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柔光

在那些布絮一樣的綿雲(yún)裡隨風(fēng)而長

氣流中隱隱作響的光芒

將幾個人的一生

靜謐地交織，然後決裂

……

那道沉重的門，緩緩被打開

風(fēng)雲(yún)迭起的悲劇，即將開始

--《淋雪落虹》

--紅鼻剪刀◎著

【寒凜城-風(fēng)雲(yún)爵】

一個精緻的女子像一枚復(fù)古的紅玉一樣靜靜地站在那個甬道口，她白皙的手提著一把拔出鞘來的冰涼長劍。

這人凹凸有致的身體套在一層紅雲(yún)般飄渺的紗衣裡，那件緋紅色的衣服被她身後的冷風(fēng)一吹，“嗖嗖”的幾下，瞬間便像一朵綻開的梅花一樣典雅而端莊。

在她光滑的額頭上，有三個像水滴一樣工細的花鈿精緻地描畫於她的眉心，這是貴族中人用來顯示自己身份與地位的一種常見手段。

這名女子正是南冰白城的守城之主～風(fēng)盡塵。

風(fēng)盡塵看著甬道口的正前方，目光像是凝成一層冰霜的湖泊一樣。

她清脆的聲音冷冰冰地說著，“你現(xiàn)在這種攻城掠地的行爲，讓我開始厭惡曾經(jīng)的自己。厭惡以前那個單純的我，爲什麼會聽信你的話。”

“你從來都只知道服從神皇的命令，就像一個只會戰(zhàn)鬥的傀儡一樣。難道他的一道命令，比我的幸福還要重要嗎？要知道....我可是你的女兒呀！”

突然，風(fēng)盡塵的聲音有些顫抖，一股說不出口的壓抑感涌上她的心頭。

“.....天寂，是被我害死的！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當他被陣法封印合眼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又何嘗不跟著一起封印呢。”

站在甬道口的她，用白皙的手捂著自己的心口，好像承受著某種巨大的刺痛。

說到這裡，她的雙眼開始忍不住地婆娑起來。

“我以爲內(nèi)心那個曾經(jīng)被世界和現(xiàn)實拋開的洞，強忍著就不會心痛。可就在天寂被封印的一霎那，它便再一次被冰涼的清醒和眼前的缺陷重新撕開了。失去之後，我才懂得原來的我是那麼的幸運！....這個冰冷而漆黑的深洞，需要的東西是溫暖，而不是慾望與權(quán)力。如果一個人得不到被需要的感覺，那走投無路的他就會獨自一人用自己的靈魂去餵養(yǎng)仇恨與罪惡。然後，扭曲地活下去，就像你一樣。”

“呼—”的一聲，一股貼著地面席捲而起的寒風(fēng)，從風(fēng)盡塵背後的那個漆黑甬道口簌簌吟動，化霧一般翩然地浮吹著她裹在身體上的緋紅色輕紗，還有泛起淡淡光芒的長髮。

“....這就是我活出自己，並開始憎恨你的原因。我不該一時糊塗，聽信你的謠言，結(jié)果失去了我最愛的人。或許，在你的眼裡，根本沒有我這個女兒，我只是你實現(xiàn)榮耀與牽制敵人的棋子。我殘喘著這樣冰涼的身體，以爲會死去，直到我遇見了願天寂，我才擁有再一次活下去的動力。而作爲父親的你....卻讓我親手斷送了這種希望！”

時刻都會被風(fēng)吹散的光芒，揉碎成搖曳的光圈柔和地籠罩著她那雙汨汨溼潤的眼睛。

風(fēng)盡塵把自己難過的面容無力地低垂下去，想要掩飾一些什麼。她的身體像是被人抽出了脊樑骨一樣，

快要倒下去地站在冷風(fēng)裡。

萬軍之中的凌伯雲(yún)，像一根韶白色的蘆葦一樣蕭瑟而寂靜地沉默了一會兒。他轉(zhuǎn)動著猩紅的眼睛，那種從瞳孔深處流露而出的紅光，摻雜著幾絲融化的愧疚和不安。

