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小石極爲誠懇認真的行了一個禮。
“多謝前輩。”
若是沒有蕭曉天，他怕是早就永久性的陷入了黑暗之中，而且，方纔的那場“夢”，對於他的心境，有著太大的影響。
蕭曉天微然一笑，口中淡淡說道：“不必感謝，我的部分血液，以及記憶，現在都在你的體內，或許，你也算是我生命的延續了。”
後面的話，含著某種深意。
賀小石心中一沉，目光微閃，沉默了片刻之後，不知所謂的點了點頭。
“你心裡不必有什麼不快，畢竟，我馬上就要消失了，等你到了一定境界，自然可以將不屬於你的那部分記憶，徹底抹除”，蕭曉天似乎看出了賀小石心中所想，語氣平靜的說道。
賀小石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兩猿的靈識，就此沉默了下來，心中各有所想。
盞茶的功夫後，蕭曉天的身形，突然像是水波一般盪漾了一下，接著開始變得虛淡了幾分。
“我只有半柱香的時間了，此後便會煙消雲散，”蕭曉天的聲音，無悲無喜的響起。
“我已將《道經》前三卷，融於精血之中，待你回去之後，自會看得到，我曾偶得的兩滴凰血，一滴淬鍊於無殤槍中，另一滴爲了救你，同樣已然融於你身，相信這些東西，會對你今後的成長，會有極大的助力。”
賀小石張了張口，正要說些什麼。
蕭曉天卻是繼續說道：“那枚冰魄晶石，本是難得的寶物，功效極多，只是爲了喚醒你的靈識，現已毀掉，不過經過幻境中的一世輪迴，相信你獲益匪淺，冰魄晶石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賀小石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我之所以爲你做這麼多，自然是要你有所付出的，”蕭曉天深深看了賀小石一眼，口中如此說道。
賀小石心頭一凜，沉聲認真說道：“請前輩吩咐。”
“談不上吩咐，只是我要你發誓，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我殺死那隻金烏！”
說到這裡，本來一直語氣平淡如水的他，第一次語氣森寒起來。
賀小石沉默了一下，接著乾脆利索的發了一個血誓。
隨著誓言發出，一股奇異的因果之力，浮現在賀小石的心頭，接著消失。
蕭曉天見此，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
“走吧，”蕭曉天淡淡的聲音剛落，一道金光便託著賀小石的靈識，離開了此地。
密室內，通臂神猿金光璀璨的身軀，突然輕輕一震，接著便恢復如初。
這副軀體，暫時依然由蕭曉天掌控，賀小石的靈識，完好無損的藏納於身體之中。
一滴凰血與冰魄晶石，能將被金烏古荒打碎的賀小石的靈識修復，可見其的神奇。
此時，站在密室之中的，不再是賀小石，而是通臂神猿蕭曉天。
蕭曉天的身軀有些木然，畢竟靈識殘缺之極，但是目光流轉間，依然有股懾服天下之姿，有種霸絕天下之氣勢。
漂浮在半空，苦苦支撐著詛咒之力的金烏古荒，聲音顫抖卻含著濃烈殺意的響起:“蕭曉天，你這幅姿態又能持續多久？你這詛咒之力，本座將馬上壓制下去，到時候，本座必將讓你形神俱滅，失去輪迴的資格！”
蕭曉天沒有理會金烏古荒的威脅，事實上以他現在的狀態，本就奈何不得對方，他的目光，望向青石牀旁的女性鬼軀——獼紅妝。
蕭曉天輕嘆了一口氣，伸手一招，已然受了重傷的獼紅妝靈魂所化鬼物，便漂浮到了他身旁。
“你又是何苦？”蕭曉天目光之中，是無窮無盡的傷感和悲涼。
“爲了你，哪怕身軀成灰，靈魂絕滅，永無輪迴之日，我也願意，更何況我還能再看你一眼”獼紅妝靈魂所化鬼物，語氣堅定，雖然臉龐因爲扭曲而極爲醜陋，卻是蕩著明媚之極的光。
