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衣莊”的裁縫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奶奶，隨夫姓方。在跟秦陽聊天的過程中，她提到過自己以前是雲南那邊的苗族人，她老伴兒也是苗族人。

因爲當年種種，方奶奶剛嫁給方爺爺沒多久，就隨著丈夫一起輾轉，最後來到了a市。靠著方爺爺的一手精妙的裁縫手藝，他們在a市勉強討得了生活。可是，剛在a市定居下來，開了這個“長壽衣莊”的前身“迎客笑衣莊”沒幾天，方爺爺突然暴斃。而那個時候，方奶奶肚子裡已經有了六個月的孩子。

辦好這家衣莊是方爺爺生前最大的心願，所以方奶奶挺了過來。她大著肚子幫前來定製衣服的客人做衣服，價格也公道實惠。後來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供他上了大學，衣莊的生意也已經穩定了下來。

可蒼天無眼，她兒子小方剛畢業上班的第一天就被路上高空墜物砸得頭破血流，當場橫死。

方奶奶當時幾乎哭瞎了眼。

後來，她就把“迎客笑衣莊”改成了如今的“長壽衣莊”。她做出的第一套壽衣穿在了她丈夫身上，她做出的第二套壽衣，穿在了她兒子身上。這個“長壽衣莊”成了如今她唯一的念想。當年很多常客在看到店名改成這樣之後，很多覺得晦氣，漸漸不來了。但還有一些實在喜歡方奶奶手藝的，他們也同情方奶奶的經歷，經常照顧著她的店。

秦陽帶著姜浩澤和蘇婭來到這家店的時候，姜浩澤差點沒跟他打起來。

“延年益壽？！”他指著“長壽衣莊”那塊牌匾，瞪著秦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秦陽對此見怪不怪，上前掰下了他舉著的手臂：“雖然現在這家店確實做壽衣爲主，不過這家店的裁縫手藝真的很好。”

蘇婭在他們身旁，從外面超裡面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內堂處坐著的兩個身影。

她看向秦陽，正好秦陽也看向她：“店長的老伴兒和兒子。”

說著，他擡起腳邁過門檻，朝著兩位男鬼微微點頭示意，這纔看向裡面的裁縫奶奶：“方奶奶，您近來身體怎麼樣啊？”

“長壽衣莊”門面是以壽衣爲主，整體打扮都挺古色古香。裡面全部架子、傢俱等等都是木質的。主廳和客廳之間還有珠簾隔開。一進入這裡，就像是一下子從科技進步的現代穿越到了上個世紀。

方奶奶就坐在客廳裡的一臺舊式縫紉機前，緩慢踩著腳踏板。她的鼻樑上面架著一副老花鏡，還瞇著眼睛，全神貫注地看著針腳下的方位是否精確，按著布料的手雖然滿是褶皺，卻依然非常穩當。

聽到有人來，她也沒有第一時間停下手頭的這一針，還是按照原來的節奏，一手扶著布料，穩穩地把布送完，這才暫時收針。擡頭，取下老花鏡，看向來人。

方奶奶雖然已經年過六旬，可身體還是很好。歲月佝僂了她的背脊，帶走了她的花容月貌，卻沉澱下了手藝和內心的平和。

心態好的人往往身體好。

“是小秦啊……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來，坐坐坐。”方奶奶一見是秦陽，當即喜笑顏開，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她起身，想要從縫紉機那邊走過來。

秦陽上前扶住她：“您走慢點。又不是外人，慢慢來，不用客氣。”

看得出方奶奶很喜歡秦陽。她雙手握住秦陽的手，看向另外兩位：“這是你的朋友？”

“對。我想請您給他們兩人各做一件衣服吧，什麼款式您看著辦就成。”

方奶奶笑著點頭說好。

“坐，要喝水麼？”她說著就要起身給他們倒水。

姜浩澤忙起身：“不用了奶奶，我們自己來就好了。您是長輩，哪有長輩給晚輩倒水的。”

飲水機就在角落，他拿了木案上的兩個玻璃杯去接水。

秦陽跟方奶奶嘮了會兒嗑，問了些她最近的情況。方奶奶最近看來過得挺好，生意雖然清淡，但也還能勉強餬口飯。到了她這個年紀，也沒什麼牽掛的，能吃飽飯就滿足了。

蘇婭被方奶奶拉過去量三圍尺寸，和藹地軟聲詢問她是學生還是什麼工作，然後解釋自己做得速度不是很快，等到成衣出來可能得一個禮拜之後了。還詢問了是喜歡馬甲還是套裝之類。

秦陽趁他們在忙，來到兩位男鬼身邊。

“方爺爺，小方叔，你們最近還好吧。”

小方叔笑了起來，露出整齊的大白牙：“挺好的。我媽最近生意挺好，你知道的，她一忙起來就沒空想我們爺倆了，挺好。”

方爺爺臉上也有笑，只不過他看向秦陽的臉色，卻是斂去了些許笑意：“小秦啊，你是怎麼認識那個小姑娘的？”

秦陽聽到這話，臉上也露出了絲鄭重：“您看出了點什麼？”

他是知道的，方爺爺來a市之後是以裁縫爲生，可他畢竟從小是在雲南苗族羣體里長大的。偏僻的山區裡，關於苗族的那麼多傳說，有些是真，有些是假。但正是因爲苗族那邊有人確實在這玄乎的方面有點本事，纔會有那麼多傳說傳播出來。方爺爺當初死得實在蹊蹺，剛死連前往鬼門關的通行符都沒有。他也乾脆放棄了輪迴，專心呆在方奶奶身邊，天天看著她，守著她。

而小方叔的死也不是意外。方爺爺當時就心生預感，感覺到了兒子有危險，可是他提醒不了兒子，只能聽著噩耗傳來，看著方奶奶哭得好幾次暈過去。

跟他一樣，小方叔死後也沒有通行符，似乎是有人刻意讓他們爺倆留在陽間，永世不得超生。

不過，方爺爺就算被人算計，他死後卻體現出了不一樣的地方——當一個人站在他附近的時候，他能隱約看到一個人的命格。

“這個女人要不得啊。小秦啊，你最好離她遠點。”方爺爺的語氣聽上去一點都不像是在嚇唬人，“我看不見她的命格。”

秦陽心想，她是生化人，人造人，本來就不是老天爺計劃裡該出現的存在，沒有命格也正常。

方爺爺見他沒什麼反應，嘆了口氣：“禍命孤星入，亂世百鬼出。陰山千載裡，陽門守心處。”

驟然聽到這古怪的詩，秦陽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