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浴山林木深幽,此刻只有兩個明星殿的弟子守在山門之外,兩人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一邊留意著淨浴宮中的舉動,一邊仔細查看著山下的動靜。
忽的不遠處樹林唰唰作響,似乎有不少人衝了上來,兩人不由緊張起來,此時山上已是處處危機,山門之地更是兇險萬分,若有人攻了上來,這裡便是最先的血戰(zhàn)之場;雖然心中萬分害怕,兩人卻都沒有挪動腳步,仍是緊靠山門站在那裡。
少時山門之左年齡稍長的人轉頭對右邊之人大聲道:“白師弟,快去淨浴宮通知掌門及各位師叔,有人闖攻上山,速做準備!”
山門右邊之人聽完之後,忙答應了一聲轉身剛要起步,卻不知又爲何停了下來,又迴轉過來對道:“問師兄,我靈力修爲不及你,還是你去稟報快些,我繼續(xù)在這查看動靜?!?
“……白師弟你快走,別再推脫了,晚了就來不及了……”
“……問師兄還是你快走吧!我來留守……”
二人尚在爭執(zhí),忽然一個聲音由遠及近道:“不用爭了,既然你們都想送死,我就幫你們一把!”
二人俱是一驚,忙舉目相看,只見一個面貌兇殘,身材偉碩的兇漢雙手拿著一把大錘站在面前,剛纔聲音起時,那人還在數(shù)百米之外,話音未落卻已到了跟前,兩人驚恐難耐,雙雙拔出了手裡的劍。
兩人剛要動手,猛的看見大批山外之人涌現(xiàn)在山道之上,腳步紛沓以致塵土飛揚,來者人數(shù)衆(zhòng)多,不見邊際,靈神幻界之內(nèi)至多不過數(shù)萬仙靈,卻不知他們從何招來如此多人,兩人一時驚得連手裡的劍也忘了動了,只愣在那裡驚恐而望。
手拿大錘之人不等二人反應過來,起先動手,掄起手中大錘砸向山門左邊的問師兄,那大錘看重量不下百斤,拿在那人手中卻似木棒細枝一樣輕鬆,問師兄不等把劍完全拔出胸口已被重擊,猛的向後彈出數(shù)米,滾落山門另一面,口中鮮血激涌,立時便嚥了氣。白師弟見問師兄被一錘打死,轉懼爲怒,大喊一聲問師兄,拔劍聚集全身靈力向兇漢刺去,那人冷笑一聲,閃身躲避之時順勢掄錘砸向白師弟的右手,只聽見大叫一聲之後,白師弟的右手筋骨全斷,劍也掉落地上,兇漢隨即轉身,連掄幾錘把白師弟的左手和雙腿都錘斷筋骨,成爲廢人。
看著白師弟在地上疼喊連連,兇漢咧嘴一笑道:“剛纔出手太快,讓你師兄死的那麼輕鬆,現(xiàn)在他的那一份就算在你頭上……”
此刻兇漢身後的大隊人羣都站在山門之外,爲首幾人中有一個滿臉皺紋,面容乾癟瘦弱,雙眼深陷如枯屍一樣的老太婆,對他喊道:“願魔行,別在這浪費時間,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她的聲音極是沙啞,彷彿每句話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
“不行!我要讓淨浴山的每個人都不得好死……”,說完之後,願魔行又舉起大錘砸碎了白師弟的左肩,白師弟此刻身上筋骨已斷了八成,全身疼楚鑽心,想自我了結卻又無能爲力,不由大喊道:“有本事你就快殺了我,殺了我啊……”
願魔行並未答理,大錘對準他的右肩又揮了下去,就在他剛要揮動之時,忽感覺一股熱浪催風急雨般向自己襲來,匆忙間只見一團悠悠藍火撲面而來,他大驚之下脫口而出道:“離天苦火!”,連忙避了過去。
再轉頭時,看見山門內(nèi)站著兩女一男,正是語月三人,願魔行有些疑惑,衝著怒不可遏的窮炎道:“你是誰,怎麼能召出凡夫子的離天苦火,難道他還沒死……”
“怎麼,你害怕啦……我?guī)煾复_實沒過世,他就在淨浴宮等著你們這些人去送死呢!”
願魔行聽見幕簾空這麼說,心下一驚,轉頭看了看身後枯朽的老婆婆,那婆婆咧嘴一笑,露出嘴裡幾顆稀疏的牙齒,樣貌甚是猙獰:“小丫頭想騙誰!聽說淨浴宮裡熒惑殿的殿主窮炎得凡夫子悉心教導,學會了召用離天苦火,這位想必就是了!”