但他還是握緊了拳頭，咬了咬自己的牙根，狠心地說著：“我存在的價值就是戰(zhàn)鬥，我必須用犧牲一切的方式來換取我所憧憬的遙遠。哪怕是失去重新得到被愛與認同的權(quán)利！我要走一條通向長遠的道路，那樣的話，我的人生纔可以擁有被救贖的資格！你，不會懂的...”

風(fēng)盡塵聽到這裡便忍不住地笑了，嘴角的笑容像是匕首邊緣擦出的寒光。

她依舊低垂著自己的面孔，然後舉劍而指，堅定地說著，“你想得到救贖，你懂什麼是救贖嗎？抱著一種自以爲正確卻忽視別人命運的心態(tài)，這就是你所謂的救贖？”

風(fēng)盡塵朝那個灰壓壓一片，有著十萬名士兵的前方簡單地環(huán)視了一眼，然後沒放在心上地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那把鋒銳長劍，一臉淡然：“全都是一羣只知道把慾望和痛苦強加於別人的人，這樣的你們也能接住我手裡的宇卿劍？腐朽的靈魂只有受到殺戮或是摧殘的刺激纔會感受到生命的存在，還把這種刺激當做生命存在的意義並加以固化。你和你的手下都一樣，一味地追求力量所帶來的存在感，這樣的你們，我覺得可憐！”

“咻咻”的幾聲，從那個漆黑的甬道中突然席捲而來的萬千風(fēng)絲都捲動著一種鬼魅般看不見的陰森與鋒銳的吹扯感。

風(fēng)盡塵狹長的眼睛在幾絲晃動的黑髮下顯露出來，使得她那雙像靜雪一樣美麗的眼眸突然有種巨海般揮之不去的凝重和冰涼。

她向前邁了幾步，擡起頭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fā)生地笑而不語。

她把耳邊幾縷被風(fēng)吹散的頭髮用修長的手指撩起來，臉上那兩道像是刀鋒般單薄的嘴脣輕微地彎曲著，把一切都置之不理地說道，“今日的風(fēng)盡塵，不再是神族的一員。現(xiàn)在，我以第四紀靈族紀王的身份來守護我夫君的寒凜城，誰敢攻城，必死無疑！”

此話一出，衆(zhòng)人頓時議論紛紛。

“少將，終歸還是個女人，太意氣用事了。”一個士兵搖著頭嘆氣。

“是呀，平日裡大將軍也沒怎麼管過她。這不，鬧出事來了。不過--，我聽說風(fēng)盡塵在南境治理的『冰白城』還是挺好的。主張用品等價交流，貿(mào)易自由，重視農(nóng)業(yè)，只有了短短幾年，就把南境的鋼鐵、糧食，產(chǎn)量都超過了人族。人口還得到了很好的增長。看來，少將是一個懂得打點的女人。只是可惜了，與大將軍作對的人，下場都很慘。”

說著，士兵也跟著嘆起氣來。

“你們說，大將軍會不會第一個動手？畢竟那可是他的閨女呀！”

“小五，就你沒用的話多，總是問一些可以預(yù)見性的簡單問題。人家是將軍，不是衝鋒士兵，當然不會第一個動手。是不是傻？”

說著，一個嘴裡磨牙、表情兇巴巴的士兵，做出揮拳打人腦袋的動作。嚇得那個叫小五的白臉士兵，急忙躲閃。

“幹什麼呢？這可是在打仗，別動不動就做些還有說些沒有的，所有人給我站好嘍，靜觀其變。”

