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矛盾後,靳揚一個月沒聯(lián)繫她,劉景試著打電話給他,接通的人卻是向微,背景很嘈雜,像是在酒吧。
聽她說靳揚去洗手間了之後,劉景只說了句,“他回來麻煩你讓他打電話給我。”就切斷了電話。向微和靳揚在同一所學(xué)校,劉景是知道的,所以,她不斷告訴自己他們在一起玩很正常的,如果他們有什麼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何況,向微接電話時那麼坦然,要相信靳揚。於是又發(fā)了條信息給他,但是,劉景等了一夜都沒有等到靳揚的電話,心裡的信任開始瓦解。
不久就放暑假了,回到家裡,兩個人異常沉默,往往相對無語。向微倒是經(jīng)常來找靳揚,兩人有說有笑,劉景明白他是故意在刺激她,可是,劉景的心卻開始變冷,如果開始的冷戰(zhàn)是一場自尊的較量,看誰先低頭,那麼後來的冷戰(zhàn)就是劉景的放手。劉景賭氣地覺得一段感情走到這份上已經(jīng)沒有必要在走下去了,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人生那麼長,放棄一兩段不適合的感情也沒什麼大不了。靳揚自在不羈,而自己卻似乎永遠(yuǎn)都是被捆綁的,這樣迥異的兩個人是走不長久的,況且他還有向微這麼好的選擇。
這樣沉默的氣氛下,靳揚知道劉景在放手了,開始煩躁起來,但又拉不下臉來求和。他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反正他們有的是的時間。直到劉景向他提分手,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他只是要劉景多愛他一點而已,怎麼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他怎麼會甘心?
“我不同意,劉景,你敢說你一點都不在乎這段感情?”其實靳揚更想說的是,你敢說你一點都不愛我嗎?可是他害怕劉景毫不猶豫的說是,這三年都的相處,劉景一直淡淡的,他的篤定已經(jīng)一點一點地消失。
“靳揚,我們這樣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不覺得沒意義,向微的事是我不對,但是,我和她什麼都沒有,所以,如果是因爲(wèi)向微的話,你完全沒有必要。”
“靳揚,我們這樣在一起,大家都累,你沒覺得嗎?”劉景避開靳揚的眼睛,抑制住快要流出的淚水。
“我不覺得累,之前的事是我的錯,但是分手,我不同意,你想都別想。”說完甩上門就走了。
其實如果要分手,劉景如何捨得,她說分手,賭氣的成分更多一些。在靳揚表了態(tài)後,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想著靳揚再不是,終究是愛自己的,也不過是想多被愛一點而已,他有什麼錯呢,自己以後對他好一點就是了,況且自己也愛著他,他難過,自己又好過得到那裡去?
“等他回來就原諒他,以後再也不吵了。”劉景這樣想著。
但是,萬事總有但是。
林淑嫺敲門進來的時候劉景正手忙腳亂擦著淚。
林淑嫺拉著劉景坐在牀上,笑了笑,“你和靳揚吵架我都聽到了。”
劉景聞言立馬臉紅,低頭不語。
林淑嫺伸手幫她理了理髮,接著說,“我這兒子很倔強,我知道,一言不合就要翻臉,尤其是面對自己在意的人,很多時候他爸爸拿他都沒有辦法。好在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理性的,自己的事情都不用我操心。從小到大他一直要強,他爸爸覺得這脾氣要改改,可是我倒是覺得不用,男孩子嘛,總要有點企圖心,所以我總是慣著他,現(xiàn)在他有點任性,其實是怪我。”
劉景耐心的聽著,她不知到林淑嫺到底想說什麼,她從來不會無故說些什麼,剛纔說的那些話應(yīng)該只是爲(wèi)接下來的話做鋪墊。
“你們在一起的事,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林淑嫺頓了頓,又說,“我以爲(wèi)他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了,但是看他這些年臉上越來越多的笑容,我想算了,由他去吧,沒有什麼比他開心更重要。我這麼說你可能會怪我,但是,劉景,你要原諒一個做母親的心,我要的不過是我的孩子幸福。可是劉景,現(xiàn)在他很不開心,當(dāng)然,我不是怪你,他的脾氣我知道,只是你覺得你們適合嗎?”
劉景一直沉默,心裡缺了一塊,她知道其實林淑嫺一直不喜歡她,並不是因爲(wèi)自己住在她家而帶有的自然排斥,是別的原因,但是劉景卻不知道是爲(wèi)什麼。那麼現(xiàn)在,謎底是要揭開了麼?