窮炎對山上弟子一向愛護有加,此刻看著守門弟子一個已經(jīng)死去,身體正在逐漸消散;另一個全身筋骨盡斷,被折磨的昏迷過去,看來已是無力迴天,不由得悲憤難忍,正欲出手報仇,卻被語月伸手阻止;順著語月的目光,窮炎看到願魔行身後的大隊仙靈,數(shù)量之衆(zhòng),確實讓他有些吃驚。語月?lián)u了搖頭道:“看來我們是下不了山了,還是趕快回到宮門之前,跟大家並肩對敵爲上。”
幕簾空看著門外不著邊際的來者也連聲應道:“師姐說的對,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報告掌門,有重敵來犯,早做準備。”
窮炎想了想,頗不服氣的收了招式。三人急往回走,願魔行見他們要走,大喝一聲,緊隨其後而來,山門外的人也紛紛跟了上來,殺喊之聲震盪山谷;幕簾空跟著窮炎和語月剛走幾步,見外面的人全追了上來,忙往山門口扔了一粒種子,只見那粒種子一入地便鑽入土中,眨眼就長出了藤葉,隨之越長越大,不等願魔行近的門來,那粒種子長出的藤葉就把山門堵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了。
願魔行看見山門被藤葉遮擋住,掄起大錘就砸,沒想到那樹藤韌性極強,大錘反被彈了回來,他又怒又惱,更加用力向樹藤砸去,鬼臉婆婆出手制止道:“你的逆鈍強是強,不過是至剛的兵器,這樹藤你是砸不開的……”,說完之後,鬼臉婆婆慢慢走到門前,運起靈力,周身淡散微光,緩步向前;竟悄無聲息的穿過了遮住山門的樹藤來到山門之內(nèi),走進之後她四處看了看,咧了咧嘴,幾步走到出土的樹根處,抖了抖手中的柺杖,少時有一條全身漆黑的蟲子不知從柺杖的何處爬了出來,那條蟲子不過筷子般大小,爬的極快,隨著地上一直爬到樹根處,又鑽入土裡。
片刻之後只見堵住山門的茂密樹藤突然落葉枯縮,那樹長的快,縮的也快,須臾之間就只剩了一地的落葉,樹藤全都萎縮進土裡了。願魔行看著地上的落葉,嘿嘿一笑道:“您老人家果然有點手段,要是當年你兒子妖佛童子能學到你的一半,也不用你今天來幫他報仇了……”
聽完這幾句話,鬼臉婆婆面容頓變本就扭曲的臉孔更加難以入目,咬牙恨恨道:“我修的是內(nèi)幻之術,當年我兒天資不足,加上修行尚淺,難以敵住離天苦火,結果……”,頓了頓又道:“這種青絲樹在根莖之內(nèi)有三千猶如髮絲的黑筋,要是傷不到最中間的那根黑筋,任你天大本事也難壞它分毫。好了,廢話少說,淨浴宮就在前面,有怨的報怨,有仇的報仇,我們今天就殺他個屍血漫山!”
“不錯,忍了這麼多年終於有機會報仇雪恨,今天要殺個痛快!”
願魔行隨之看了一眼身後衣著黑袍,面沉似水的人道:“老十,我們一起殺進去。”,看到那人點了點頭,願魔行滿臉兇狠得意的帶著衆(zhòng)人向淨浴宮殺去。
……
淨浴宮廣場之上,南無正和其他師弟守在萬頁經(jīng)書之內(nèi),遠遠看見語月幾人去而復返,又轉眼瞧見圍住淨浴山的四隻神獸身形已現(xiàn),嘆了口氣道:“看來此次淨浴宮在劫難逃,要是淨浴宮在我手裡敗滅,我實在愧對師父……”
“師兄不必太過擔心,眼下還未到窮途末路,勝負成敗尚言之過早?!?
殺之武聽見望巔峰口吻平緩,毫無懼意,忙問道;“可是如今我們都出不了山,靈力也被逐漸吸走,就連洪鼎荒鍾都催動不了,難道巔峰師兄還有別的辦法通知山下的師兄弟?”
“我倒沒有什麼辦法,但有一人我到現(xiàn)在還沒看見,如果我沒想錯,他應該已經(jīng)下山去搬救兵了!”
南無恍然道:“你說的莫不是樂論子老前輩?不錯,他老人家雖然處世無稽,但靈法卻也深不可測,到現(xiàn)在都不曾見他,他一定是下山去了,我們要安定己心,竭力守山,只要等到他找到其他淨浴宮的弟子,就無後顧之憂了?!?
話音剛落,衆(zhòng)人只見語月三人慌張而回,身後不遠處塵土飛揚,好似千軍萬馬一般,原本坐在廣場之上的衆(zhòng)多弟子不由驚恐難耐,大部分都站了起來,定睛望著來人之處。
三人還未到廣場,便聽到幕簾空遠遠喊道:“有大隊惡靈圍攻上來,爲數(shù)難以估算,大家快做好應敵準備……”
南無忙和各位師弟前到廣場之緣,衆(zhòng)弟子圍跟在後,都知生死之戰(zhàn)即將來臨,個個緊握手中神器,神情肅穆!
語月匆忙奔到廣場之上,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羣,低頭道:“外面不知從何處來了如此多人,我們無功而回,請掌門贖罪!”
“這又豈能怪你們,你們能安然回來就已經(jīng)是大幸了!”說完之後,南無緊緊盯著不遠處攻上山來的人,眉頭觸鎖,厚重沉穩(wěn)的他看見此等情形也不免有些惶恐……
衆(zhòng)人一到廣場之下,鬼臉婆婆緊握手中柺杖,指著廣場上淨浴宮的弟子大聲罵道“凡夫子,你給我滾出來!躲在淨浴山這麼多年,你真是厚顏無恥,今天你欠下的血債也該還了……”!
聞聽此言,天創(chuàng)憤然難耐,即刻回道:“你少在這瞎說亂指,要是我?guī)煾高€在世的話,你們還敢找上山來嗎?現(xiàn)在還在這裝腔作勢,真是不要臉!”
南無雖然不曾見過三魔十六君,但跟隨凡夫子多年,經(jīng)常聽師父提及這些靈神幻界的魔君,所以還能辨認幾分,他見爲首三人站在左側的是個身材偉碩的兇漢,手拿大錘,便已猜出他是十六君排行老三的願魔行,右側之人一身古怪黑裝,雙手插胸,面無表情,應該是排行第十的古若楠,唯獨說話之人龍鍾老態(tài),樣貌怪異,還是個老婆婆,之前從未聽師父提過,不免心下疑惑,開口質問道:“當年三魔十六君在靈神幻界殘行無度,廝殺不停,還四處搶奪他人法寶和神器,引的靈神幻界一片血雨腥風,我?guī)煾柑嫣煨械溃坏靡殉鍪纸的Ь仁?,只怪他老人家心慈手軟,沒有趕盡殺絕,留下後患,我們四處都找不到這些餘孽,今天殺上山來,也省的我們四處搜索,這一段恩怨始終是要了解;但是你都已經(jīng)如此年紀,怎麼還看不透是非黑白,何苦要捲入其中助紂爲虐!”
