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莫長安過於心軟,又或者是太容易動搖,女人終歸是比男人要優柔寡斷一些。
女人的思維纖細敏感,這是與生俱來的。
在其他方面,她可以果斷冷硬,但是某些方面,終歸是心善的。
看著沈長恭蒼老的臉上,已經很明顯的溝溝壑壑,終究是於心不忍。
所以點頭答應,“好,我一定找時間和伯言一起回去陪您喝茶。”
秘書室的門打開了,有年輕的女秘書走了出來,恭謹地對莫長安說道,“莫總,您可以進去了。”
莫長安點了點頭,然後對沈長恭說道,“爺爺,我還有事,我讓我助理送你下去吧。”
說著就轉頭看了孟橙一眼,低聲道,“你先送沈老下去,把資料都給我,我先進去吧。”
孟橙也就將手中裝了文件的公事包遞給了莫長安,然後走到了沈長恭身邊,“老先生,我送您下去。”
沈長恭沒拒絕,點點頭就朝著電梯走去。
秘書室出來的那個年輕女秘書依舊站在那裡,姿態恭謹,目光謙卑地看著莫長安。
長安目送沈長恭走進電梯,這才轉身,已經不再是沈家的媳婦莫長安的姿態,而是莫總的姿態,眼神中的那種淡然和穩重油然而生。
腳步不急不緩地朝著總裁辦公室走去。
“您請進。”
女秘書跟著她一起走到辦公室門口,就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麼說了一句。
然後推開了門。
莫長安走進去就察覺到,這裡頭的冷氣似乎開得有些太足了,總覺得有些涼颼颼的。
而且光線昏暗。
落地窗的百葉簾,角度遮得似乎有些太嚴實了,只有一點點的光線從縫隙裡透進來,外頭明明是豔陽天,這辦公室裡頭卻是陰暗清冷的。
並且沒有刊登,剛走進來,甚至連視線都沒有辦法適應這昏暗,只覺得仿若一下子就兩眼一黑。
空氣中有淺淺的煙味糅在其中,莫長安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頭。
她瞇眼想要適應房中的光線,只是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裡頭的場景。
就已經直接被一個力道一扯,重心馬上就不穩了。
莫長安很是慌張,驚呼了一聲,手下意識地護著自己的肚子。手中的公事包墜落到地上,散落一地的文件紙頁。
孕婦最經不得的,就是磕磕碰碰的摔到哪裡。
只是卻沒有摔倒,重心不穩,倒向的,就是一個胸膛。
不是她最習慣的那個有著清新凜冽氣息的胸膛,能夠嗅到淺淺的煙味,不是很濃,糅合著Kenzo男士香水的木質香調味道。
很獨特,能夠辨認。
是白野。
莫長安已經站穩了身體,伸手就推向他的胸膛,用了幾分力,甚至有些怒意。
剛纔的那一下失衡,的確讓她有些驚惶。
只是卻推不開他,白野將她摟得很緊。
他的呼吸彷彿都是絕望的氣息,就這麼緊緊地摟著她。
莫長安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臂膀的微微顫抖。
她眉頭緊皺,白野怎麼會這樣脆弱的模樣?這樣子,一點都不像他了……
發生了什麼?她腦子裡有一個點閃過,卻是一下子沒有捉住。
或許是因爲孕傻,讓她的思維有時候變得太過遲鈍了,否則,她一定會聯想到,剛剛從這裡離開的沈長恭,和白野現在的失態,或許脫不開關係。
但是她並沒有想到這個點上。
“怎麼回事。你怎麼了?”
淡淡問出這一句,她推開他的力道放鬆了幾分,比起推開他,她更想知道緣由。
白野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緊緊地摟著她,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沈長恭先前的話,如同鋼釘一般釘進他的耳朵裡,也釘進他的心裡,那橫亙的痛感太過明顯了,根本無法忽視,想要自我麻痹都做不到。
白野就這麼摟著她,一直沒有說話,過了片刻,才漸漸平復了些許呼吸。
他溫和柔軟的聲音就在耳邊,只是語氣中帶了急切,帶了懇求。
“留在我身邊吧,安安,別離開我,求你了,留在我身邊。”
白野的聲線中有少許的沙啞,有些急切,但是語氣中卻不難聽出懇求,也不難聽出絕望,像是……已經預料到了答案會是什麼。
“我想我很早就已經給過你答案了。白野,我們之間,沒可能的。你又何必這樣?”莫長安淡然說出這一句,心中輕嘆一口,“放手吧。”
這話一語雙關,既指代了他現在緊擁不放的手,又指代了他對她從來未曾放棄過的心。
白野沒有鬆開她,依舊緊緊擁著,辦公室的昏暗光線裡,他像是在黑暗寒冷中求生的手,抱緊了唯一的光和熱,絕望而執著的,不捨鬆手。
“安安,我一直在想……”他聲音低沉幾分,聲線略微沙啞,透著濃濃的哀傷和滄桑,“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纔是沈伯言,你是不是也會這樣心甘情願留在我的身邊?”
白野聲音依舊是那樣,他給了莫長安一個不可能的假設,她忍不住皺了眉頭,這種如何去假設?
他是白野,伯言是伯言,他永遠也不可能變成沈伯言。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只要當初挺著肚子進門的人不是尹清沐,而是白夏。
那麼,他就是沈伯言,而不是卓白野。
但是命運就是這樣奇特的東西,一個齒輪動了,其他的齒輪都會跟著動,然後所有的軌跡和方向,也就這麼變了。
他是卓白野,而沈伯言,纔是沈伯言。
“只要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我可以放棄所有,什麼事業啊,什麼國仇家恨新仇舊怨,全部都可以放棄不要,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安安,我只要你。唯獨你是不可取替的。”
白野低聲說出這一句來,忽然就覺得像是一種釋放。
原來自己所羨慕的,從來就不是沈伯言的姓氏,也不是沈伯言能夠順理成章地姓沈,而不用像他這樣被罵成是野種,還被逼死了母親。也並不是羨慕沈伯言從小童年相對平順安穩,而不是他這樣的身世悽迷顛沛流離。
唯一羨慕沈伯言的,只不過就是因爲,他可以用沈伯言的身份,得到和她的婚約而已……
這是他唯一羨慕的。