林淑嫺並不需要劉景回答她,她站起來走到窗邊,神情落寞,劉景在靳家那麼久從未看到高貴文雅的林淑嫺露出過這樣的神色,在劉景眼裡,她一直是自信的,臉上總是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偶爾還很幽默。
“其實我一直不喜歡你,你那麼聰明,你一定看出來了。並不是你不好,只是因爲(wèi)你是她的女兒,我認(rèn)識你媽媽,那時候大家都還很年輕,你媽媽很漂亮很有氣質(zhì),靳揚的爸爸當(dāng)時就很喜歡她,可是你媽媽喜歡的是別人,我呢,又很喜歡靳揚的爸爸,很糾結(jié)的故事是不是?現(xiàn)在電視劇裡每天都在上演這樣的故事呢。那時候我很難過,也很討厭你的媽媽,這個故事裡的我像個第三者一樣,明明男主角愛的是女主角,我偏偏要插一腳。可是現(xiàn)實不是小說也不是電視劇,愛情是不能控制的,再說既然女主角不愛男主角,爲(wèi)什麼女配角就不能愛男主角呢?”
林淑嫺似乎是回到了久遠(yuǎn)的少女時代,眼睛看著前方卻沒有焦距,頓了很久才又接著說:
“你媽媽永遠(yuǎn)那麼特別,居然在那個男人離開她後,還要遠(yuǎn)走他鄉(xiāng)生下你。靳揚的爸爸也終於醒悟回頭,我一直陪在他身邊,所以我們順理成章地結(jié)婚了,我知道一開始他是出於感激,但是後來有了靳揚,他對我很好,慢慢的也有了感情。我覺得自己好像八年抗戰(zhàn)終於勝利了一樣,有種熬出頭的感覺,可是你出現(xiàn)了,你只拿著一封信出現(xiàn),他沒和我商量就毫不猶豫的收留了你,這叫我情何以堪?你媽媽她已經(jīng)不是我們生活裡的人了,都已經(jīng)不在了卻還要來和我爭。看到靳揚的爸爸對你那麼好,我就很不是滋味,我陪了他二十多年,還抵不過那封薄如蟬翼的一張紙。我突然很後悔執(zhí)意要遷到這座城市,如果不遷到這座城市,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想起她。我那麼討厭她,所以,我一點都不希望我的兒子和她的女兒在一起;現(xiàn)在證明了,我是對的,你們不合適,你像你母親,看似柔弱卻很決絕,不會輕易服軟;靳揚又是很倔強的人,你們在一起他就容易失去自我,變得不像他自己。既然你都提了分手,也許你自己也看到了這點,那就不要心軟,不要猶豫,堅決點,這樣對誰都好。你們還那麼年輕,路還長呢,何必這麼痛苦地糾纏著呢?”
說完,林淑嫺怕了拍劉景的肩,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劉景沉默著聽完整個故事,她想要的真相就這麼輕易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一點都不吃驚,甚至很平靜。她只是很遺憾,靳揚註定要被她放棄了,她那麼自尊的一個人,他媽媽都明確地表態(tài)不喜歡她了,她還怎麼和靳揚繼續(xù)下去?她不喜歡林淑嫺提及自己母親時的諷刺語氣,她媽媽都已經(jīng)不在了的,因爲(wèi)自己她耗費了一生,沒必要還要因爲(wèi)自己受侮辱。
劉景想著,沒關(guān)係,只是放棄一段感情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心底不斷冒出的疼痛幾乎讓她窒息,她揪住胸前的衣服,告訴自己沒關(guān)係,可是眼睛裡卻有液體不受控制的一直淌出來,無論她怎麼擦都擦不乾淨(jìng)。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婉拒了靳允行的挽留,推說學(xué)校有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給靳揚就走了。那時候她已經(jīng)大四了,回學(xué)校拿了畢業(yè)證就去了S市。和靳揚快四年的感情就這樣草草結(jié)束,甚至她都還來不及告訴靳揚她愛他。
回憶是件艱難的事情,所以劉景這些年並不常回憶。她每次最無助的時候都會告訴自己:你過得很好,你沒有做錯,所以你沒有必要後悔。憑著這些信念,即使在最難熬的時候,劉景都咬牙撐過來。可是靳揚的出現(xiàn)讓她覺得悲涼,她此生最美好的夢想已經(jīng)被自己丟棄,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在愛上誰,也許她比她母親還淒涼,至少她的母親還有自己,可是她呢?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