鬼臉婆婆以杖砸地,神情略顯激動,咬牙切齒道:“我當年一心閉關修煉,只求延年益壽,容顏不老,但凡夫子不分青紅皁白,在茂林之外放起大火,燒死了我唯一的兒子妖佛童子,還燒傷了我,如今我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更被人叫做鬼臉婆婆!……我不但修煉無成,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個血債無論如何我也要討回來!既然凡夫子死了,就讓你們這些徒子徒孫爲我兒子陪葬,如今你們的靈力應該已經(jīng)被吸得差不多了,何況我們?nèi)硕鄤菪\(zhòng),早知道淨浴山就這麼一點大,就不帶這麼多人了,站都站不下!”
鬼臉婆婆說完之後,滿臉得意之色的看了看身後的大隊隨從。望巔峰突然冷笑數(shù)聲道:“對付你們,所剩靈力足矣,雕蟲之術也敢滿天欺海!”
說話之時,只見望巔峰右手攤開手掌,輕輕往上招了招,原本在金烏殿房頂之上豎著一塊長約四、五仗,寬約半仗,面有一“雅”字的石塊由左至右竟如紙扇一般緩緩打開,打開之後,扇面平滑如鏡,晃亮耀眼,細看之下,鏡面之上竟映著廣場上下所有人的身姿,只是房屋樹木等死物之景卻不在其上,更爲奇怪的便是鬼臉婆婆連同身後磅礴之衆(zhòng)在鏡子上照出來的只有二三百人而已。片刻過後,石鏡發(fā)出陣陣光芒又緩緩收了起來,恢復原狀,只是鬼臉婆婆帶來的人原本成千上萬、難以計數(shù),現(xiàn)在只剩下了數(shù)百之衆(zhòng),其他人都驚奇無語,不明就裡。
鬼臉婆婆見被人破了幻術,既羞又惱,忽的又笑視望巔峰道:“飛峰雅扇不愧是幻術至寶,我早就聽聞凡夫子有一位弟子精通外幻之法,你一定就是金烏殿的望巔峰了,雖然我修的是內(nèi)幻之術,但我們同屬幻術同道,我今天不計性命替兒報仇,而十九年前你的至愛素稱玉公主的玉盈嬌被害枉死,你卻視而不見,我真替玉公主不值,自己最愛的人既救不了她,又不思幫她報仇,你簡直枉爲人夫……”
聞聽此言,本是冷靜肅然的望巔峰立時橫眉倒豎,雙眼寒光頓起,厲聲道:“住嘴!我跟玉兒的事輪不到你來管,我今天就讓你們母子團聚……”
南無見望巔峰不顧一切的衝下場去,想要阻止,卻慢了一步,他心知望巔峰素來沉穩(wěn)冷靜,唯獨玉公主的事是他的一個心魔,不禁嘆氣道:“巔峰師弟中計了,如此一來,釋迦摩尼咒也難以爲繼了!”
鬼臉婆婆見望巔峰怒氣衝來,心下暗喜,剛要出手,猛的見望巔峰身影一變,分出一排人影,她諳通分身之術,知道這是望巔峰用靈力虛幻出來的分身,只有一個實體,若在平時,難以辨認真假,但望巔峰被八能啓示卦牽制,分身出來的虛體行動敏捷度略遜本體,雖是微小破綻,卻也被她發(fā)現(xiàn);她提起手中柺杖,佯裝不知,扔向旁邊的虛體,出手之後,她雙手做勢,念動咒訣,原本已經(jīng)越過望巔峰的柺杖忽然飛出一柄利劍,從他身後猛的刺去,望巔峰不及提放,更兼靈力耗損匪淺,躲避不過,一聲尖嘯之後,右胸鮮血濺出,幻術也立刻消失了。
鬼臉婆婆見望巔峰身負重傷,忙大喊道:“願魔行,快送他一程!”
望巔峰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撐在地上,見願魔行手舉逆鈍,風行而來,以爲將死之際,忽的狂風四起,沙石滾揚,天地間一片迷濛,雙眼難以睜辨,耳畔旁只聽得有千軍萬馬殺喊而來,喊叫聲中還隱隱有虎嘯龍吟,猛獸咆哮聲。
原來是南無掌門見情勢危急,召出修煉多年的上古寶器,神劍純君,此劍自流傳於世起,便被稱作仁者之劍,仁德之人手握此劍,有如猛虎添翼,每出劍必伴天地齊吟,風雲(yún)變色,威勢無比;殘虐者得此劍則如鏽鐵一般,毫無利益。
廣場上下,衆(zhòng)人雖目不能視,但耳中聽見的卻讓他們心下駭然,陣陣咆哮聲振動心魄,讓人難以安定。迷濛之中,南無蒼然身影似怒似嘆,手裡緊握的純君光芒勝放,似雪如光;暮得左腳一踏,飛身起來持劍直向願魔行,此時四周狂風大做,萬獸奇吟,依稀間他恍若聽到一滴水聲,手中純君竟不翼而飛,霎時間風停霧頓,山頂之上又恢復了原先之狀。
其餘之人見異狀即出又止,不明所以,只看見南無掌門不知何時已站在受了傷的望巔峰身旁,面容倉皇之中又帶著驚疑之色,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雙手,又掃視了一眼敵犯之羣,心中大惑不解。
聖視聖聰一見南無身處險境,立即跟上來,擋在他身前,其他師弟也大叫保護掌門,搶上前來,情勢極是危急。
“你們不用急,今天我一定會讓你們?nèi)既S泉團聚!哈哈哈……南無,你們也算有些見聞,應該知道馬良筆吧!”
鬼臉婆婆此語一出,廣場上的衆(zhòng)弟子全都大驚駭然,全都忍不住相互私語,“這羣老賊難道說的是那個畫什麼就有什麼的神筆嗎,那不是傳說中的東西嗎?”,“不會真有這樣的神器吧,那我們還怎麼打?。俊薄?