一個年齡稍長，披著綠色長袍腰間別劍的士兵，向兩旁癟了一眼，面色石青。

說完，附近的幾個士兵便低下頭去，不敢再言語。

那個別劍的士兵，在那排都是拿著長矛與方戟的人羣中，有些起眼。他應(yīng)該是一個軍銜比較高一些的人，金屬鱗片交錯編織的鎧甲，棉麻梭織起來的披風(fēng)，一副紋理清晰的黑色皮手套，渾身都瀰漫著一股英雄久經(jīng)沙場，保家衛(wèi)國的蒼桑感。

“天吶，是大嫂！”

城牆上的願天戈興高采烈地叫著。

由於剛纔的風(fēng)盡塵一直都處於甬道口的內(nèi)緣，所以他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風(fēng)盡塵，這次看到風(fēng)盡塵從甬道口中顯露出來，便興奮地趴在城頭處的垛口位置，彎下自己的腰對城門口的風(fēng)盡塵拼命地招手，也不管她能不能看得到。

他這種趴在牆頭衝下面打招呼的姿勢，感覺整個身體快要掉下來了。

凌伯雲(yún)突然生氣了，他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咻”的一下便翻出了風(fēng)暴般渾厚的血色濃霧。

“風(fēng)盡塵，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像神族這種高貴的身份，豈是你一句話就能否決的！....你現(xiàn)在很衝動，所以不要由著那個失去理智的自己莽撞地做一個決定。是不是有人給你說了些什麼？無論如何，莫要站錯了隊伍。你這樣做只會讓暮晨雪交給你統(tǒng)治的「冰白城」陷入危險。”

“你若還是我女兒的話，就趕緊過來！”

凌伯雲(yún)這種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沉寂無聲的環(huán)境下，像兩個漆黑的深洞一樣充滿了某股能吸走一個人魂魄的力量。

風(fēng)盡塵將冰涼的劍鋒斜過來側(cè)指著神族的士兵，她盈盈秋水的目光中突然一下爆破出吞噬殆盡的殺戮，令那張花枝招展的玉臉上籠罩了一層厚厚的天寒。

“居住在一片深淵裡的神族，是六族中文明最爲閉塞與技術(shù)最落後的一個種族！你認爲我剛纔所陳述的事實是你反引以爲傲的優(yōu)勢嗎？....好，我問你。你用我?guī)煾档拿謥韷何遥屈N是誰把我?guī)煾店P(guān)在塔裡的？”

看著凌伯雲(yún)倏然猶豫的一瞬間，風(fēng)盡塵更加生氣地說：“其實你一直都在騙我，是不是？事到如此，看來乎爵督果然沒有說錯。”

凌伯雲(yún)低下頭去，紅色的眼睛被冰冷的一片陰影遮擋起來：“果然是有人給你說了些什麼嗎？”

“—現(xiàn)在的我真後悔，甚至憎恨自己的無知。爲什麼，爲什麼我當初會聽信你的鬼話，說什麼，那是一種可以讓人平息內(nèi)心憤怒的心法。到頭來，混元河洛大陣竟然是封印之術(shù)。”

她把手裡的宇卿劍生氣地一揮，一道遊離而快速的藍光“唰”的一聲便閃現(xiàn)在低空。

“凌伯雲(yún)，我不要你的命。但，你得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說著，風(fēng)盡塵腳底生風(fēng)，想要衝破百米外神族士兵那層密密麻麻的防線。

突然在這時，她的身體被背後一個人的手溫柔而有力地按住了肩頭。

“誰？”

風(fēng)盡塵側(cè)過呼吸急促的臉龐，欲言又止地凝視著自己一片漆黑的身後像鬼魅一樣突然出現(xiàn)的那個人。

她流動的目光中並沒有閃現(xiàn)出一種自己突然被打斷的厭惡，而是靜謐地的折射著一種早已料到的神情。

風(fēng)盡塵冷哼一聲，把頭轉(zhuǎn)了過去，說道：“把你的髒手拿開。你的出現(xiàn)，還真會挑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