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小時候
凌皓小時候,是凌宅十萬寵愛集一身的公子哥;凌皓小時候,是小鎮無人不曉的小霸王;凌皓小時候,是……嫡子,凌宅的繼承人。
可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呢?是自己多了一個哥哥,或是一個弟弟?是爹爹娶了一個姨太太,兩個姨太太?反正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凌家已沒了他的容身之地,他離開了凌家……轉轉悠悠,他還是回到了凌宅,莫非真有什麼從什麼地方開始,就會從什麼地方結束的詛咒?
啊啊,跑題了……凌皓小時候,小鎮人民風淳樸,心眼子不多,凌皓又是個鬼精靈,整日裡甩開跟在身後的家僕,帶著一羣半大孩子滿鎮的亂跑,自封個山大王,圍著兩尺白布的披風,鼻子上畫著墨暈的痣,領著一羣“小嘍嘍”,滿地的踐踏莊稼地,踩著成片成片的麥苗玩得像個瘋子,然後被大人抓到,一鬨而散,口中嚎著“官兵來了,官兵來了,快跑”,一個個溜的跟兔子一樣快,一會兒全沒了影,等大人走後又都有“義氣”的集合,爲逃脫官兵大肆慶祝,鬧騰得不像樣,結果多數被去而復返的大人們逮了個正著,個個被自家大人提溜著耳朵拎回家,迎接的多是一頓皮肉鞭子,狠狠打下能讓精力旺盛的小崽子們老實好些天。
凌皓當然不在此列,他會窩在幾乎跑遍整個鎮子尋找他的家僕懷裡,心安理得的享受僕人買來的驢打滾兒,軟軟糯糯,黏牙的很,卻很好吃,凌皓會讓僕人買上一大袋子,挨家挨戶的犒勞“光榮負傷”的小弟們,在他們捂著屁股滿眼感激的目光中,瀟灑地窩在僕人懷中回家,不忘給自己的爹爹孃親留下幾個最大最甜的。
北苑裡來了個奇怪的漂亮哥哥,凌皓逃了夫子的課,偷偷溜到
北苑,順著院牆外的歪脖子樹攀到牆上,悄悄地往院子裡望,伸長了脖子看著北苑哥哥在樹下練字,一尺長的毛筆在院內少年手中如同乖巧的小獸,筆下流暢的文字龍飛鳳舞,流暢自如。凌皓不懂得筆力的剛或柔,字體俊熙或灑脫,不過認真“畫畫”的哥哥真的好好看,北苑哥哥整日裡畫啊畫,他不無聊麼?要是夫子這樣對他,他一定會撕了宣紙,招呼一堆小弟套那老頭麻袋!
可惜看漂亮哥哥的機會在孃親大人發現後就不得不停止了,孃親不喜歡漂亮哥哥,甚至厭惡,而讓孃親不開心的事,他凌皓是不會做的!凌皓拍拍小胸脯向自家孃親保證,長大後一定不讓孃親不開心,孃親由他來守護。
誓言與記憶在時間面前不堪一擊,一個孩童的稚語不過是雨後彩虹,美麗卻不真實,或許凌皓一生都不會知道,他那“豪氣十足”的誓言給了柳氏多大的支持,支持這個柔弱女子用肩膀爲他扛起了一片晴空,讓他安心當他的凌少爺,連死時牽掛的也是他,拼著凌老爺子的那點愧疚之心讓他遠離硝煙算計。
凌皓當著他的凌少爺,沒有發現母親嘴角日益減少的笑容,當著全鎮孩子的老大,耍著年邁的老夫子,躲在屋頂上看自家爹爹給夫子賠不是,他只是個孩子,所以沒看到凌家主眼中日益增加的不耐煩,繼續紈絝他的人生。
凌老爺子娶回家中的姨太太沒完沒了,接回來的私生子幾乎要擠到凌皓房內,凌皓年紀漸大,也明瞭是非,自然對這些外來生物沒點兒好顏色,記憶中依稀存在的漂亮哥哥也徹底拋到腦後……十二歲那年,凌皓叫了凌老爺子一聲凌老頭,從此再也沒喚過凌老爺子一聲爹,凌皓身上的寵愛被一羣雜七雜八的弟弟妹妹給分走了,
但是他不在乎,讓他孃親傷心的,都不是好貨,更不要說凌老頭這個渣渣花心蘿蔔!
凌老爺子全名凌敬業,凌老太爺曾經對這獨出的兒子期望頗大,可惜老太爺的小鎮裡出了名的妻管嚴,凌敬業他娘又是個粗糙的野蠻婆子,大字不識幾個,把凌敬業寵上了天,造就了一個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琴棋書畫,“十竅通了九竅,說白了就是一竅不通”的紈絝廢物。
凌皓繼承了柳氏的相貌,生得脣白齒紅,儀表堂堂,縱使整日裡滿鎮子亂跑,但凌皓極爲聽柳氏的話,性子在夫子的耐心磨合中也有所改觀,不似凌敬業年輕時惡劣無用。
凌皓十五歲,這一年混亂的很,柳氏的死亡,凌老爺子各房姨太太的明爭暗鬥,凌皓呆呆的看著柳氏的棺槨,聽著其餘人做作的哭聲,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恨意,不是說好人有好報麼?不是說舉頭三尺有神明麼?爲什麼他的孃親會去世,明明還是人間的芳華年歲,就此變作木頭板中的冰涼的物體?爲什麼那羣裝模作樣的人會舔著臉如此噁心,還有,還有……孃親的那個名言正序的夫君呢?那個他應該喊爹的男人在哪裡?“忠叔,凌敬業呢?”
“額……回少爺,老爺,老爺在四姨太房內……”
“四姨太?”
忠子斟酌語言道,“就是……老爺新娶的……”
凌皓咬碎一口牙,對那個男人恨意入骨。
柳氏下葬那日,小鎮的居民來了一半,柳氏生前待誰都和和藹藹,人緣不錯。凌皓看著自家孃親的棺槨被蒙上厚厚的泥土,眼睛乾澀紅腫,偏流不下一滴淚,第二日便收拾了行李,遠遊上海,將凌宅的大小事都鎖在心底,想起時便是一陣陣的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