就連南無和其他幾殿的殿主也驚訝莫名,其中只有語月聞聽此語,臉上由驚轉喜,又由喜轉疑,似乎別有隱情。
南無略一思索,平氣答道:“我確實聽聞靈神幻界開闢之初,有一位仙靈號稱吾言,閉關百年修煉了一支神筆,這支筆本是他祖?zhèn)髦?,?jù)說是他的一位先祖受文曲星託夢所贈,此筆修煉成功,使用者只要畫出眼前之人使用的神兵利器就能收爲己用,外人嘆稱爲馬良神筆;爲了不讓此寶流落歹人之手,他書文倒墨,極盡奢華詞藻,美述了一個動人故事,但他只寫了一半,然後對外宣稱若有人能幫他寫出其餘一半,並且與他心中所想的大致相同就將此筆相贈,最後真的有人寫出對他心意的下文,二人一見傾心,結爲摯友,他遂以筆相贈?!?
殺之武聽完南無所言,接道:“遺文贈筆的故事靈神幻界裡誰都聽過,但到現(xiàn)在也沒人見過,我纔不相信有這東西!”
不等鬼臉婆婆說話,語月倒先冷冷的回了殺之武一句:“這是真的!”
聞聽此話,衆(zhòng)皆譁然,殺之武更是遲疑的看著語月;鬼臉婆婆乾笑了幾聲:“不愧是南無最得意的弟子,不但靈法深厚,見聞也比其他人廣闊的多,你們識相的就乖乖的受死吧!文儒生,過來?!?
鬼臉婆婆話音一落,從他身後的人羣裡,緩緩的走出一個人,但見他臉龐清削冷瘦,模樣秀氣雅緻,只是面色呆滯,雙眼直視左手手中拿著的書卷,毫無聲氣。
“儒生,真的是你……”
殺之武見語月情不自禁的叫出聲來,連忙問道:“師姐,你認識他?莫不是他就是一直要找的人?”
語月並未回答殺之武的話,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人,但那個人左手拿著書卷,右手拿筆,一心只顧手中物,兩眼全無俗世人;在他的書卷之上畫著一把利劍,正是剛剛南無所用的純君。
“不管你們有沒有人認識他,他都不會記得了,喝了我的孟婆草湯,就只會聽我的話,馬良筆只有他能掌控,但他現(xiàn)在也只會對我聽從,哈哈……”
願魔行見鬼臉婆婆一臉得意之色,急道:“別廢話了,老大的八能啓示卦耗靈巨大,我們趕快逼他們交出天約?!?
“我們早就說好了,我只爲報仇,要找天約有何難,我就不信把他們殺光之後,我們自己找不到!”
“好,那我們就先殺個痛快,再找天約,我先上了……”說話之時,願魔行手執(zhí)逆鈍衝上前去,身後衆(zhòng)人也應聲而上,這些人本是靈神幻界居心不正的散靈,大多都曾上山求法被拒之門外,所以懷恨在心,被願魔行等人拉攏了過去,故生報復之念。
廣場上的淨浴山弟子一見邪靈喊殺而來,全都有些怯站,雖然人數(shù)衆(zhòng)多,但他們本就學藝未精,且靈力被吸走大半,根本難以抵擋這些有備而來的邪靈,唯有邊退邊擋,但敵方兇殘嗜殺,心狠手辣,見人便誅,不一會淨浴山弟子死傷已有數(shù)百。
其時在人羣退敗之中,雨蘭馨由怒生恨,用力往人前對敵處擠去,通天小曉見她不顧危難,連忙上前擋住她道:“師姐,你、你要幹什麼?前面太危險了,你現(xiàn)在沒了容顏古鏡,還是退守避一避的爲好?!?
不等他說完,雨蘭馨一把把他推到旁邊,怒目相對道:“要躲你自己躲,別擋著我!心志不堅,不管有什麼神兵利器也沒有用……就像你一樣!”
最後一句話就像劍一樣的刺中了小曉,小曉頓時羞愧無言,只是咽唔道:“我…我……”,不等他說出完話,雨蘭馨已經(jīng)衝到前面去了,小曉立刻晃過神來,連忙也跟了上去。
廣場之下,願魔行直衝南無而去,天創(chuàng)和典辰立刻迎了上去;窮炎一人力挽鬼臉婆婆,他雖然少了幾成靈力,但他的離天苦火倒還勉強使得出來,鬼臉婆婆一時也難以傷他,幕簾空和南無一起守在望巔峰的身邊,南無見此形勢,心中愧疚難當,淨浴山創(chuàng)始至今歷程艱辛無比,卻不想在自己手裡遭遇滅頂之災,眼下的形勢可謂兇多吉少,來者靈法怪異無常,實在不好應對,而且還有一個人讓他甚是憂慮,那就是自始至終都站在一旁一語不發(fā),只是虎視眈眈看著所有一切的古若楠。
殺之武一直站在語月身邊,看著語月神情恍惚,嘴裡喃喃著:“不會的,儒生不會忘記我的,不會的……”,他心裡不由得痛了一下,他知道那個人在師姐心目中的地位,這麼多年的尋找和期盼,得到的卻是一個將她忘的一乾二淨的行屍走肉,那種痛苦任誰也難以接受!若然這樣,上天或許不應該再讓這個人出現(xiàn)在師姐面前,或許有一天,當師姐心中的那份思念都已模糊不清的時候,她就會看到自己的存在了!
忽然,天創(chuàng)痛吟一聲,向殺止武這邊倒了過來,殺止武不及多想,連忙伸手扶住了他,眼見天創(chuàng)傷勢不清,口中鮮血溢出,殺氣頓起,憑空一揮,竟揮出了一段長長地鐵鏈,在鐵鏈的前端鑲接了一把寒光刺眼的斧刃,那斧鏈無限延伸,直指願魔行而去,願魔行與典辰敵對,正佔盡上風,不防外襲,冷不丁被斧刃劈中,後背被劃了一個手掌厚的口子,立刻血浸半身!
