座主樓前邊，“阿顏，你看，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爹孃故去的地方。”

寧顏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往他身邊走近了一些。或許這夜太涼，或許是竹無逸太過詭異，寧顏只覺得渾身發冷。

竹無逸把自己外套拖下來給寧顏披上，把人攬在自己懷裡，“不怕，我在呢。”

寧顏索性靠在他身上，聽他繼續悠悠說道，“在我還很小的時候

，我爹孃就走了，就在這樓裡，在我面前，被那羣人逼著自裁了。他們說，我爹孃背棄了竹家，和外邊的人相互勾結，要謀奪家裡的財產。我被我爹的一個手下護著，眼睜睜看著我爹被他們氣死，而我娘也跟著我爹就這麼走了。”

“我已經記不起他們的面容了，印象裡只知道我爹是個很溫和的人，我娘也是個溫柔的人。後來我才知道，當年這族裡，有人一直看我娘不順眼，我爹又出門在外不放心，所以就想著要分家出去，倒沒想到讓人抓了這事大做文章，反害了性命。”

“後來呢？”寧顏看著那主樓前邊已經有著斑斑鏽跡的鎖，這座樓，已經很久沒有人進去過了吧？這個鎖，是他親手鎖上的嗎？

竹無逸嘆了一口氣，替寧顏裹緊了自己的外套，拿出鑰匙走到樓前開了鎖，這才帶著寧顏進去。不同於外邊看來的陰森，裡邊倒也只是物件蒙塵罷了。竹無逸點亮了房裡的蠟燭，又出去拿了抹布和水擦乾淨了桌椅，這才讓寧顏坐下。

“後來，後來我在這裡遇到了一個人，他問我爲什麼只有一個人，我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再後來，我知道，他是來找小姑姑，結果卻陰差陽錯遇見了我。他，是‘尋淵’的人。”竹無逸沒有拜師，那個人卻把自己的一切都傳授給了他，只要他爲自己殺了一個人。他殺了那個人，當成了自己的出師禮，從此與那個人再無相干。可“尋淵”的這份情，他承下了。

竹無逸邊說邊收拾了一下屋內，把水盆和抹布都拿到外邊之後，換了水又回來了，“我要上去二樓，你要跟我一起上去嗎？”

寧顏點了點頭。木製的樓梯在上樓的時候已經有些吱呀作響，在夜裡聽來似乎在說著過去的故事。二樓的陳設倒是比一樓更顯得溫馨一些，看得出以前的主人很是用心地打理，竹無逸也是一點一點地親手擦拭完桌椅和其他的一些地方，這才把水盆放到一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