蕭曉天，這個曾經壯志凌雲，豪情滿腹的絕世天才，此刻卻是嘴脣顫抖，本就木然的雙目之中，流淌出的不是淚，而是血。
血淚！
“可是，我不需你如此，不需你如此……”
“不需你如此……”
蕭曉天的聲音，先是歇斯底里，後面卻是變得弱不可聞。
足足一頓飯的功夫，蕭曉天才平靜下來。
一殘魂一鬼物，兩猿開始就這般互相看著。
看著……
彷彿就這般對視，哪怕到天荒地老、滄海桑田，那也是世間最幸福之事。
他們兩個彼此眼中，看到了風華正茂的他，也看到了絕世美麗的她，看到了曾經那最美麗的光陰流年，看到了那桃花遍地、草長鶯飛的笑顏……
良久。
良久。
蕭曉天的雙目之中，突然浮現出了奇異的光，這目光無比的透徹，無比的湛然，也無比的堅定。
獼紅妝靈魂所化鬼物，卻是像看到了最可怕的事情一般，尖聲叫道：“不要！”
蕭曉天恍若未聞，嘴角露出一絲攝人心魄的笑，他雙手一擡，一股奇異的力量，作用在獼紅妝靈魂所化的鬼物身上。
鬼物想要掙扎，卻是毫無作用。
“我不需你如此……”
獼紅妝靈魂所化的鬼物，聲音之中，開始帶著幾絲哀求，幾許悲涼。
蕭曉天不管不顧，聲音平淡，卻彷彿帶著幾絲輪迴的奇妙力量：“用《道經》之名獻祭……以吾殘血，祭奠諸神一瞬回眸；以吾殘魂，換我心愛之人輪迴。萬般折磨，億般痛苦，加諸我身，我只願——摯愛輪迴，獲取新生。”
話音剛落，整個密室空間猛然一暗，接著又恢復如初，彷彿某個偉大的存在，在剎那之間，閃了一下目光。
接著，蕭曉天的身體內部，發出瓷器碎裂般的聲音。
他的每一寸血肉，此時彷彿在經歷著千刀萬剮，他的每一縷經脈，此時似乎在遭受著千萬毒針侵蝕……這些比喻，都不能比喻他此時所受的痛苦。
蕭曉天的雙目，開始變得赤紅，一滴滴殷紅的血，流了出來，那是被痛苦所折磨而導致的身體的自然反應！
然而，他的臉上，卻是一片的釋然。
時光慢如刀割，折磨終於結束。
接著，蕭曉天的心口，一縷縷赤霞豔豔、金光燦燦的精血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牽引而出，淋在了一動不能動的鬼物身上。
蕭曉天的眉心，一個近乎透明的殘缺身影，同時被那股奇異的力量牽引而出，在虛空中驀然炸碎，化爲了點點晶瑩美麗的千萬道碎光，彷彿落雨般落在了鬼物身上。
本來鬼氣森森的鬼物，彷彿被殘魂和精血洗禮了一般，漸漸的變得聖潔透明起來，最後，更是恢復到了純潔靈魂的樣子。
近乎透明的靈魂，模糊間能夠看到獼紅妝曾經的絕世仙顏。
只是，此時，這個靈魂，美目之中，卻是濃烈之極的悲傷，她想哭，可是沒有眼淚，她想大叫，卻是沒有聲音。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眼前的摯愛，眸光漸漸黯淡，然後失去生機。
一個肉眼不可見的，九幽氣息濃郁的微型門戶出現，門戶之上發出一道讓靈魂無法抵抗的吸力，將劇烈掙扎著的獼紅妝，抽絲剝繭般的吸了進去。
或許數十年數百年之後，她會投胎重生，只是那時她已是全新的生靈，早已忘記了這份刻骨銘心的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一切，值得嗎？
只要曾經擁有，何必在乎天長地久。
再說，只要存在過，總會留下痕跡。
蕭曉天嘴角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徹底的煙消雲散，如果可以，他可以自身獻祭，獲的輪迴的資格，只是……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何況是那般美麗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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