願魔行身受一斧,猛一回頭看見殺止武手揮斧鏈向自己猛攻而來,大驚之下連忙閃身躲避,只見他手中的鐵鏈如狂風遇烈火,急雨衝汪洋一般左右揮舞,伸縮隨意,心中不由讚歎好神器,靈力大耗之餘還能使的這般稱心如意,實不虛一番修煉!
殺止武正戰(zhàn)得性起,突然聽見語月在一旁急道:“武師弟,小心你的百鏈鬼斧,他要收了!”;聞聽此言,殺止武餘光急轉,看見文儒生手捧書冊正欲落筆,心知不妙,急忙之下也顧不得許多,索性手勢一轉,匯聚盡全身靈力把百鏈鬼斧砍向文儒生;驚得語月大喊道:“不要……”
面對百鏈鬼斧撲面而來的文儒生卻視而不見,絲毫沒有變動,只在千鈞一髮之際用握著毛筆的手輕輕往外推了推,百鏈鬼斧就像離弦之劍一樣往旁邊飛了過去!不等衆(zhòng)人驚愕過來,殺止武手中的百鏈鬼斧就憑空不見了。
“哈哈哈哈……”;鬼臉婆婆一邊看著靈力不支,倒在地上的窮炎,一邊對著衆(zhòng)人狂笑不已!原來她剛纔故意裝做不敵窮炎的離天苦火,誘使他靈力耗盡,再無還手之力後,小施幻術便刺傷了窮炎;她手中的柺杖在笑聲中慢慢移向窮炎的臉,柺杖的尖端卻是寒光槮槮的劍頭!
她笑聲未落,另一個笑聲卻在風中飄蕩而起,雖是笑聲,卻毫無興意,只聽得滿聲悲嘆,無奈勘言;衆(zhòng)人循聲望去,笑的人竟是語月。
自古喜極而泣,悲極而哀;想起昨日情,今日景,語月此時此刻早已淚上心頭,她和文儒生自小之時,還尚在人世之中,因爲雙方父輩是近鄰,更兼摯友,便從二人出世就定了親事,後來二人慢慢長大,語月對文儒生一直不甚瞭然,還跟父母反對了幾次親事,畢竟家中只有語月一個獨女,父母拗不過她,滿面慚愧的退了婚事,但在語月十六歲那年,她一家被歹人下毒,父母雙雙中毒身亡,好在她因身體不適未食飯菜,只喝了點湯,中毒未深保住了性命;但自此之後便孤苦無依還失了味覺,身體也越發(fā)虛弱。
文儒生聞知此事,絲毫不計前嫌,想把她接到家中照料。語月卻羞於從前,獨自一人住在荒宅裡。文儒生別無他法,只好在荒宅裡單獨找了個房間朝夕相伴,一日三餐都悉心照料,只是語月因雙親慘死,又失了味覺,心情鬱鬱寡歡,也無食慾,身體每況愈下,文儒生遍尋名醫(yī)都沒有結果,眼看語月日漸消瘦,文儒生看在眼裡,著實急在心上。
這日他又去拜訪一位名醫(yī),歸來途中路過一座小廟,想起這麼久尋醫(yī)無果,不由嘆道:既然求人無用,就只能求天了。便想到廟裡去上柱香,跨步走進廟裡,卻只見廟裡只有一個和尚和一個香爐,不見一尊佛像,他十分疑惑,就問在一旁打坐的和尚道:“大師,爲何這廟裡連一尊佛像都沒有!”
那和尚睜開眼看了看他道:“你是來幹什麼的?”
“我是來拜佛的!”
和尚聽完後,漠然道:“那你就安心的拜佛,何需多問佛像?”
文儒生十分詫異:“你這裡面佛像都沒有,讓我怎麼拜佛?”
“我只問公子一句,你拜的是佛還是佛像?若你看不見佛像就不會拜佛,那你心中有的只是佛像,卻不是佛!”
文儒生恍然大悟,立刻在香爐裡上了柱香,然後面對香爐誠心叩拜,拜完之後轉身欲走,老和尚喊他道:“公子,有什麼煩心事,不防跟老衲一敘,即使我無能爲力,也能讓你一吐胸懷,釋一口氣!”
文儒生想了想道:“大師,我的未婚妻一家被人所害,他雖大難不死,卻失了味道,不管什麼美食都食知無味,方圓百里內(nèi)的醫(yī)生我也都問遍了,還是找不到診治的辦法,我實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進來燒一柱香以求天佑了?!?
大師頓了頓,對他道:“你說的倒不是沒有辦法,我知道有一物可以幫你,就看你願不願用了!”
文儒生聞聽此言,心中一驚,既喜又疑,連忙回道:“大師但說無妨!”
大師把他叫到身邊,附耳相告,聽完之後,他終釋懷,滿臉感激的告別大師,信步歸途!
