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像交待遺言一樣把一切都交待清楚，你不能這樣總抱著必死的想法去治病！白野，你不能總是這個樣子！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子！旁邊的人會難過麼？”
米雅的聲音中，是壓低了音調的隱隱憤怒和不爭，像是對白野先前那些話，太不滿了。
白野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麼淺淡溫和的，事實上，如若不是米雅這段時間每天都照顧著他，甚至都不能夠看出來，眼前這個男人。
其實這個深沉內斂的男人，內心是很絕望的。
他一直很絕望，似乎從來就沒好過，哪怕病已經緩解了，他也依舊沒有什麼希望，像是那種，看不到什麼目標的人。
米雅和他聊過，事實上，白野倒也並沒有什麼藏著掖著的，只要是米雅問的，她想知道的，他全部都告訴她。
所以米雅知道他那悲慘的人生，沒有爲自己活過一天的人生。
越是這樣，才越覺得，應該早點帶他離開這裡，早點去一個新環境，讓他開始新生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看不到希望的活著。
米雅很明白，白野現在的心態是什麼，他已經做完了他計劃了這麼多年要做的事情。
搞垮了沈長恭，得到了沈氏，把沈氏交給沈伯言，把卓越交給白洛。
他都已經完成了，然後，就沒有目標了，人生沒有目標，就沒有希望，於是他就這麼沒有希望地活著。
白野聽到了米雅聲音中的慍怒，他也不惱，表情很是平靜，依舊是溫和的淺淺笑容，像是這樣的笑容成了他的一個固定的程式一般。
這樣程式化的笑容，像是掩飾一般。反倒是越看，越讓人覺得於心不忍。
“抱歉。”
白野淡淡說了一句，依舊是靜靜擡眸看著米雅，“讓你難過了？”
米雅的眉頭依舊皺著，嘴脣緊抿，也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臉上才掠過一抹緋紅，“我腦子被驢踢了纔會爲你難過。”
事實上，腦子就是被驢踢了吧？
小布丁的哭聲已經在房裡頭漸漸止息，白野的目光朝著房間門的方向看過去，卻是有些空，看上去似乎思緒飄得有些遠遠的。
沒一會兒，沈伯言就抱著女兒出來了，手中還拿著個小小奶瓶，小傢伙正吃得歡暢，滿臉都是滿足的表情。
沈伯言臉上是微笑，莫長安就站在他旁邊，垂眸溫柔地凝視著他懷中的小小人兒。
白洛則是在一旁對著小布丁做著鬼臉，口中念念叨叨著，“嘿！嘿！布丁布丁！我是你小舅舅啊，我是你小舅舅……”
白野看著這一幕，目光中那些飄得很遠的思緒，才漸漸收了回來，目光的焦點落在了小布丁的身上。
“她真是越長越好看。”
他這麼說了一句，白洛就接道，“是啊是啊，像姐姐能不好看麼，越看越討人喜歡呢。”
沈伯言依舊是滿臉的笑容，擡眸看了白野一眼，就說到，“你等會啊，你等她吃完我讓你抱，她吃東西的時候脾氣大，被打斷了就不高興。”
白野眼神中閃過一抹光，似乎有些驚喜，然後就馬上點了點頭，“合著還是個小吃貨啊？好好好，不急，等她吃完。”
只是說這話的時候，白野都在緊張得搓手，很顯然，能抱一抱這小傢伙，於他而言，是很高興的事情。
莫長安臉上是笑容，目光在看向白野的時候帶了些戲謔，“你這又是個大伯又算半個舅舅的，抱一下可是得給紅包才行呢。”
白野點點頭，“好說好說，不就是錢麼，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莫長安咯咯笑了起來，氣氛倒是很好的。
很多很多年以後，沈姿依早已經長成了娉婷的少女，白野依舊還是這句話，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小布丁很快就將小奶瓶裡頭的奶都喝掉了，滿足地砸吧著嘴，大大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一副任人擺弄也不生氣的樣子。
莫長安從沈伯言懷裡接過小傢伙，就塞到白野手上去了。
他渾身一僵，趕緊小心翼翼地抱著，就這麼垂眸看著懷裡頭的小小人兒，她嫩嫩的小臉。
他當下就微微笑了，修長的手指看上去還有些枯瘦，就這麼伸了出來，輕輕抓了抓寶寶的小手，小布丁軟嫩嫩的小手馬上就緊緊抓著他的手指，不撒手。
白野一怔，“小傢伙，勁兒還挺大。”
“她最喜歡手指了，你別給她玩手指。”莫長安笑了笑，就在沙發上坐下了，沈伯言也坐了下來，伸手摟了莫長安的肩膀，就看著白野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的樣子。
“真難想象，堂堂卓白野，帶領卓越集團攀登一個又一個高峰的卓白野，竟會是這麼一副抱著孩子緊張兮兮的樣子。”
沈伯言這麼笑著說了一句，白野的目光馬上就睨了過來，“你堂堂沈氏總裁，不是一樣還給孩子餵奶麼？”
“我女兒嘛，我做爹的，跌份兒就跌份兒，也無所謂。”沈伯言笑了笑，就看著白野，“我說，你以後要是當爹了，你的孩子肯定會很幸福的。”
白野聽了這話，眼神一怔，表情一滯。
似乎孩子根本都是他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以前沒有想過，現在，則是不敢想。
就自己的身體狀況，又何必拖累別人？如果有孩子，他一定想要給他最多最好的寵愛，如果自己的身體不濟，先離開了這世界，要怎麼辦？
莫靜安沒一會兒也就回來了，提著大包小包的進屋，顯然也是被家裡頭這麼熱鬧給嚇壞了。
整個人都是一怔，上下打量了白野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站著的沈伯言。
眼神就變得有些奇怪了，湊到莫長安身旁就說了一句，“噢喲……嚇死我了，怎麼有兩個沈伯言呢，長得真像！”
莫長安淺淺笑了笑，垂眸就看著她提著的東西，忍不住皺了眉頭，“我說你怎麼次次回來都大包小包的？”
莫靜安擡手就輕輕拍了拍胸脯，“特意帶回來的！郊縣特產，這個土蜂蜜說是特別好，特別潤燥！所以我特意多帶了幾瓶回來，還有好些別的特產，張媽也是郊縣人，所以我都多帶了一份讓她也嚐嚐。”
沈伯言也沒多說什麼，只遞了個紅得喜人的大蘋果過來，“喏，你姐給你留的，平安夜，吃個蘋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