……
次日天明,語月剛剛起牀,文儒生滿臉欣喜的端了一杯白色的液汁進來遞與她喝,她半信半疑的喝了一口竟覺入口味苦,差點吐了出來;自從失了味覺後她已然不知道什麼事酸甜苦辣了,猛的能喝到苦味,她竟興奮難耐,大口大口的喝光了那白色的水汁,好似喝到什麼瓊漿玉液一般,隨後再吃其他東西,也都能一一嚐出滋味,她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跟文儒談笑風聲,二人不覺也親近了不少。
自此之後,語月每日起牀必會有文儒生爲他備上一杯白色的液汁,味道也都是一成不變的苦味,喝完之後便與正常人無異,她對文儒生也漸生情愫,情深日久,二人終於決定攜手相伴,共結連理。
就在二人大婚前夕,文儒生聞聽玄奘法師取得真經(jīng)回來,想起當日小廟裡承蒙那位大師傳授妙方,纔有今日之福,便帶著語月一起去朝拜焚香,祈求多賜福澤;萬不料二人都變成了非人非神的仙靈,後來還被驅至靈神幻界之中。
初至幻界,因爲幻界尚無法度,動亂不堪,爲求自保,文儒生努力練習靈法,但他本是文墨之客,實不是修靈煉法之才,成效微弱,直到幻界流傳吾言願意將絕世神器馬良筆贈與能接的上他寫的故事之人時,他多番考量,決定試上一試。他接連吾言小說的開頭,總共寫了六個結尾,卻無一獲得吾言的認可,就連語月見他每日奮筆疾書都勸他不要這麼執(zhí)著了,語月言道,那個吾言說的根本就不知真假,他心裡想的東西別人怎麼會知道,而且就算寫的跟他想的吻合,他也可以不承認,如此一來豈不是白費心機;文儒生倒是坦然一笑,然後接著寫他的下文,直到他爲吾言的小說開頭共寫了九個結局的時候,吾言終於找到他贈與神筆,更是對他寫的九個結局稱讚不已,二人以文會友,成了忘年之交。
雖說因緣際會,幾番變故,但語月失去味覺的癥狀卻一直未改,當天沒有喝到文儒生準備的白汁,她必定無論何物都食之無味!到了靈神之後,文儒生尋遍幻界找尋藥方,直至八年之後才尋得此方;語月一直追問他到底那藥方是什麼,但他唯獨此事總是笑而不答,語月也無法知曉,只知道他每天半夜便出,天亮便會帶回來那白色的液汁。
語月原以爲她二人會不問世事,就這樣簡單的相伴到老,卻不想文儒生有一日如常一般半夜出去採藥,卻一整天都沒回來,她在家等了一天,心知不妙,文儒生從來沒有一聲不支的整日不歸,莫不是碰上了意外?一直等到晚上,她終於按捺不住,獨自出去找尋文儒生,可她根本不知道文儒生在哪採藥,又是走的那條路,只好如盲人摸象一般四處打聽,當時她靈力低微,孤身一人找尋了數(shù)月也沒找到,又誤入?yún)擦峙錾仙揭懊瞳F,他拼死抵擋才得以逃脫,,最後誤打誤撞逃到了靜浴山,但傷勢太重,在山路之上就昏厥過去了,幸的凡夫子回山路上遇上奄奄一息的她,得知事情原委後,凡夫子不但救他一命,還收爲弟子,但是上山之前的身世再無對他人多講,所以知者甚少。
語月一直都記掛著文儒生,多年來也一直暗裡尋訪著他的下落,始終毫無消息,直到今天突然出現(xiàn)在淨浴山上,卻已經(jīng)形同木偶了;語月曾經(jīng)私下問過神醫(yī)勿庸醫(yī)關於文儒生採的那種藥,勿庸醫(yī)的回答讓她淚溼衣袖,更添思念悲痛之情;原來當年那個廟裡的和尚給文儒生的那個藥方是一種名爲戀晨的花,此花從發(fā)芽到枯死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花開花謝更是不過片刻,且都爲日出之時,因爲它生命短促,又是在黎明之前,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這種花開放之後,一朵花上分成兩半,一邊裡面裝的是黑色的花汁,另一邊則是白色的花汁,若有人喝了黑色的花汁,再把白色的液汁給另一個人喝,喝了白汁的那個人身上的病痛便會轉至喝了黑色花汁的那個人身上,藥效會維持一天;也就說文儒生那麼多年一直半夜採藥,治好語月的同時自己卻承受著沒有味覺的痛苦,更把這種苦深埋心中,不能言說。
……
此時此刻,聽到語月放聲大笑,衆(zhòng)人大惑不解,願魔行吼道:“你笑什麼?不會嚇瘋了吧!”
語月並不回答,仍舊自顧自地笑,右手慢慢從腰間拿出一顆黃褐色的藥丸放進了嘴裡,驚得南無連聲大喊:“師妹,師妹不要啊……,還未走到那一步,不可輕生!”,只是距離太遠,已經(jīng)來不及阻止了。
一旁的幕簾星見狀,忙問道:“掌門師兄,師姐吃的是什麼,難不成是兩重丹?”
南無無奈的點了點頭道:“不錯,當初勿庸醫(yī)說他造出了能瞬間激發(fā)全身靈力的丹藥,服食之後身上的靈力在十幾個時辰之內(nèi)會增加幾倍,但因爲耗靈巨大,用過之後就會虛脫而死,我跟他託求了一顆以備不時之需,他千叮萬囑叫我不到最後一刻千萬別用,沒想到師妹也跟他要了一顆,在這危急關頭,應該是我這個掌門承擔一切,現(xiàn)在卻是師妹先我一步以身試毒,想我死了之後更加無顏見師父了……”,說到這裡,南無雙眼一緊,也從懷裡拿出兩重丹要放到嘴裡,虧得幕簾星及時阻止相勸:“掌門師兄,師姐已經(jīng)服食過了,多說無益,你再服食也不過是送死,你不顧自己性命也要顧著這麼多弟子??!不能再衝動了!”,南無聽此之言,雙眼凝視著手中的丹丸,重重的嘆了口氣!
語月自服下丹丸之後,周身上下頓放光芒,淨浴山也生起一股無名之風,在一旁的衆(zhòng)人見語月如此之態(tài),都僵住動作,轉頭盯看;只見語月身上光芒越勝,整個人竟隨風而起,慢慢漂浮在半空之中,聖光之下,語月雙手輕託,手中漸漸顯現(xiàn)出一盞月牙狀的古燈。
“華月斬孽燈!”,那燈一經(jīng)顯現(xiàn),周圍之人同時驚呼出聲,廣場之上的雨蘭馨也遠遠看見,她在山上修行這麼久也有過聽聞,但卻從未見過,此刻見那神燈平實無奇,不由嘆道:“這就是華月斬孽燈??!也沒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真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嗎?”
小曉一聽,立刻回道:“這你就錯了,華月斬孽燈可是無上法器,據(jù)我家傳的《仙靈異錄》記載,當年唐王李世民弒兄殺弟,李建成和李元吉身死之後,怨憤不平,在陰間招攬了一批曾經(jīng)跟隨他們的將士冤魂準備返陽奪位,因爲李建成曾爲太子,身有龍氣,閻羅王唯有上報天庭此事,由玉帝定奪,玉帝判以受日月極刑,因爲他是在地府之中,所以派掌刑神用了兩盞神燈裝了日月之光到陰曹地府對李建成和李元吉用刑處死的,而這盞華月斬孽燈就是當年用來裝月光的那盞燈,據(jù)說這盞燈千年一現(xiàn),得到之後也只能用三次,三次用完就會破碎消散,直至再過千年聚合復原,語月師叔也只在數(shù)年前圍剿一隻發(fā)了瘋的千年血靈雀才用了一次,這應該還只是第二次!”
雨蘭馨聽完小曉說得話,仍是半信半疑,又仔細看了看那盞飄在空中的古燈,還是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鬼臉婆婆一見語月如此之態(tài),又拿出華月斬孽燈,連聲對文儒生喊道:“快收了她的那盞燈,快點收……”
語月在空中遠遠聽見,嘲諷道:“你別白費心機了,我身上有文儒生的血,他是收不了用他自己血修煉的神器的,你們這些邪靈惡道自以爲籌謀周密,策劃多時就能隻手遮天,可我告訴你們,自古而來,爲戰(zhàn),料定善惡爲易,料定勝負爲難;今天這場仗,你們輸定了!”
鬼臉婆婆也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是想贏想的糊塗了,華月斬孽燈雖然厲害,但若不能借助圓月光輝也形同擺設,現(xiàn)在可是郎日白天,你怎麼用它?難道讓我們在這裡站到晚上任你宰割不成,嘿嘿……”
“哼,可憐你一世修煉,自以爲見多識廣,你聽過日月眼嗎?”
“日月眼?你少在裡裝神弄鬼,我活了這麼大也沒聽說過什麼日月眼,不管你弄出什麼花樣來,今天都是必死無疑!”
“死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連活在世上唯一的依戀都已經(jīng)讓人戀無可戀……”,說完之後,語月幽怨的看了一眼彷彿活死人一般的文儒生,然後雙眼慢慢變幻起來,山上的無名之風越來越大,到最後飛沙走石,樹搖木擺,颳得人眼都難以睜開,只聽得冥冥中語月在半空裡深深吟讀道:“白盡青絲,苦盡芳華,只嘆共許賞繁花;昨日芳草綠,今朝散天涯;綠柳楊蔭風擺渡,紅楓飄葉月催牙,歡笑幾人家;怎怕?怎怕?才別離,已牽掛;若然經(jīng)年難相見,走遍千里路,淚溼萬層沙!”
若此刻有人能看到,就會發(fā)現(xiàn)語月的雙眼在吟詩之時,已逐漸變化,左眼黑色瞳孔一點點擴張蔓延,直至遮住整個左眼,變得一片漆黑深邃;右眼瞳孔慢慢收縮變小,到最後只剩下白色眼球;一旦變化成形,一股股黑色輕煙竟從她的左眼之中悄然飄散而出,這些黑煙越飄越多,越飄越濃,竟慢慢的暗淡了天色!
願魔行等衆(zhòng)邪靈驚恐的發(fā)覺原本還是豔陽高照的響午竟不到片刻就變得好似黃昏一樣,再緊跟著就是暗夜降臨,一輪明月夜悄然升至半空;剛纔還信誓旦旦的鬼臉婆婆霎時變得驚呆無語,她多年來的修行一直未走正道,雖說以幻術爲主,但因爲醉心修煉,也蒐集了不少邪靈異術,只是不論正道靈法,還是邪道歪術,她都沒聽過有這麼一招可以變動乾坤,輪轉日月的靈法;此刻親眼所見,心中不由得既敬又畏,單以實力而論,眼前這位在靈神幻界修煉時間遠遠不及自己的語月,其靈法已是一靈百透,融於天地精法;若無大悟之心,單單靠修煉是永世也不能達到的。
包括南無在內(nèi)的其餘幾位師兄弟妹見此情此景既喜又驚,就連受了傷的望巔峰也忍不住站了起來驚聲道:“做到了,語月師姐真的做到了,逆境回還!恐怕這幻界之中再無他人能用此靈法了!”,衆(zhòng)人之中只有殺止武已是忍不住淚溼眼眶,他心知語月強轉日月,已經(jīng)突破靈法極限,定無生還之機,此刻也無轉換的餘地了!
明月當空,語月手中的古燈越升越高,語月雙手結印,只見一道月光直射而下,照在古燈之上,霎那間古燈光亮輝煌;語月口中念動真訣,古燈越來越亮,直至一道光束沖天而起,彷彿天地間的一把巨刃,那古燈光芒萬丈,山上衆(zhòng)人難以直視,鬼臉婆婆慌亂中忙喊道:“文儒生,快幫我擋住她!”,話音未落,只聽得天地之間也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洪荒之聲:“斬!”那一道光刃連同數(shù)道光芒向願魔行等邪靈壓頂直下,那滅世之靈驚得山上之人如遇天災一般,根本無處躲避,眼看光刃即將墜下之際,文儒生手中的筆竟也爍爍生光,立時在文儒生頂上現(xiàn)出一直巨筆影像,那隻巨筆橫在山頂之上,直直的等著那一道光刃。
頓時,兩道光影相交,巨響震天,衆(zhòng)人也不知道那道光刃與那個巨影相持多久,只是耳邊震耳欲聾,捂上雙耳都難以隔絕,整座山彷彿都被人不停地晃動著一樣,難以站立
片刻之後,衆(zhòng)人才恢復過來,一個個面色蒼白,就似歷經(jīng)了一場生死大變一般,山上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只是有幾塊山巖之地被砍出了許多裂口,好幾片樹林也被夷爲平地,滿是凋零;
語月不知何時已經(jīng)重傷倒地,而在她幾米之外竟是同樣倒在地上的文儒生,他手中的筆已經(jīng)斷裂,口中不停流出鮮血,但眼神卻已波光轉動,再不似之前的那樣麻木無光了,原來剛纔一番對持,巨靈之下,不但神筆斷裂,也打散了聚集在他心口的毒邪之氣,他也恢復了之前的心智,他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手中的斷筆,又連忙轉頭看了看四周,竟發(fā)現(xiàn)語月倒在身前數(shù)米外,頓時連聲喊道:“月兒!你怎麼了,月兒,快醒醒啊,月兒……”,叫喊之時,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想站起來,幾番掙扎卻還是徒勞無功,只得用手撐著往前爬行,嘴裡也不停地叫喊著。
語月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叫月兒,連忙擡起頭應道:“是儒生嗎?你終於清醒了嗎?……”
“是我啊!月兒……你怎麼會在這,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聽到語月迴應,文儒生欣喜萬分,看到語月也受傷在身,連忙追問發(fā)生了什麼事。
語月滿面愧疚到:“你被邪靈控制了心智,我不忍看你變成他們的工具,四處害人,不得已把你打傷了,儒生,你會恨我嗎?”
聽到這些,原來奮力向語月爬過來的文儒生停了下來,驚道:“我害人了…我害人了?我都做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都沒關係了,這都不是你的錯,上天不會怪你的,雖然我們都是命不久已,能在死前再見到那個原來的你,我於願足矣?!?
“你說的對,既然是死在你的手裡,我也此生無憾,我只恨自己沒能好好保護你,讓你痛心了!”
文儒生的話讓語月想起往昔,不由得落下淚來,但嘴角卻輕笑道:“你已經(jīng)盡力了,我知道你是用什麼來醫(yī)治我無味之癥的,你怎麼那麼傻?那麼多年都獨自忍受著無味覺之苦,跟我在一起用食的時候根本就嘗不出酸甜苦辣,卻還裝的津津有味,只是你裝的實在太像了,這麼多年我都沒發(fā)現(xiàn)破綻,臨終之前,我別無他求,只想你能真心告訴我,你心裡曾幾何時有沒有那麼一絲絲的怨過我?”
聽到語月的疑問,文儒生輕輕地低下了頭,隨即又擡了起來,那一刻,他百轉千回,目光似水;他心知這是他們最後的相守,也是永遠的別離,心中的那份不捨難以言喻,明明心裡裝的滿滿的愛,上天卻要他這麼多年失了心智,那份情被深深的鎖在了心裡,這一刻清醒之後,這份愛傾巢而出,上天卻再不願多給他們一刻的溫存時間,他唯有緊緊地看著語月,但嘴裡的血越涌越多,他心知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強忍著劇痛,嘴角擠出一絲淺淺的微笑回道:“我…我怎麼會怨你呢!你以爲我治好了你…你…,跟你在一起…咳…咳…同食同住,同歡同樂都是怕你難過…而裝…裝出來的嗎?不是,那些…都是真的,因…因爲戀晨是你的…解藥,而你…你纔是我唯一的解…解藥!”
文儒生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完了最後的幾句話,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口中鮮血噴涌,他雙手拼命地前伸,眼神也一直沒離開過身前的語月,直至斷了最後一口氣,他終於停下不動了,只有雙眼仍靜靜的看著語月。
語月聽完文儒生的話,語月再也抑制不住了,不由得淚如泉涌,眼看文儒生在自己身前掙扎死去,語月也向前用力趴著,嘴裡不停道:“儒生別怕,我馬上就來,你一定等等我啊……”
這時衆(zhòng)人也已回過神來,殺止武看見語月在地上拼命地往前爬,另一邊是已經(jīng)死去的文儒生,連忙飛奔過去抱起語月,舉手要給語月運輸靈氣,語月用力掀開了他的手道:“武師弟,我已是必死之人了,你別再浪費真靈了,我只想死在儒生的身邊,你能把我抱過去嗎?”
殺止武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文儒生,心裡縱是千分難過,萬分痛苦;卻難以坦白直言,只是喃喃道:“我知道師姐心裡只有他,現(xiàn)在一心想隨他而去,可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憐憫我…我們對你的不捨之情嗎?我剛纔用百鏈鬼斧偷襲文儒生,師姐大喊不要,師姐剛纔到底是擔心文儒生受傷,還是知道文儒生的本事怕我反受其害?”
語月看著殺止武,連聲哽咽道:“我…我…”
“師姐不用說了,我已經(jīng)明白了!”
“不錯,你明白的,其實你早就知道了,人就是這樣,不願的事實,就算明知道答案,還是要忍不住問破受傷才甘心,武師弟,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此生我早被儒生鎖住心扉,再也沒有人能進的來了!也許我的離去能讓你徹底明白,找到真正屬於你的那個人,那樣的人才是你值得付出性命去愛的!”
殺止武默然無語,抱起語月放到了文儒生的身邊,語月用手輕柔的摸了摸儒生的臉,慢慢言道:“也許上天已經(jīng)待我不薄了,起碼我們最後是在一起的……”
說完這句話,語月也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二人的屍體慢慢消散不見了,殺之武看著語月的屍體一點一點的消散不見,淚光潸然道:“師姐,我不知道你是否值得,但今天在這裡害你的人,我豁出命去也要把他們?nèi)妓拖氯ス蛟谀愕拿媲爸x罪!”,話音未落,殺止武轉身面向一衆(zhòng)邪靈,臉上已是血鎖雙眉,殺氣騰天,手中緊緊握著百鏈鬼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